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列一 與寂寞有染,與愛恨無關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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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報道前一天,許寞特地在家陪我。
萬分慶幸當初報考的大學就在本市,這樣我們就不用受分離之苦。
兩人一起做一大桌子午飯,五菜一湯,浪費一堆材料。
吃完飯,他把跑車開出來,我立刻跳上去霸占副駕駛座。
我問:“去哪?”
“提前帶你去看看你的學校。”
他微笑,開著車一路飛馳,駛入C大。
C大不愧是百年名校,古樹參天,處處林蔭,多少學子為爭得頭破血流。
我們下車,漫步在草坪邊,他突然歎氣:“這裏,曾經也是一個人的夢想。”他的語氣讓我心疼,這才想起他說過10歲那年去了英國,也許C大也是他心之所想。
走到一半,他拉著我的手說:“來,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他駕著車來到郊區山頂,一個安靜的療養院。
悲涼的氣氛,讓我不敢多問,緊緊跟在他身後。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好地方。
“許寞,我們為什麼來這裏?”
他回頭看我,像做了某種決斷,一言不發沿著碎石小路往前走。
小路盡頭,是一間白色的小洋房,房子四周種滿玫瑰,白色的、黃色的、粉色的、紅色的,童話般的小房子。
許寞敲門,開門的是個中年護士。
於是我終於見到這間房子的主人,一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閉著眼,睡得沉靜,枕邊一束盛開的玫瑰。
滿屋的醫療儀器,還有她左手的點滴,都告訴我這是個病人——植物人。
床尾掛著的病例牌上寫著三個字——許夢琴。
這三個字,讓我又疑惑又不安,偷偷望向許寞。他站在床前,審視著這個女人,臉色悲痛而嚴肅。
“許寞……”
許寞回頭,看著我,表情陌生得讓我心寒。
“小悅,你過來。”
我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這是我姐,許夢琴。”
跟許寞相似的眉眼,是個美麗的女人,不過兩頰已經瘦得凹陷下去,透出一股哀怨。
“我姐躺在這裏的時候,和你一樣,剛滿十八歲,年輕漂亮,她成績好,輕而易舉考上C大。”
花樣年華,突遭變故,這一定是個悲傷的故事。我猶猶豫豫握住他的手,想分擔他此刻的憂傷。
許寞的眼,落在那束玫瑰花上,他說:“十八歲生日,她愛上一個男人,不顧父母反對,放棄前程夢想,把自己交給那個男人。可當她到了那個男人家,赫然發現他已有妻子,還有剛出生的小嬰兒。”
花心的男人最可恨。
“第二天,男人的妻子將消息賣給報社。如日中天的許家,有多少等著他垮台。醜聞一出,眾人落井下石,許家再無立足之地,一夜破產,父親跳樓自殺,母親苦苦支撐,終於病倒……而姐姐……”他頓了下,目光緩慢移回許夢琴臉上,“她無顏回家,聽到父親自殺的消息,去酒吧買醉。酒後駕車,撞到路邊護欄,雖然搶救回來,但她一輩子都要躺在床上。”
“姐姐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三個月。”
“母親病情加重,隻好送我到英國交給外公,臨走前,她要我記住害我家破人亡的那個男人。這句話,是母親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臉終於轉向我:“林宇鬆,這三個字,害我家破人亡。”
一道晴天霹靂,把我送進冰窟。
我渾身顫抖,與他對視。
他伸手撫摸我的臉,問:“小悅,你在發抖。你冷嗎?”
我的臉色必定慘白。
溫暖的手,忽然讓我覺得恐懼。
我驚惶著後退,聲音嘶啞:“林宇鬆……”這三個字,沒人比我更熟悉,每年清明節我都會去拜祭。
………………這是我爸爸的名字。
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名字也能把人送下地獄。
他說在酒吧看著我三天,並非謊言。
想起書房撒落一地的照片,他看著我的日子何止三天。
原來愛情真的要付出慘痛代價。
我聽到我的心碎成幾瓣。
床上躺著的許夢琴,是否和我一樣?寧願永遠不知道真相?
“小悅,你的愛在哪裏?”許寞上前,挑起我的下巴,輕聲問。
我說:“在海裏。”
月光下,寂靜的海邊,那串延續到天涯海角的腳印裏,才有我的愛。
安靜離開這幢童話裏的小洋房,外麵的陽光真實得刺眼。
很奇怪,我居然沒有哭。
從山頂走下來,我對路上的每一個人微笑,他們也許是來散步,也許也有一個親人躺在山頂療養院。我走一段,坐一段,等到日落才下山。
無處可去,跟兩個月前的情形多麼相似,於是又去找了一間酒吧。
安靜、樸實,緩慢的音樂,幾個上班族苦悶的坐在吧台上,跟上次截然不同的酒吧。
一杯瑪格麗特送到麵前,晶瑩剔透的液體,酒杯邊緣撒了一圈鹽。
想起關於瑪格麗特的來曆,充滿悔恨的雞尾酒,濃烈而憂傷,這一次,我慢慢品嚐其中滋味。
很不是滋味。
我把酒倒在吧台上,在酒保驚異的目光下,付錢,離開。
流浪漢一樣倒在公園長椅上。
一雙黑色皮鞋停在麵前。
餘傑。
轉動眼珠盯著他,懶懶問道:“有事?”
“來看看你淒慘的樣子。”他說。
落井下石,果然來得快。
我冷笑:“請問閣下可滿意?”
他在我旁邊坐下,“我以為你會哭。”
猛然坐起來,我惡狠狠瞪他:“我為什麼要哭?林悅的眼淚再賤,也不會為一個騙子而流。”
“你恨他。”他陳述道,下一刻卻推翻自己的理論,“不,你愛他,很愛很愛。”
我愛你……
再說一次。
我愛你……林悅的愛,全都給許寞……
啪嗒——
啪嗒……
我抬頭,看著天空:“下雨了。”
“林悅。”他輕輕說,“你哭了。”
又是一個騙子,我想罵他,喉頭卻哽咽得說不出話。
“許寞已回英國。”
說不出話,我把頭埋進膝蓋。
“也許,他再也不會回來。”
一聲長歎,餘傑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