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子走了出去，順著人聲鼎沸的地方沿路砍過去，倒也蠻順利地建築物前的廣場上看到了羅安兩兄弟。
    羅安看起來不錯，也沒有參與到現場的混戰中去，站在電網下，看羅哲峰跟對手廝殺，時不時給在身邊的小蝦米來兩下子。
    說起來，除了羅致微，羅家的其他孩子倒不會得到他們兄弟的溺愛。
    看也不看地將突然從側麵衝出來，試圖攻擊自己的人削去半邊手臂，朝羅安走去。
    羅安也注意到林翔的接近，將目光轉向他，打量了他一下，沒說話。
    “怎麼樣？”林翔明知故問。
    羅安下巴點點那邊地上被淩遲得亂七八糟的屍體，那穿著的長衣長褲證明的確是那個機械手。
    “不去幫忙嗎？”他並肩跟羅安站在一起看羅哲峰和對方互砍。這家夥看起來沒有一絲毫損傷，比那邊掛著大大小小傷口的羅哲峰可是好多了。
    “不用。”羅安閃開不長眼的小囉囉的攻擊，反手送了把匕首在那家夥的胸口，“老三還不至於那麼弱。”
    那家夥慘嚎著倒了下去。看他的動作，的確每天都有好好的訓練呢。或者說，自己將他們估計的太弱，高估了對手——不過，這是自己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不用更改。
    “謝謝。”羅安在慘叫聲中低聲道。
    因為環境實在太嘈雜，林翔也不確定對方剛才到底說了啥，困惑地眨眨眼，看看他。
    但羅安卻是頭也不抬地看著羅哲峰的搏鬥，仿佛剛才並未說話般。
    算了，反正謝不謝都沒區別，想了想，又說：“我剛才跟這裏的前主人之一對話了。”
    羅安轉過看他。
    “他們當年似乎也是奪取了別人的領地，然後定居了下來。”林翔淡淡說，“但是，今天的他們也像之前被奪去領土的首領一樣被我們所滅，所以，難保以後的你們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羅安沉默一下：“你想說什麼？”
    “本來你們兄弟也許可以那樣活下去，雖然不太方便，好歹也能活得長久一點，可是我的出現卻改變了你們原本的生存軌跡。”林翔攤攤手，笑，“我也不清楚這對你們而言是好是壞。”
    “誰知道呢。”羅安也低聲附和。
    “但是，人這樣的生物，怎麼說呢，我覺得要身體幹淨才能有做為人的自覺。”林翔笑，“不然，跟野獸有什麼區別？雖然活的無比艱辛，但身體的幹淨一定要保持，不然，長久下去，就會變成那樣的東西了。”點點前方那用牙齒啃咬敵人的野人，“失去了人類的自尊和驕傲，簡直太可悲，還不如死了的好。”輕歎，“我一定要保持身體的清潔，所以才會慫恿你們奪去這水源。”搞笑的是，做為唆使者的自己居然要離開這個星球。
    “活下去是第一。”羅安反駁道。
    “這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林翔笑，眨眨眼又說：“好好好，反正，我不跟你爭論這個，每個人都有獨立思考的權利，說了些沒用的話真是抱歉。其實我隻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羅安看看他，示意他說下去。
    “現在你們奪得了水源，相對的，人力，財力，甚至女人，都會聚集到你們身邊來，有兩條路。第一，享受短暫的安寧，享用一切來之不易的快樂，然後被後麵的人再次以這樣的方式抹殺；第二，擴大勢力，對所有的誘/惑視而不見，朝下一個資源更為豐盛的領地前進，拚命奮鬥掙紮著活下去，然後，到達某種無法上升的層麵時，被抹殺。後者唯一的好處就的死得稍微晚一點。”林翔看著羅安低首沉思的臉，笑了笑：“你喜歡哪種方式？”
    “你馬上就要走？”羅安靜靜問道。
    “對，馬上就走，所以走之前想知道你的回答，就當是給予我這麼拚命的報酬吧。”之前做出的障眼法也隻是為了不讓羅哲峰和羅致微這倆衝動的家夥知道，至於羅安羅傑，他並沒有隱瞞自己將要離開地球的打算，畢竟這兩個人都理智聰明，不會因為自己跟外星球的人有接觸而敵視自己，所以沒有隱瞞的必要。
    羅安終於抬起頭來，彎彎眸子：“那還用說，當然是第二種。能多活一天都值得爭取。”
    林翔歎口氣，笑道：“真是貪生怕死的家夥。”以劍橫掃，肉/體被割破的聲音以及三聲慘叫同時響起。手在褲兜裏掏了掏：“喏，這個。”攤在手上的是雪亮的小刀片。
    “幹嘛。”羅安不解地接過。
    “替我轉交給微微，謝謝他的東西，這個是回禮。”
    羅安仔細端詳一番，表情似乎有點僵硬：“……這隻是刀片而已。”
    “對啊，曉霧磨了很久的。”林翔點點頭道。“非常鋒利。”
    “而且還是別人給你的……”羅安的口吻非常無語，“……你不覺得這回禮太輕了嗎？”
    林翔笑了笑，往外走去，“那你就告訴他，讓他活到我回他大禮的時候。當然，你也是。”
    羅安眼眸再次彎了彎，“希望你別變成那種讓人惡心的高等人。”
    林翔回首，笑：“什麼嘛，我一直都認為自己蠻高等的呢。”再次轉身，揮揮手，“下次見。”
    其實，無論是林翔還是羅安，心裏都非常清楚，下次見麵的機會非常渺茫，因為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世界中，生命的存在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任何的可能都能輕易奪去人的生命。
    我不能保證未來，所以，我隻有希望下次還能見到對方，以活著的臉孔。
    羅安靜靜站在原地，看著林翔一邊輕巧砍殺著四處流竄的殘部，一邊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
    “二哥？”那邊，羅哲峰終於解決了自己對手，帶著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口過來了。“那家夥要去哪？”
    羅安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柔和：“誰知道呢。”
    這個勇往直前，似乎不懂什麼是害怕的家夥，到底要到什麼地方，才甘願停留下來呢？
    “我們是不是贏了？”羅哲峰有些不可置信的語氣。
    “對。”羅安輕聲說，“可以吃幹淨的食物，整理好自己，活得像人了。”
    原本還有些人試圖給林翔來幾下子，結果在看到他仿佛切菜一樣輕鬆斬殺了六七人後，紛紛退縮，再也無人敢攔。
    於是，林翔提著劍，帶著滿身鮮血，晃晃悠悠離開了那還在廝殺的根據地，走到距離較遠處，按開追蹤器，然後站在稍微寬闊一點的空地上，仍由風將濺滿一身的鮮血吹幹。
    天邊已經發出淡淡的白。
    覆滅的時間居然是這麼的短暫。
    剛才還在有說有笑的人，已經全部變成失去生命力的肉塊……
    呆呆站在清晨的風中，或許過了很久，或許隻是過了短暫的一點時間，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小美人，你心情不是很好？”費戈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林翔轉身微笑：“大概是所謂的離愁吧。”
    “哦？”費戈揚揚英挺的眉。
    “地球……”低語著，仰首看那灰色的天空，太陽的第一抹光華已經從東邊慢慢擴展開來，發出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刺目光芒，再掃視了眼前垃圾遍地，寸草不生，發出惡臭的廢墟。
    這真的是那個藍綠色的星球？
    “走吧。”費戈輕聲道。
    林翔默默跟在他身後往飛艇所在地走去，一路再也沒有說出半句話——是不想，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直到飛艇的艙門緩緩合上，看著自己漸漸離地麵越遠，最後那個已經滿目瘡痍，布滿了褐色垃圾堆的星球與自己拉開了長長距離，最後一如其他星體般消失在深藍色的星際間。
    嘴唇才無聲開合。
    下次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