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回到書房，胡朔細細想來自己忽視這個小晨實在有夠久的。在印象中他隻是一個略帶小聰明的奶娃娃，原來時間不但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他！什麼時候起，這個看似完全無害的奶娃娃奪取了政權，又是在什麼時候，他竟連自己最敬重的二哥也算計上了。但是讓人最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為了得到整個大陸，策劃了這眼前的種種……原本隻是以為他放不下的是小吉，可是哈哈……自己竟也被他精湛的演技給騙了，他是為了小吉！但這恐怕隻是愚弄世人的借口吧……但……他怎麼能給小吉下夢回，猶記得那一聲聲“娘”的呼喊，猶記得那懸崖邊的嘶聲力竭，猶記得那傷心欲絕的眼淚，他怎麼可以！要知道這夢回是世間最毒，讓人於不知不覺中生活在夢中，沉浸在夢夢中，永遠也出不來……夢啊！假的！一輩子都是假的！這是何等的殘忍！尤其是對小吉來說……小晨，你可知！本以為黑水可解這夢回，畢竟黑水是有神藥之名的，卻沒想到，黑水隻能緩解夢回之毒，卻無法根除。原來這一切都是雨兒給我的懲罰啊！雨兒，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知道我必會在你死後苟活，知道我會報複這冷酷的王朝，卻也報複了我自己！你還是怪我的！是不是？
    青鸞回來時看到書房門半掩著，便上前準備將門關好，沒想到卻看到喝得有些迷醉的主子。“主子，您還好嗎？我扶您起來。”
    “是鸞兒啊，我沒事！”
    “主子您……”
    “沒事！”
    “是因為姑娘嗎？”青鸞小心的開口。
    隻見胡朔眼中寒光一閃，“多事！退下！”
    “主子！讓我去把小主子救出來吧！”
    “你以為墨不能出來！哈哈……他不是不能！而是不能啊！”
    聽著胡朔迷糊的話，青鸞一時無法反應。
    “鸞兒，你糊塗啊！當今世上有幾人能真正扣住墨？他是自己沒辦法啊！一邊是看著長大的親兄弟，一邊是自己深愛的女人……”
    “主子！這……”
    “哈哈……原來這就是命運啊！墨兒在走我曾經走過的路……我選錯了，那他呢？”
    “主子，您醉了，讓鸞兒扶您去休息吧。”
    “哈哈哈……”
    院中回響著胡朔淒厲的笑聲，原來事情回到了五十年前，原來是這樣……小主子，你會怎麼做呢？是不是你選對了也就能把主子救出苦海呢？青鸞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我還是安靜地生活在灰閣，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可是心卻沒有一刻安寧過，日日夢魘，我知道再過不了幾天這一切胡朔必會全盤托出，隻是到時那些事是我能承受的嗎？自是不知，也不多想。於是日日的安靜生活，我知道一旦全揭開，安寧就是一種奢侈，伸手再也夠不著了……
    “姑娘，今天的藥。”
    “端來吧！”
    “是！”
    “還是一樣的苦呢！鸞兒，我服這藥有多少日子了？”
    “這……”
    見青鸞有些吞吞吐吐，我不禁笑了，“鸞兒，我隻是就這麼一問，你不必在意的。”
    “不是的，姑娘！”隻見青鸞突然下跪，鄭重地開口，“姑娘，請恕鸞兒無理。請姑娘救救主子！”
    “救主子？你是說老爺？胡朔？”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是！姑娘，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就像寧小姐一樣。寧小姐把主子托付給我，可是我……現在隻有姑娘您能救主子了！”
    看著鸞兒流下的淚，我輕輕抬手幫她拭去，“我何德何能可以救得了老爺呢？自身也難保啊……”
    “不是的！姑娘！隻有你可以！”
    看著鸞兒一臉的冀希，我艱難地開口，真的不忍這麼說，可是卻又不得不說：“鸞兒，你起來。老爺的故事我知道一些，可我不是那個他心裏的人。我從來都不是，也永遠成不了那個人。所以，我幫不了你什麼，對不起！”
    “可是，可是主子對你終是不同的。”
    “是啊……是不同的。”望向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簾，我依稀記得和胡朔的初見，隻一眼我便知道這個男人能忍別人所不能，他的恨和愛同樣的熾烈，他的堅韌是定下目標永遠不會變的，即使我是不同的，在必要的時候，我和別人也沒什麼區別。所以，既然愛著自己的主子，就勇敢地愛吧。隻是我真的幫不了你什麼……
    “鸞兒，對不起。你瞞了我一些，我也瞞了你一些……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累了，想歇下了。”
    “是！”
    看著青鸞略帶淚痕的臉，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太殘忍了……
    又是五日，我在灰閣已經呆了整整一個月，也整整喝了一個月的藥。今天是十二月初八，猶記得到了這天媽媽總會做好臘八粥，說是吃了會有好運的。在這裏看來是沒有這樣的習俗了。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原來冬天真的來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藥的關係，今年我一點也不覺得冷，披了件單衣我坐在院中看著含苞待放的臘梅出神。
    “丫頭好興致，不怕冷？”胡朔漸行漸近，一件銀狐披風從天而落將我包裹住。
    “謝謝老爺，丫頭不冷。”
    “丫頭，箭在弦上，你怎麼看？”胡朔眯著眼問。
    “那就開弓吧！”
    “那丫頭做好萬全準備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丫頭倒是沉得住氣，可惜了我那傻徒弟啊……”
    沒有看一眼胡朔，我還是這麼靜靜坐著，可心早已不再平靜。是玉澈！他做了什麼嗎？
    “丫頭，明天墨到了，你隨他下山吧！”
    “好！”
    胡朔踩著青磚地離開沒有帶走他的銀狐披風，卻好似帶走了我的心魂。錦墨，玉澈……看來離開既是開始啊！老爺，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