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家，章曉喊了爺爺過勒家，就在勒家開夥，他主廚。
    勒媽媽很是高興，因為終於可以閑一天了。
    勒隱明倒是第一次見到章曉主廚，就見他挽起袖子係起圍裙，放米煮飯，切肉切菜，那刀切肉時刀刀飛快，看著一片片切開的嫩肉片，勒隱明有些心驚膽顫，就怕下一刀章曉切的是自己的肉。
    章曉嫌他礙手礙腳的，不誰他進廚房，隻能在門口，於是勒隱明就這樣守在門，像看個外星人一樣看著章曉做飯煮菜。
    “隱明，你守廚房門口幹嘛？看媳婦呢？”
    勒隱明一窘，“媽，我這是看章曉怎麼做菜。”
    “哦，那倒也是，你也得學學了。看看人家章曉，就學那麼個幾年，現在多厲害，你跟你爸你妹仨個，從來沒這天分。”
    “媽，我都還是個學生，學做什麼菜？”
    勒隱燕抗議。
    “你章曉哥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有空在家不就經常跟著我學做菜？自己懶就算了，找什麼借口？”
    “我說怎麼小曉今天特意拉我過來呢，原來是想露一手給我看看？”
    “可不是。唉，要真能選啊，我真寧願章曉是我兒子。你看隱明，一回家不是往沙發一坐，就是鑽回自己房間，前些年還會幫我洗個菜拿個盤子什麼的，現在啊，……”
    勒媽媽看著勒隱明直搖頭。
    勒隱明臉上發燒，轉過頭去，假裝沒聽見。不料一轉頭，正好看到章曉一邊嚐著湯，一邊露出笑容點頭，這笑容看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是放在廚房，放在家裏，不知為何，勒隱明竟然浮起一種幸福感。如果將來有天他們真的能夠被雙方的長輩承認，家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不久之後，勒雷霆下班回來，看到是章曉煮菜，哈哈大笑。
    “章曉煮菜？我有口福了，不用天天吃同樣的菜。”
    “我有天天買同樣的菜嗎？說什麼話來著。”
    勒媽媽很不滿。
    “老婆，別這麼說啊。天天吃你煮的菜，那感覺不就天天同樣，你惱什麼惱？”
    “哼，明天我罷工，你自己煮去。”
    “哎，別啊，算我說錯話行不？”
    勒媽媽哼了哼，“算你識相。”
    勒雷霆衝章末寒樂，“章老，你看，娶老婆就是這麼麻煩，幾十年夫妻了，還這麼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才說明她跟你有話啊，要是相對無言，我看你啊，就該哭了。”
    “那是，誰願意娶個人整天連句話也說不上是不？”
    “老爸，我看你不是跟老媽沒話說，是話太多，你倆湊一塊，那簡直就是倆話嘮。”
    老爸回來之後，勒隱明趁大家分神，鑽到廚房裏了，悄悄問章曉。
    “你說要給我做好吃的，在哪？”
    章曉一比劃今晚的晚飯，“都在這了。”
    “那是大家的份！”
    “你不吃啊？”
    勒隱明沉下臉，“不吃。”
    章曉沒理他，“把飯拿出去，準備吃飯了。”
    四菜一湯，兩家人吃得津津有味，除了勒隱明。
    勒雷霆指著那盤燉得稀爛的東坡肉，“一看到這個，我就想起章曉去年燉的那鍋豬腳煲花生，夠爛，入味！”
    “爸，整天吃那麼多肥肉，當心膽固醇過高。”
    “哎，這你不識貨。這肉啊，就沒有肥的還真不好吃，單是瘦肉，那都是一個味，沒意思。肥肉就不同了，怎麼做，味道都不同。”
    “咻，說得多神，等你再胖的時候，我就看你還會不會這麼說。”
    “我就算是再胖上十斤，我也這麼說！”
    “再胖上十斤，你就每星期給我跑步去！”
    勒媽媽冷冷的說。
    “跑就跑，我還怕你啊？”
    這邊在一旁吃飯一邊其樂融融的鬥嘴聊天，那邊勒隱明的低氣壓繼續發散，章曉看著他鬧別扭，也沒多說什麼。
    吃完飯收拾完東西，自己先出了門，到了樓下，找個地方等上一等，就見到勒隱明跟著下來，東張西望。
    “喂，在這！”
    勒隱明走過來，“你怎麼知道我要下來？”
    章曉笑笑，“就知道你心裏不舒服，肯定坐不住。”
    “誰叫你說話不算數？”
    勒隱明哼哼，兩個人並肩沿著小路一起走。
    “就家裏那種環境，你讓我怎麼單獨做給你吃？”
    勒隱明喜歡章曉說家裏那兩個字。
    “其實你是怕礙我爸的眼吧？”
    章曉低頭笑笑，沒接話。
    “對了，老師給我查到了線索，我過幾天休假，去外地一趟。”
    “小心點，有什麼情況隨時給我電話。”
    “嗯。我希望這次能夠有所收獲。”
    “章曉，其實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子一個人去查，就算查到了什麼又能怎麼樣？事隔這麼多年你還能告人家不成？”
    “我不是一個人。有人跟我合作呢？”
    “誰？”
    “還記得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刑警沒？莫小三，刑警偵察隊長。”
    勒隱明站住了腳步，“你真要跟他合作？”
    “嗯，莫小三追了好多年，他跟我說，這件案子沒那麼簡單。”
    勒隱明想起上次章末寒說的，那幾個村落的事。
    皺著眉，勒隱明在想要不要把這些告訴他。
    “想什麼？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瞞誰能瞞你？”
    “那也是，你要真敢瞞我，咱們就走著瞧。”
    勒隱明沒應話，敲敲自己的額頭。章曉看著他的樣子，隨手按上他的額頭，“舌頭伸出來。”
    勒隱明依言，章曉放下心來。
    “沒事，比昨天好多了。回去喝點雪梨銀耳，潤潤喉。”
    “又上次那家啊？放那麼多紅棗，甜死了。”
    章曉看著他，無可奈何的搖頭歎息：“說你笨嘛，你又混得比我行，說你不笨嘛，這有時候怎麼一根筋就死轉不過來呢？勒隱明啊勒隱明，你就不會想到，那盅雪梨銀耳是我燉的嗎？”
    “你不是說你不會單獨做給我吃嗎？”
    “那在你家是這樣沒錯，我家不一樣啊。”
    “什麼你家我家，現在兩個不都一樣嗎？”
    章曉低聲說：“一樣什麼？你別忘了，現在什麼都還沒有確定。”
    “我讓你跟我去荷蘭結婚，你又不幹。”
    勒隱明很沒好氣的說。
    章曉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回走。
    “我用六年的時間，才換回今天，你一句話就想讓我前功盡棄，門都沒有！”
    “什麼門都沒有？什麼六年？”
    勒隱明一頭霧水的，隻氣得章曉低聲咒罵：“白癡。”
    勒隱明被罵得心頭冒火，“是啊是啊，我白癡。不知道是誰白癡，好端端的浪費那麼多時間？”
    “我浪費時間？”章曉氣不打一處來。“我浪費什麼時間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有任性的資本啊，想幹啥就幹啥，我爺爺七十好幾了，萬一我一個做得不好，他被我氣得升天了怎麼辦？還有你爸！別看他今天在飯桌上笑嗬嗬的，平時一見我跟你近點都不舒服，你以為我為什麼一年多都不在你家做飯，那是為什麼？因為他看得不舒服，我得顧著他的感受你明不明白？”
    勒隱明被他一陣吼，吼得心煩氣燥的。
    “這樣子顧這顧哪的，我們還能幹嘛？我想買房子你不讓。感情愛怎麼處理是我們的事，就算他們不接受又如何？我們就這樣依著他們的意思說分手嗎？”
    “誰跟你說分手了？”
    章曉忍不住翻個大白眼，“我隻是說不搬出去而已。”
    勒隱明看了章曉一眼，不發一言，徑直往家裏走去。
    章曉在後麵追上來，“幹什麼？生氣了？”
    “我沒。是我任性是吧？那就由得我好了，反正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理會旁人的感受。所以，這次也一樣，你繼續做你的孝子賢孫，我做我的不孝子，房我一定會買，就這樣。”
    “喂，別這樣。”
    章曉攔住他，軟下言來，“我知道我說得有點重了，可是你要理解，我不想兩家人因為我而鬧得不愉快。”
    “在這件事上不愉快是避免不了的。章曉，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沒法真的愛我，就別拿家裏人當擋箭牌，也不用因為心存愧疚跟我在一起，我不想勉強你。”
    “你別一跟我說不攏，就扯感情上好不好？”
    “你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我沒安全感。”
    勒隱明說完，自己先回家去了。章曉在後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苦笑。
    他要怎麼跟他說明白？不說是為他好。從來沒有得到過，與得到後又失去，哪一種會承受更多的痛苦？
    他已經欠他太多，不能再傷害他。
    他有未了的責任，有未了的心願，萬一他真的有個什麼閃失，或者他真的要為那個孩子負責任，他就必須離開他。
    他不想給了他天堂，轉手又把他推到地獄裏，人一生有很多機會可以去愛，但永遠有一個人是無可替代的。
    章曉知道，他就是勒隱明心中那個無人可替的人。
    他要對他的愛負責任。
    如果將來真有一天，他能夠愛他了，他一定會大聲的告訴他，我愛你。
    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雪梨銀耳燉好之後，勒隱明並沒有過來拿。章曉隻好發信息讓勒隱燕過來。
    勒隱燕接過燉盅很高興，“謝謝章曉哥。”
    “給你哥的。”
    “啊？”勒隱燕拉長了臉，把東西塞回去，“你自己拿去。”
    “小燕，你幫個忙也不行？”
    “不行！章曉哥，你要知道，我已經跟你表白過了，我哥就是我的情敵，我不能幫他！”
    “小燕。”章曉有些哭笑不得，“你別胡鬧了，聽話，快點拿過去。”
    “我一點也沒胡鬧！”勒隱燕雙手環抱在胸，眼睛閃閃的盯著他。“是你老是在回避我的問題而已。你總認為我還小，故意忽略我的話，可是你別忘了，我已經是是個成人，我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章曉伸手摸摸勒隱燕的頭發，歎息著對她說：“小燕，我從來沒有故意忽視你的感情，也沒有回避過你。但如你所見，我跟你哥已經是事實，如果你聰明，你就應該早點放棄。”
    “我放棄不了。”勒隱燕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如果能夠放棄，我就不會對你表白了。”
    “傻瓜。表白也可以當作是一種解脫，說出來讓我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再管。”
    勒隱燕低著頭不說話，章曉把她攬入懷抱，拍拍她的背。
    “是我不好，你別怪自己。”
    勒隱燕抬起頭，咬著唇，眼睛裏迸出一種亮光。
    “章曉哥，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我，要麼我哥，隻能選一。我不跟我哥搶！”
    章曉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勒隱燕已經搶過他手裏的燉盅，跑回勒家了。
    章曉呆在當場，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