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隻一夜，我在將士眼中就變了樣。那些瞧我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帶著輕蔑。仿佛我是迷惑的越王的妖姬，會給越帶來不幸！然而，也許是越將士中的大部分人生平第一次感歎自己的預感竟是這般準。第二日，太陽剛過頭頂，就聽得來報“離攻城了！”
    小晨聽得此報時在我身邊，他沒有任何太多的表情，仍舊很優雅地陪我用完了午餐，才吐出一句：“知道了。”
    這愣是將來報信的小侍逼的是冷汗涔涔。原來不知不覺中，小晨帝王的氣場已經這麼足了。
    “我不會讓你逃離的。”小晨丟下這麼一句便和小侍離開，估計是去準備和玉澈的對決了吧。而這看似無人的院落，估計早已布下了不少暗衛吧。
    我懶洋洋的，什麼也不想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肚子裏寶寶的緣故，不再疲於路途奔波的我，竟然坐不住多久就想睡。剛才要不是小晨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我估摸著飯還沒吃完，自己便會睡著。
    老畢通過通傳來到後院，再用眼角瞟向院落中最不起眼的幾角後才真正踏入小院，他看到了什麼？這樣的畫麵讓他不禁有些恍如隔世，女孩恬靜地睡著。身上蓋著狐皮裘襖，空中不時什麼起飄起了零星雪花……
    “醒醒，會著涼的。”不太客氣的話從老畢嘴裏吐出，輕輕柔柔地砸在了我的心裏。
    揉揉惺忪的眼，我看到老畢的真麵目，黝黑布滿皺紋的臉，藏藍的短夾襖，花白的頭發，不像醫者，倒像是農民。我不禁笑了，“不喜歡你的臉，不喜歡你的衣服，不喜歡你的發色……”
    “你……唉……”老畢歎了一口，顯得有些無奈。
    “我起不來了……可能一個姿勢久了……”
    “我抱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昨天。”我有些小得意，伏在錦墨懷中，驕傲地開口。
    “原來，這麼早就被發現了……”
    “墨……對不起！”不敢看他的眼，仿佛隻要和他對視我便會被他無盡的溫柔淹死，便會沉溺在自己無盡的悔恨、自責、內疚中……有些話，我隻敢說在心裏……知道嗎，墨，我是為了你，才再次義無反顧地來到這個我不熟悉的世界。原本我……我本以為找到了你，我們便可以牽著手幸福的生活下去，何曾想到……我辜負了你的一片深情，辜負了你的付出，辜負了你的一切……麵對我的背叛，你怎麼可以這般一如既往地深情？怎麼可以就這樣趕來？怎麼可以丟下你的一切呢？我不值得！不值得！曾經，那隻是曾經……我以為我是值得的，我是可以回報你的，我是有資格和你並肩站在一起逍遙江湖的，可是……小晨的改變，我和玉澈的再次相逢，還有錦昊、宇漣……不知不覺，我們之間不再隻是我們，它隔著好多好多……墨，對不起……我終是要負你的……
    看著懷中女孩迷迷糊糊的再次睡去，錦墨不禁皺起了眉，發作的這麼快！聽著女孩嘴中斷斷續續的“對不起”，錦墨輕輕搖頭。遇上了，愛上了，放手了，從來由己不由人……能守著你的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原本早就明白的事兒，我從來沒有變過，所以……小吉，隻要你是幸福的，我便是幸福的，哪怕隻能遠遠地看著你……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人生就像一場舞會，教會你最初舞蹈的人卻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場……小吉，是你教會我有關愛情，可是你的愛不在我這裏，那我便會護著你，將你送到你的“愛”身邊……所以……請你一定要撐下去！錦墨緊了緊手臂，大步跨入內院。雪什麼時候變大的，沒有人在意。此時屋中，錦墨正專心致誌地幫女孩施針，而那不遠的戰場，殺紅了眼的離越又有誰會去在意這微不足道的落雪呢？
    一天一夜，戰罷，我也幽幽轉醒。床頭錦墨披散的白發銀絲和我的烏發在床間飛舞，而他的手此時牢牢地牽著我的手，十指相握……可是這終究不過是一場美夢而已……
    “墨……”
    “醒了？”
    “嗯！現在什麼時候了？”
    “累嗎？”
    “墨……”
    “玉澈勝了。”
    “什麼？”我不覺驚呼，怎麼我睡一覺戰便打完了？
    “小晨大概還有五百步便到了，我先……”
    錦墨怎麼連這都能知曉，他……可是……突然想起自己的毒還有……還有孩子……“墨，我的孩子……”
    “你們都很好，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嗯！”
    “我先走了。”
    “走……”
    “明天，我會正式來接你的，乖！”
    “好！墨，隻要是你說的，我便信！”
    錦墨離開了，帶走了一室溫暖。片刻，一個有些狼狽的身影衝入。本是不想睜眼的，看那濃重的血腥味讓我不禁幹嘔起來。連胃裏最後的酸水也吐盡了，我才緩過神來。一張滿是血汙卻俊秀的臉，有些淩亂的發，被血染紅的黃袍子，還有胸口那半隻斷箭……斷箭！小晨受傷了！
    “你怎麼樣？還想吐嗎？”小晨那略帶薄繭的手不由分說地抓上了我的扶著床沿的手。
    “沒事……咳咳……沒事……你……”有些顫抖，我伸向小晨前胸的斷箭。
    “這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人送我的‘禮物’！他日定當奉還！”小晨有些憤恨地說道。
    “為什麼不拔？”我知道斷箭留在體內那後果說不準會很嚴重的。
    “你好些了嗎？”小晨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認真地望著我。
    “夠了！”一把推開他，我聲淚俱下，“夠了！小晨！為什麼要用折磨自己的方法來折磨大家！為什麼！”
    “有力氣罵人，看來好多了，那我先出去了……”小晨逆著光、背著我、仰著頭，走在清冷的光暈中，“一會兒讓冷諾來陪陪你。”說完真正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你！”你明知道錦墨來過，明知道即使傷害自己，我也不會留下，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呆呆地坐在床上，望著明黃的紗帳，我久久不能回神……用什麼方法可以解開小晨心中的結呢？明天，明天我能義無反顧地離開嗎？離開受了傷的小晨，離開那個曾經給我溫暖的小晨，即便現在的他傷害了我，也許還傷害了我的孩子……手不自覺地撫上肚子，感受著這個頑強的小生命，寶寶，能不告訴媽媽，媽媽怎麼做才能幫助哥哥？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