正文 第4章 梅園雅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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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狀元蟹鮮美,八寶兔丁爽口,佛手金卷酥脆。
我坐在柳三身邊,對著一桌子饕餮大餐,看的眼都直了。
一盤疆字紅油百葉上桌,我嘴裏叼著雞腿,筷子裏並排夾了三隻羅漢蝦,對鮮亮誘人的食物鞭長莫及,隻能在心裏嚎叫:“你們不要搶!都不要搶!”
其實我這一桌也就仨人,我,柳三,楊左使。肌肉壯男們站在柳三身後,視線灼灼地逼視我。我們坐在二樓的隔間裏,樓下眾人之態盡收眼底。這位置,放現代就是VIP席。
柳三撈了一大筷子百葉放在我碗裏:“滕公子多吃些。”
我對他好感頓生。嘎嘎嘎嘎,不勞您掛心,我會多吃啦~
。
從頭到尾,柳三幾乎就是看著我吃菜,偶爾動一動筷子,也是碰些春筍,蓮藕,蓴菜,杏仁佛手一類的清淡小菜,興趣缺缺的。葷食他也隻嚐了桃花鱸魚。不僅如此,每次隻夾一口即能吃掉的分量,像雞腿這樣大塊吃了顯得沒素質的食物,他是萬萬不碰的。
。
關於柳三的身份問題,我自然也有猜測。
相貌俊朗,舉手投足自然流露出一股貴氣,隻有長期處於上流社會的教育才能培養出如斯舉止。我注意到他進門的時候根本沒遞拜帖,但門口的人眉毛沒挑就放他進來,後來帶著我們在巨大的莊園裏轉來轉去,熟悉的就像自己家。可如果說他是小王爺,又何必在另外包下一間酒樓吃住?而且,他武功不好,沒有什麼劍俠風範——這一點是由他隨身攜帶壯漢保鏢得出的結論。
綜上所述,唯一的解釋是,這男人出身名門之後,是文雅類的紈絝子弟,喜好吟詩作對,和小王爺臭味相投,沒準還一起長大,王爺把他當做密友,經常來往。
。
終於等到酒宴完畢,穿著華美的侍女收拾了殘羹。我從二樓放眼向外眺望,有宮裝仕女在外掌燈,從近到遠,明明滅滅顫顫巍巍,一盞盞亮起來。
這個當口,又有人換了上好的蜀錦做桌布,又端上陳年花雕。
樓下喧嘩的賓客歸於安靜,幾個快要朽掉的老頭被攙扶著顫巍巍坐到大廳正中。我知道,今晚的重頭戲,快要開始了。
果然,不多久,為首的那個老頭清清嗓子,我看著他開了口,卻聽不見聲音。有點疑惑,但看著眾人皆是了然之色,我便知道,我又火星了。
一樓圍坐在那幾個判筆的幾桌子人明顯身體孱弱一些,應當是被小王爺直接邀請而來驚才絕豔的才子名士。至於像我這樣沒有拜帖來到王府中的人——我隱約記得楊左使用輕功把我帶過來的時候掠過了數丈高的城牆,也就是說,坐的遠的人多少有些武功底子,是用內力聽那老兒出題。
背後的仕女備好筆墨,龍形鎮紙從宣紙從上向下劃了一遍,一張宣紙立刻變得平整。
“那老頭說什麼題目?”我偷眼看楊左使。
“沒說。”
什麼?我有點傻眼。
柳三給我甄了酒:“怎樣?”
我忙喝了一口:“醇而不放,好酒,果然好酒。”
“我說的是詩。”柳三有點無奈,“梅園雅集,第一題定是詠梅,滕公子不知?”
古人酷嗜吟詠鬆竹梅,原來就算是帝王之家也不能免俗。
思索了片刻,想說那句:“世人作梅詩,下筆便俗。”卻又怕言辭尖銳,唐突了眾人。
柳三把左手握成拳靠在嘴邊,沉思樣子,提筆寫了。我發覺他剛才沉思的樣子顯出少年的羞澀,更加移不開眼光。他放了筆,自有仕女上前告罪拿了宣紙放在一旁晾幹,那字跡骨骼清瘦,竟是秀麗的瘦金體。
莫向霜晨怨未開,白頭朝夕自相摧。
斬新一朵含風露,恰似西廂待月來。
才學無可挑剔。
天呐,這帥哥怎麼哪方麵都那麼好!
柳三發覺我花癡的目光,問:“滕公子想好了?”
其實我現在心裏矛盾,想要勝過柳三,又畏於自己的處境不敢太出風頭,“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那首固然煽情,拿出來必然引起轟動,但對我卻未必有利。想來想去,還是找了首不太張揚的。
我一仰脖子,喝幹一杯酒,朗聲吟道:“聞道梅花折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柳三在旁提筆寫好了,交給另外一個仕女。
。
然後,我滿心幻想地等著看這滿屋子武林高手怎麼把紙張交過去:我覺得,應該是某人拿個很拉風的鏢,刷地把寫著詩的紙張卯在一樓的桌子上。最後暗鏢還應該因為深厚的內力插在桌子上拔不下來——但事實和我想象的有偏差,兩個仕女捧著我和柳三寫的詩款款從雅間門口出去,走下樓交給那些老學究,非常沒有技術性。
。
“好一個‘一樹梅花一放翁’。”樓下起了點騷動,似乎是對究竟這局該判定誰勝出起了爭論。在這個間隙,柳三看向我,眼神淡淡的,但不知怎的,在搖曳的燈光下五官卻有種豔麗的感覺:“我看這詩,滕公子你,似乎是淡薄世俗之人。”
我不知怎麼回答,偷眼看楊左使,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剛才一直和柳三對話沒注意他,他估計是覺得吟詩作對和他沒什麼關係,閑的要命,於是喝酒:他麵前擺了兩壇酒,有一壇明顯已經喝空了,另一壇封泥也被拍開了,散落一桌子。楊左使麵色通紅,爛醉如泥,見我看他,還衝我恍笑一下,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
我氣急敗壞。
柳三繼續雲淡風清地“不知滕公子對兒女情長怎麼看?”
我吃驚地看向他。古人素來內斂,就算再是投緣,頭一回見麵就問這種問題也是失禮。
樓下突然一聲清嘯,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第一輪得勝的是柳三公子!”
“……啊,又是柳三公子……”樓下眾人聒噪起來。“真乃少年才俊……”
“這麼多年都是第一……”,“……是啊……”
我皺起眉頭。難道柳三是真名?
青年人站在那幾個判官旁邊,打扮的很普通,長相也普通,仆從模樣,從剛才宣布獲勝那洪亮的聲音猜出來他內力深厚。他手裏拿著一張宣紙,看起來是柳三寫詩的那張。剛一宣布完,立刻就有別的仆從上前接過那宣紙快步跑出去,眾人議論紛紛,有不少人都站起身看向我們所在的廂房。我本以為柳三那樣黃金貴胄應該對這種場麵習以為常,誰知他卻不著痕跡地把椅子後撤了一尺。
“下一輪的題目是——相思!”洪亮的聲音壓過潮水般的議論。
“你知道題目?”
“不。我剛才隻是突然想到這個話題,可能小王爺最近也在苦惱這個吧。”
……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柳三提筆等著我,好一會不見下文,又“嗯”了一聲示意我接著向下說。
“我……”想不起來了。
“我再構思一首吧。”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無窮極。
。
他把我那首詩交給侍女,然後就把筆墨放下。
“你不寫?”
“我不信情愛,所以沒什麼可寫的。”
太拽了吧。他微微笑了一下,便讓人如沐春風也似,不像說謊。
“滕公子覺得相思是苦?”他今晚第二次把話題扯到這裏。
我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再度緊張起來,右眼皮也適時跳了兩下。這男人怎麼這樣?本來還覺得他是正人君子,但現在卻覺得他是個精蟲入腦的紈絝子弟,三句話不離情愛——人人都說麵由心相,莫非他是個特例,滿腦情情愛愛但實則臉上不表露?
我勉強應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憎會,陰熾盛,求不得——那愛離別和求不得,說的不就是相思?”
“滕公子可曾害過相思?”
我看他幾眼,別過頭去。懶得回答。短短幾句話,已經讓我對他的評價大跌。我喜歡帥哥,但不喜歡色迷迷的帥哥。楊左使那種人在我昏迷時也沒做出什麼趁人之危的事情,不管因為他是我父親的部下或者他是BOTTOM都一樣,最起碼,人家人格還是比較健全的。眼前的這個男人,天使皮囊草餡心,紈絝子弟,在陌生人麵前裝翩翩佳公子,熟絡之後就開始滿嘴情愛之事,臉皮卻比城牆拐角還厚,能遮著大腦裏黃色的思想不露出來。使我不禁自問:他這種人,一開始假裝如玉君子,代入感怎麼那麼強?整個一精神分裂。
樓下喧鬧漸起,那個嗓門大的年青人捧定了一張紙,“第二輪得勝的是——滕六公子。”
樓下的人又向我們的雅間看過來,我心下厭煩,把椅子向後退,“吱”地尖利摩擦地板聲音非常刺耳。
柳三忖度著我突然變暗的臉色,“問那些問題,其實並不是想冒犯你。”
我以為他是話題開了頭,等著他往下說,誰知道就這樣結尾了。我越加不爽,剩下的時間都不大搭理他。
第三輪出的題目是“緣”。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整首詩裏雖然沒有“緣”,卻無緣勝有緣。樓下那群人直讚歎我的文筆,滕六的名號在今天可算是打響了。
酒會完了,人也散了。
我拍拍屁股,“滕某該告辭了。”
柳三隻是手裏握著白瓷酒杯,就跟沒聽到我說話似的。我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連楊左使也不管,轉身就奔門口,一頭撞上兩壯漢鼓囊囊的胸肌,差點腦震蕩。
“小子!你不要……”
“阿大!”柳三突然厲聲發話,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阿大,下去把小王爺請上來。”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他,這凱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柳三公子的地位已經由風度翩翩小1降為凱子了==)我不敢坐回去,隻好就在門口杵著。
腳步聲到了門口,柳三上前,先把簾子掀了開來。
回廊上的那個人正巧抬頭看過來,走廊上閃爍的燭光,正好叫我把他的眉目唇角都看得清楚。年輕英俊的一張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無端讓人想起“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這樣的詩句。那一步一步,好像都是走在人的心尖上。寸寸飛光,都在那刹那放慢了步子——
我看他看的正呆,他的視線卻越過我,停留在柳三身上。
“她是夏雪瑤。”柳三在我身後說。
我驚惶地回頭,左側脖子卻突然被人劈了一下。我就這麼暈了過去。
——————蟲蟲和藍藍的小日子————————-
蟲蟲有次上課看小說,看著看著,鼻血滴下來了
(估計是頭一天喝了一鍋雞湯的原因)
等去完醫務室回來,
蟲蟲看的那本小說已經被全班同學觀摩過一遍了……囧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