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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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冬天刺骨的寒風呼嘯著,納尼亞人與拉什人的決鬥場上卻熱情高漲:納尼亞人為“國王”歡呼,拉什人為王子助威。布裏斯與珍妮芙站在賽場上屏氣凝神,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國王陛下,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素未謀麵,但現在隻能用刀劍說話了。”拉什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自信的微笑:就年齡而言,“愛德蒙國王”比他小,個子也比他矮;而且這位“國王”已經賽過了兩場,他的體力能不能撐到最後已經是一個問題了。
“國王”點點頭算是對他表示敬意,雙方抽出寶劍,決鬥開始了。
看台上,露西女王焦慮地站起來走到看台前沿。她希望看得清楚一些,並深深地為她的朋友感到擔心。
“布裏斯已經看過珍妮芙決鬥了,他可能對她的招式了如指掌。”露西回頭對她姐姐說。
蘇珊皺了皺眉頭,微微端坐起來。她看了她妹妹一眼,輕輕地搖頭。“彼得和愛德蒙還是沒能趕上……”
露西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握住蘇珊的手,“我隻希望珍妮能全身而退……”蘇珊的眼裏閃著淚光,點點頭。
賽場上,激烈的角逐已經展開。珍妮芙已經很明顯的體力不支,她現在大多數時間是在抵擋布裏斯的進攻。布裏斯王子確實武藝精湛,珍妮芙根本找不出他的破綻。突然布裏斯用他的長劍砍向珍妮芙的盾牌,珍妮芙本能地將盾牌迎上去抵擋,卻不料對方接連而來的一個反手劍打掉了她的盾牌。
“哦,不!”露西用手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氣。
珍妮芙沒有理會那掉落的盾牌,繼續和王子周旋。雙方用劍戰鬥了幾個回合,然後珍妮芙開始漸漸轉入防守。這並不是一場精彩的決鬥——至少遠遠不如剛剛的兩場精彩,因為現在雙方的實力懸殊太大。蘇珊和露西在看台上默默地祈禱,納尼亞人也開始為他們的“國王”擔心。
“嗷——”空中傳來獅鷲的叫聲,接著納尼亞人開始驚呼;決鬥場上的兩人也停了下來,看向天空:全副武裝的至尊王彼得和公正王愛德蒙乘著獅鷲從空中降落。
“彼得!愛德蒙!”露西女王在看台上喊道。
“是國王們回來了!”“那賽場上的是誰?”
彼得和愛德蒙一起走到賽場邊,卻因為賽場上的景象而愣住了。“怎麼回事?那是誰?”愛德蒙看著彼得,彼得搖了搖頭。他看向納尼亞的看台,他的妹妹們都站了起來。隻有珍妮芙不在那裏。
“愛德!那人是……”他愣住了。
“你是誰?為什麼冒充愛德蒙國王!”布裏斯警惕地問道。他看著離他不遠的兩位納尼亞國王,接著又將目光轉回他的對手身上。
珍妮芙將劍回鞘,然後慢慢地將頭盔拿了下來。這下,連同布裏斯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是女士!”“珍妮芙女士!她打敗了拉什的兩名武士!”
“哦?”布裏斯臉上掠過一絲不明顯的微笑,“是你!”
“不行嗎?”珍妮芙平靜地看著他,“我怎麼了?我打敗了你的兩個武士。”
“而且是最勇敢的兩個——你不但欺騙了你的對手,還欺騙了納尼亞人——”
“我有說我是愛德蒙嗎?”珍妮芙打斷他反問,“是你們自己以為我是愛德蒙,我可沒有說我就是愛德蒙!”接著她舉起她的劍,“這不是愛德蒙國王的劍,那盾牌也不是愛德蒙國王的。”她帶著幾分嘲笑。
“理所當然,在決鬥場上的應該是國王——”
“僅僅是因為彼得和愛德蒙不在這兒並不意味著納尼亞就沒有勇士!”珍妮芙瞪著他,似乎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可是納尼亞竟然讓女人上戰場——”“在納尼亞的戰場上沒有女人和男人,隻有勇士和懦夫!”女士的話引起了納尼亞人的歡呼。
“女士——”彼得走近賽場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請原諒,女士。”他微微向珍妮芙鞠了一躬,然後轉向布裏斯。“我想您一定是布裏斯王子。”
“至尊王陛下,我對您與您尊貴的兄弟致以最高的敬意。”布裏斯深深地向彼得鞠躬。
“以獅王的鬃毛起誓,願兩國和平共處。”愛德蒙向他點點頭。“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覺得真正的愛德蒙國王應該和您對決,而不是一個姑娘。”
“對決?”布裏斯笑了笑,“不,陛下,拉什人輸了!”他轉向珍妮芙,“你們的女士在你們帶走納尼亞的精英部隊時力挽狂瀾,召集武士與我們對決;在我們提出苛刻的條件時從容應對。而且她一個人打贏了我們的兩個成年武士——”
“可是我輸給了你。”珍妮芙插話道,“您確實是一位英勇的戰士。”
“除了她喜歡打斷別人講話外,”布裏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您應該為她感到驕傲,陛下。”他再次向彼得和愛德蒙深深地鞠躬。“感謝納尼亞的盛情款待,我們要離開了。其他的事情我已經跟您尊貴的姐妹蘇珊女王和露西女王達成協議。請允許我為兩國的和平舉杯,並送上拉什與裏什對納尼亞最崇高的敬意!”布裏斯說完頭也不回地他的隊伍中。在納尼亞的歡呼與拜別聲中,拉什人離開了賽場,離開了納尼亞。
“裏什是……”珍妮芙向彼得詢問道。
“哦,拉什的姐妹島,布裏斯的表兄是那裏的國王。”彼得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裏比拉什更恐怖,而且我敢肯定他們沒有拉什人那麼通情達理。”愛德蒙幫珍妮芙撿起地上的盾牌,又為她接過頭盔。“你沒有受傷吧?”
珍妮芙聳聳肩,“就是有點累。”她看見蘇珊和露西從看台上跑過來。
“幹得漂亮,女士。”彼得走過她身邊時輕輕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迎向他的妹妹們。
很快,珍妮芙女士“冒充”愛德蒙國王跟拉什人決鬥的事、避免了兩國衝突的事跡成了納尼亞的又一個傳奇。雖然在很久後至尊王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心有餘悸,但至少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不但對女士另眼相看,而且找不到阻止她使用兵器的任何借口。
“真奇怪,”晚飯後,愛德蒙趴在地上跟露西下棋。他剛剛給了露西一個下馬威,這會兒正趁著他妹妹冥思苦想的時間轉過頭跟彼得聊天。“珍妮芙最近好安靜啊!”他環顧休息室,蘇珊的膝蓋上躺著一本小說,她此刻正有些沉悶地閱讀;彼得擦拭著他的劍,看起來有點無所事事。而珍妮芙剛剛已經出去——說實話,自從男孩們回來後,珍妮芙好像有意無意地對他們有點疏遠了;不管怎麼說,她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自己一個人的時間越來越多,而且常常消失得無聲無息:你們剛剛還在一起聊天,可當你轉過頭時她已經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離開了;幾個小時後,你才在某一個藏書室找到她,一個人窩在角落裏拚命地想找什麼。珍妮芙不在,似乎總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我隻想知道她一個人到底在找什麼。”蘇珊從書本上抬起頭。“昨天我去藏書室,發現她在一堆書裏拚命地找東西——那些書都是有關白女巫時代的!”
“可能是想了解那段曆史吧,畢竟她沒有真正經曆過。說到底,她是個——”彼得作出一個“女巫”的口型,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那位英勇的女士是一位女巫。四位統治者達成一致,暫時不要將女士的身份到處張揚——不管怎麼說,一個失去魔杖的女巫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白女巫便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她最近總是不跟我說話!”愛德蒙不滿地說,“我又哪裏得罪她了——彼得,我好像沒有責怪她‘冒充’我那件事吧?或者是你?你跟她說了什麼嗎?”
“沒有!”彼得瞪了愛德蒙一眼。“她又沒有躲著我!”他甚至帶著幾分得意地挑釁他弟弟,“昨天她還跑到我的書房和我喝茶聊天,順便抱走一大堆書。肯定是你得罪他了,小老鼠!”
“你們兩個能不能安靜一點,我在思考!”露西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珍妮芙根本沒有不正常,不正常的那個人是愛德蒙!”她看著棋盤,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他養的兵跟他一樣橫衝直撞……”
“別費神啦,寶貝。”愛德蒙用一種輕飄飄的哄小孩子的聲音,“認輸吧……”誰都知道愛德蒙國王下棋是最厲害的,至尊王都常是他的手下敗將;整個城堡能跟他對著幹的估計隻有那個敢“冒充”他的珍妮芙女士。不過即便是珍妮芙也隻能跟他平分秋色。
露西瞪了他一眼,決定不再理會他。她的對麵,愛德蒙已經無聊地站起來,加入到他哥哥擦劍的行列了;兄弟倆這會兒正在小聲地談論什麼。
“我不玩了!”露西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惱火地說,“你們兩個唧唧咕咕地我怎麼下棋啊!”
“我們那兒得罪你啦!”愛德蒙翻了翻白眼,“納尼亞沒有法律規定在露西女王下棋時所有人不能說話!”
“愛德。”彼得對他弟弟低聲發出警告,“露西心情不好,你別惹她……”
“我的天啊,隻要珍妮芙一不對頭,你們全都瘋掉了!”愛德蒙揉揉頭發,他的皇冠落到了地上。
“那是你的問題。”露西撿起皇冠遞給他,“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得罪她了?”她撇撇嘴,“愛德,去跟她談談。誰都看得出來她在躲著你!”
愛德蒙沉默了一下,接過皇冠隨手扣到頭上,然後撫了撫自己的頭發。“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他看向彼得和蘇珊。“我該怎麼跟她談?”
深夜,珍妮芙正窩在床上看她今天從藏書室借來的書。
“咚咚……”“請進——”珍妮芙的目光投向她的房門。
“你還沒有睡嗎?”愛德蒙的腦袋探進來。
“顯而易見。”珍妮芙笑著說,“怎麼了?”
“我睡不著,想找人聊天。”愛德蒙穿著他藍色的睡衣走進來,“可是那些家夥都睡著了。”
“現在已經很晚了嗎?”珍妮芙看了看鍾,差五分鍾就十二點了,“哦……過來吧,反正我也沒事——我剛剛從書中看到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她挪了挪身子騰出位子,愛德蒙爬到她床上。“書上有個故事說白女巫時期曾經有幾個孩子到過納尼亞,其中一個背叛了她的家人,投靠了白女巫——”
“沒錯。”愛德蒙聳聳肩,“那個笨蛋從這件事中學到了很多。”
“你怎麼知道?”珍妮芙看著他,“你認識他們嗎——”接著她突然停下,“愛德!你就是那個——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她突然意識到,她說的孩子就是佩文西家人。“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些——”
“沒關係,”愛德蒙漫不經心地說,“我那個時候確實是個笨蛋。”
“那麼……”珍妮芙悠悠地說,“我被白女巫關在城堡時——”“我背叛了家人,因為幾塊糖投靠了白女巫。之後我才發現——恩,白女巫不是那麼可愛,而在我發現之前她就把我也關了起來。”
“對不起……”珍妮芙握住他的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話題。”
“我知道,不要緊,真的。”愛德蒙補充道,“我想大概彼得和蘇珊禁止人們談論任何有關我‘背叛’的事情吧。”他用雙手抱著頭,調整身子讓自己更舒服些,“說實話我不介意,我確實從那件事裏學到很多東西。”
“我相信你從那時候起成熟了許多,”珍妮芙側躺著,用手支撐著身子,看著愛德蒙,“但是你看起來並非完全不介意那件事。”
“知道嗎?”愛德蒙的眼睛頂著天花板,答非所問,“我們飛回來時看見了白女巫的城堡。她依然聳立在那裏,好像沒有力量能將她鏟除……”
“你害怕那裏嗎?”珍妮芙輕輕地問。
“說不怕……是騙人的。”愛德蒙悠悠地回答。“知道我為什麼睡不著嗎?”他轉頭看著珍妮芙;女孩搖了搖頭,“噩夢。”愛德蒙說,“很久了,我夢到在白女巫的地牢裏,還有她的城堡裏,到處是狼。毛格林在那裏徘徊,然後告訴女巫他找到彼得他們了。有時是夢見跟女巫在一起尋找彼得他們的時候,有時又是阿斯蘭被女巫殺死了……”
“你告訴過彼得嗎?”珍妮芙打斷他問道。
“他根本不讓我說這些。”愛德蒙發出一聲短促的嘲笑,“他們不想讓我回想起那一段。彼得總是勸我忘掉,說大家都已經原諒我了。蘇珊,每次我一想提起她總是操著媽媽的口氣說,‘哦,愛德,阿斯蘭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應該學會向前看。’露西的話,我根本不敢跟她提起,否則會嚇壞她的。”愛德蒙歎了一口氣。
“說出來,愛德!”珍妮芙突然抓住他的手,“全部說出來。”
“什麼?”愛德蒙驚訝地看著她,“說什麼?”
“把你跟白女巫在一起所經曆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這是驅除噩夢最好的辦法。”珍妮芙很認真地說,“試試看,相信我。”
愛德蒙笑著搖搖頭,“別開玩笑了。我怕嚇著露西,也怕嚇著你。”他習慣性地撫了撫自己的頭發。
“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能親身經曆,我覺得我也可以接受。”珍妮芙扮了個鬼臉,“就當聽故事吧。”
“小男孩?”愛德蒙挑起眉,“姑娘,你隻比我大一歲。蘇珊都沒有資格叫我‘小男孩’!別總是學著她那種媽媽式的口吻。我不需要!”
“好吧,今晚我可以暫時扮演媽媽的角色。”珍妮芙煞有其事地說,“小甜心,告訴媽媽……”
“閉嘴!”愛德蒙咯咯地笑起來,推開珍妮芙,“夠了,珍妮,你殺了我吧。”
“你別不信。”珍妮芙幫他整理了一下弄皺的衣領,“有些事情說出來比悶在心裏好得多。”
“可是阿斯蘭說——”
“阿斯蘭,”珍妮芙打斷他,“他愛你,但他或許不夠了解你。”她坐起來,抱著雙腿,“愛德,你知道,有些人能在事情過去後將它完全忘記重新開始,而有些人,隻會將秘密埋在心裏,看起來相安無事、沒心沒肺,其實那是他最脆弱的部分。而你,”她瞟了愛德蒙一眼,“屬於後者。或許你能藏得比別人深,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對此毫不在意。”
“沒心沒肺那種?”愛德蒙完全躺了下來,靜靜地思考珍妮芙的話。“——或許你是對的,珍妮。自從飛過白女巫的城堡後,我的噩夢就更頻繁了……”他轉過頭看珍妮芙,“你是一個愛聽故事的好聽眾嗎?”他很認真地問。
珍妮芙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將枕頭整理好,然後舒適地靠著枕頭半躺著。“好吧,或許我能抽出那麼一兩分鍾……”
愛德蒙的故事很長,至少比珍妮芙預計的長得多。那並不單單是他在納尼亞的經曆;他甚至談到了他在來納尼亞以前的生活,談到他在家裏如何自以為被別人忽略,在他上寄宿學校後如何變壞,在爸爸應征入伍後他如何討厭彼得扮演爸爸的角色;談到他們如何被送到老教授家,又如何發現了納尼亞。一路走來,他是如何漸漸變成一個小惡魔,最後又改邪歸正。當他談到他和白女巫在一起的經曆時,珍妮芙不時會倒抽一口冷氣;或者在他感到害怕時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給他支持。
那真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以至於當他全部講完時,床頭櫃上的拉住已經快燒光了。
“呼——”國王講完故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出來確實舒服多了。”
“真是不容易,愛德。”珍妮芙輕輕地說,“愛德蒙國王的傳奇。你一路走來,比別人付出了更多……”
“或許吧,我不肯定。”愛德蒙聳聳肩,“如果你什麼時候去聽聽彼得或蘇珊他們的故事,或許比我的還要精彩。”
“是嗎?”珍妮芙將信將疑。
“彼得這一路也不容易。如果你知道他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就會驚於他現在的表現,特別是在戰場上。”愛德蒙聳聳肩,“他以前懦弱得連老鼠都不敢殺。”他嘲笑他的哥哥,“但是他現在殺人如麻嗜血如命!”
“看不出來。”珍妮芙搖搖頭,“我一直覺得他溫文爾雅,但天生有一種王者的氣質——”
“那不是天生的。”愛德蒙一口否定,“那是在納尼亞的血與痛的交戰中鍛煉出來的。沒有人是天生的王者,包括你。”他瞟了一眼珍妮芙。
“我?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王者。”珍妮芙笑道,“我沒有想過要篡位,我的陛下。”
“我沒有那麼說。”愛德蒙將被子拉過肩膀,“但是你給人的那種感覺——反正你身後應該也有很多故事。”他打了個哈欠。
“其實沒什麼,”珍妮芙揉了揉眼睛,“至少沒有你那麼精彩……”
“你被白女巫關在了城堡——”
“學藝不精,”珍妮芙簡短地說,“而且在她眼裏我不過是個剛出師門的小女巫。”
“怎麼回事?”愛德蒙無精打采地問。
“嗚……”珍妮芙翻了個身,“太晚了,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