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雲海樓是神秀峰最佳的去處。
    外麵是冰天雪地，裏麵卻是白露垂珠、桃花成雨。
    靈力濃鬱，形成了流淌的薄霧。
    諶璧一進去，靈氣便自主渡入體內，緩緩流轉著，身體說不出的舒暢。
    沈灼身為雲外天的太上長老，向來在住所上也不會委屈自己。
    諶璧心中嗤笑，卻也不得不承認，沈灼哪怕不住尋春小築。
    西雲海樓也是桃紅宿雨、花木生煙之地。
    這地方美輪美奐，沈灼這等藏汙納垢之人住進來可惜了。
    他隨手摘下一根桃枝，桃花緋然，湊近鼻翼嗅了嗅。
    一抬眸，見到沈灼擰著眉頭，正在盯著他，似頗為不滿自己糟蹋了這桃花。
    諶璧隨手丟開，摸了一把左臉，烏發垂在臉龐兩側：“師兄為何這般看著我？”
    他皮笑肉不笑的，似不懷好意。
    沈灼看他嬉皮笑臉，也是一副寡言模樣。
    見著他們兩人衣裳淩亂，麵容猶然帶著傷痕，好不狼狽。
    尤其晏玠，臉上還青紫一塊。
    他說道：“你們先去收拾儀容著裝，這模樣成何體統。”
    諶璧：“……”就你事多。
    他倒是知道沈灼為何盯著他了。自己古板算了，還不許他人著裝有損。
    於是諶璧不甘不願去了。
    隱約中，還傳來諶璧與晏玠的吵罵聲。
    沈灼盯著地上被扔掉的桃枝，抿著削薄的唇，神色晦澀不明。
    片刻後才撿了起來。
    “諶璧……”
    清冷而弱的聲音消散在風聲裏。
    ＊
    太微山，千華殿內。
    長案上擺著鎏金浮雕花卉紋銅爐，青煙繚繞，一雙璧人相對而坐。
    掌門晏符之聽著兩個弟子的稟告，爽朗大笑道：“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他看著不過三十左右，麵容俊朗，一身銀袍，身材勁挺，腰間懸著酒葫蘆，也是位美男子。
    晏符之指摩挲茶杯：“蘭嘉去了長淵師弟那處也好，也省得我們擔憂。”
    何況，他將晏蘭嘉壓去青女峰，也有了讓沈灼代為照顧之意。
    坐在他對麵的女修柔美清弱、嬌小玲瓏，她柔柔一笑：“長淵師弟的人品自然是放心的。”
    女修正是掌門夫人、晏玠的娘親薛醒。
    與別的女修不同，薛夫人雖是修道之人，眉宇間卻無英氣，隻餘女子的端莊柔美。
    “也是，隻是奪玉……唉，讓人堪憂。”
    晏符之與前掌門為同出一脈的師兄弟，兩人關係極好。
    當年也是他親自將諶璧帶回雲外天。
    “夫君你又何須擔憂，奪玉性情雖烈，心性是不壞的。有長淵師弟稍加教導，倒也不會走上歧路。”
    “希望如此。”
    晏符之搖搖頭，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歎了口氣。
    他隻拍了拍薛夫人的手：“若是我們的蘭嘉有長淵半分懂事就好了。”
    說起這還頗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蘭嘉也是好孩子，隻是性情頑劣些罷了，長淵在一旁也不會出甚事。”
    薛夫人柔聲安慰：“你便是想太多了，無論蘭嘉，還是奪玉，他們終究要長大的。”
    晏符之為她斟了一盞茶：“嗯，許多事我們都操心不得，這人間世遲早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
    “江山代有才人出，雛鳳清於老鳳聲，日後如何也得看他們的造化。”
    ＊
    諶璧一出來，沈灼尚未在白雪地中站著。還未坐下，就被他趕去了藏書小樓中。
    “你將裏麵的藏書給我詳細整理一遍。”
    藏書小樓兩層高，青竹構造，上麵的牌匾刻著群玉樓三字，遒勁大氣。
    雖說隻是藏書小樓，比不上雲外天的煙海樓——但裏麵的典籍何止萬千，包羅萬象。
    要知道，群玉樓是曆代太上長老的藏書之處，存留了不少功法典籍、異聞雜事。
    光是藏書材質，也有書籍、玉簡、石撰、竹卷、銅刻數種。
    若是喜歡修煉的弟子過來，看著此處，隻覺得是學海無涯。
    但很可惜，如今被關在裏麵的是諶璧——
    諶璧怎麼看，除了天資，都隻算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他平日裏看著書就頭疼，與他而言，這藏書樓活生生就是人間地獄。
    諶璧看著一排排的玄木書架，擺滿了滿目琳琅的典籍，但也散亂不已，眉心頓時一陣抽痛。
    “……”
    這裏的典籍本來是分門別類，工整幹淨。
    但是前些年有段時間時常有弟子過來借閱，神秀峰又無專人打理，時間久了，因而看上去散亂不已。
    “這狗逼玩意沈灼，雲外天多的是弟子，不讓他們過來收拾，反而來折磨我，真是好極了。”
    諶璧磨牙，說不出的憤然。
    “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