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第二十二章 垂楊那是相思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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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坐了一上午,腦子有些亂。午時跟著大家一起用過午飯,就再也閑不住了,拿了佩劍就往院子裏衝。自從昏迷醒來,精神似乎也比從前強上百倍,更兼耳目清明,分明是某人口中的“習武習得久了”。然而回想起夢中那五光十色的妖怪臉,心下不由一陣疑惑,這一切的改變,難道都是因為她?還有那“無念訣”,又是什麼?
之前師父教的那些用來護身的招數,此時已被我運用如行雲流水般毫不費力,心中既高興又煩悶,收了劍看著隻剩枯枝的櫻花樹,刺骨的寒風吹得劍柄上的流蘇雀躍飛舞,身上卻毫無知覺。
“你現在是否不覺寒冷?”抬頭對上師父深沉的目光,不複往日狡猾的神情,整個人嚴肅起來。
“是……”我驚覺這一發現,怔怔看著他。
“是了……這是內力深厚才有的本領,不畏嚴寒酷暑。”他背著的手突然抽出一本線裝書來,上麵赫然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七霜訣。
又是一怔,不明他的用意,於是也不敢接過。
“這是你爹爹授意,讓你習得,今後能否成就,隻能看你自己。”仿佛想到了什麼,他勾起唇角,原本就小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搞笑,“世上不怕死的人那麼多。”語畢,背手而過,瞬間消失了蹤影。明明是個高手,這付家,果真不簡單。
拿起地上的劍譜,一章章翻閱,見招式簡單,通俗易懂,完全不像想象中華麗麗的模樣。難怪師父一句也不指點。
抽出佩劍,按著劍譜一招一式比劃起來,這一練才知道,雖然這些招式看似易懂,但每個招式拚湊起來,竟難以連貫。
“《七霜訣》講究心靜如水,人劍合一,不可想任何擾亂心性之事,不然再練上百年也是白練。”庭院深處傳來師父的聲音,卻不見其人,令人咋舌。
我試著靜下心,摒棄雜念,進步果然有的。
我輕喘著氣,提劍站在付瑜房門口,心口有些悶,不複剛才的明朗。
“月兒?”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叫喚把我從臆想中喚醒,木然地轉頭,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大哥。”我十分尷尬地看向他,天色漸漸暗了。
“進屋說吧。”他似乎總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先一步上前打開門,又回過頭笑道,“進來吧。”
案幾上的熏香爐依舊安靜地矗立在那裏,從中散發出陣陣清香,頓時感覺氣血暢通,方才的氣悶也緩解不少,不由問道:“這是什麼香?”
“蘇合香。能調五髒。”少年負手而立,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俊秀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之下,雙目在黑暗中明亮無比。
我抬頭茫然地看向天空:夜晚又來臨了。
他點上蠟燭,房間頓時亮堂起來,我這才發現他的臉頰竟有幾道劃痕,當下驚道:“大哥!你的臉!”仿佛那是我的臉,被劃得麵目全非無地自容。
“無妨。”付瑜垂下頭,烏黑的發絲遮住了傷痕,仔細一瞧才發現是自己大驚小怪了,那些劃痕雖然多,卻都不過是發絲般粗細,沒想到眼神這麼好了……
“我……我來替大哥上藥!”我不由分說地就跑去角落裏一個大木箱前,等他要阻止我時,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箱門的打開,一張薄薄的畫紙飄然飛到地上,付瑜和我都是一怔。
畫工細膩,那眉,那唇,那呆呆的眼神……
第一次相遇時少年的俊秀深深震撼了我,以為那是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是那時候的我嗎?
回頭,見他更加手足無措,心下又是震驚又是喜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兩個人都傻傻地對望著。
“原來月兒是這樣的。”我輕笑出聲,直到笑到淚流滿麵,也不知道到底是哭著還是笑著。
“月兒……別哭……”他也蹲下身,用袖口輕輕地擦拭我的淚水,清俊的臉龐此時真實地在我眼前,再也不是夢了。
“對了……你看。”
少年傷痕累累的站在我麵前,依舊優雅的伸出手,他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燃燒著的烈火,灼灼的看著我說:“月兒,這把蝶舞匕首,是大哥送你的。”
此情此景,隻願是一生一世。
“謝……謝謝……”我顫抖著接過沉甸甸的匕首,墨綠色的寶石在燭光掩映下灼灼生輝,像極了他的眼。抽刀出鞘,寒光乍現,刺得眼睛生疼。
“喂。”
我回頭不解地看他,驕傲白皙的臉龐令人目不斜視。
“什麼?”
“你可是要和我哥在一起?”付玨高揚著下巴,仍舊稚氣的模樣不可一世。
“別亂說。”
“你知道他臉上的傷怎麼來的嗎?”
“嗯?”
“看你這副愚笨的模樣也看出你不知道了,哼。”
“你……”
“都是因為你……”他突然湊近了我,放大的瞳孔狠狠瞪著我,“西域那些蠻夷人,出高價把匕首賣給了我哥,說是第二日來取。我哥第二日再去的時候,他們卻死不承認了,還用下三濫招數對付他。”說罷,呸了一聲,又繼續說道,“我看你也喜歡我哥,不過……我可不想叫你嫂子,付月兒!”看著他大搖大擺離去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姐姐姐姐!”夜兒躲在不遠處的假山旁衝我招手,滿臉的不懷好意。
“怎麼了?”
“你看。”她伸出纖纖玉指,指向大門。我順勢看去,是鄲青。還有……身側一人剛過不惑之年,身姿挺拔,穿一襲青衣,臉上留著一小簇山羊胡,卻怎麼看都比師父的胡子好看。而師父也不知和他們談些什麼,麵色深沉。
“他們好像在說鄲青哥哥留下來的事呢。”夜兒壞笑著說。
“哦?”我們又看向他們,想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防師父正好轉頭,看見了偷聽的我們……
看他的唇形好像叫我們過去,但見那青衣男子也望過來,凜冽的目光看得我一顫。
“他是叫姐姐一人過去。”夜兒說著就很有愛的把我推了出去,我也隻能順勢走到他們麵前,道:“師父找我有事?”
“找你來,是要告訴你,鄲青留下了。”
“哦。”我無害地看著鄲青,少年依舊冷峻非常,目光越過我,不知停留在什麼地方。
“從今往後你和他一起練習《七霜訣》,他明日去私塾,你也要跟著去,我自然也會尾隨你們。”
什麼?他和我一起習劍?讓我整天麵對一塊冰塊習劍?我的爹娘啊,雖說是帥哥,但存在感等於零……他還去私塾?他難道也享受和我們同等待遇?憑什麼他就不要結拜了?我在心中罵了一萬遍冰塊臉和kao,然後可憐地答應了。
冰塊啊冰塊……眼前仿佛掉下了無數冰塊,把我砸得生疼。
“啊!”從幻想中醒來,麵前赫然是一堵“胸牆”。
“怎麼了?”付瑜微微笑著,替我攏了攏被風吹亂了的頭發,溫言道。
突然想起付瑜也是在私塾的,心下又是一陣狂喜,嘻嘻笑道:“大哥,明日我和鄲青也要去私塾了呢。”
“嗯?”
我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他才了然道:“也好。”
“好什麼好,除了可以天天見到你就沒什麼……”我一驚,居然不小心說出了口……當下看著地板把自己罵了一萬遍。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他有什麼動靜,隻好悄悄抬頭看。卻見他臉上一片緋紅。
“月兒……”他來拉我的手,被我一躲。
“不可……”
“你人小,想的卻多。”他再次湊近我,壞壞地笑著,摟著我的頭,輕輕地送進了他的懷裏。
“付瑜……”沙啞著嗓子,叫著他的名字,神聖而美好的名字。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夜兒,我們一行仨人,踏上了未來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