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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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珍妮芙睜開眼睛,又是一個風日晴和的早晨。轉眼間,她來到凱爾帕拉維爾已經一個月了。現在她對凱爾帕拉維爾已經很熟悉了,再也不會像一開始時那樣在城堡的某個角落迷路,或者迷迷糊糊地逛進了別人(比如一些樹精,甚至是愛德蒙國王)的房間。這個時候,城堡裏的所有人都會熱心地幫助她,特別是總是到處亂竄的露西。她跟露西還有蘇珊已經成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因為她們從一開始就有大把的時間互相了解——女王們不常去議政廳。事實上她跟所有人都成為很好的朋友——所有人,除了至尊王彼得。
    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著什麼偏見或誤會,而是因為,他們真的沒有時間呆在一起。從珍妮芙來到凱爾帕拉維爾,她就很少看見兩位國王。她知道國王的責任重大,但她從來沒有想到國王的工作量這麼大。她從她的貼身侍女帕拉芙(她是位紫杉樹精)和德拉瓦妮(她是位柳樹精)那裏聽說,兩位國王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了。他們早上很早要去林子裏騎馬、晨練,早餐(那通常是在七點)後有兩個小時練習劍術、射箭還有各種武器;在那之後他們應該去議會廳學習怎樣處理國事(在那通常會得到實踐),以及跟宮廷裏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他們中午通常不會跟女王們一起用餐(珍妮芙則跟女王們呆在一起),而是在議政廳的小餐廳吃飯。各國的使臣通常是下午到訪;如果沒有使臣要接見,他們通常要學習宮廷禮儀,學習法律,學習怎樣運轉和維持議會和法庭的穩定,認識他們所有的臣民和他們各自的生活、部落、他們各自的製度——他們要學得東西太多太多了:這些也多數是女王們的必修課,但她們是由另外的人教,不跟國王們一起上課。羊怪說,下午茶時間是國王們從午飯到晚飯間唯一能夠休息的時間——但即使是下午茶,國王們也不會跟女王們一起享用。這樣的忙碌會一直持續到晚餐,這是他們所有人在一天之中唯一的一次共餐。晚飯之後是真正的家庭時光,此刻四位君主(偶爾珍妮芙也會加入)會在他們自己的休閑室(就是珍妮芙第一次去的那一間)得到放鬆。珍妮芙跟愛德蒙國王的感情好一些:不僅因為他們是最先認識對方的,也因為愛德蒙性格開朗,更孩子氣一些,跟露西鬧起來更是沒完沒了。相比之下至尊王要沉默寡言得多;或許是因為他的年齡大一些,他總是一個人呆在那些書中。當然他也會加入其他人玩笑,但珍妮芙跟他直接接觸的機會卻不多。
    這或許也是因為珍妮芙不曾主動接近彼得國王,因為她一直心存芥蒂。珍妮芙知道,在納尼亞,“女巫”一詞深受忌諱。這個王國在一個月前才被從女巫的手中解救出來,不論是統治者還是臣民都對女巫心懷疑慮。她很感謝四位君主沒有將她的身份四處招搖,但這並不能減少她的憂慮。作為一國之君,至尊王完全有理由考慮是否將一個女巫長留在身邊(即使她失去魔杖跟別人沒有兩樣),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能被藏多久。或者國王應該在東窗事發之前就將她驅逐出境——“如果將你驅逐,那你能去哪裏啊?”愛德蒙寬慰她,但這也不能減少她的顧慮。她害怕有一天,那個溫文爾雅的至尊王會像對待敵人一樣對待她。
    早上女王們又上了一些講義之類的課,今天她們學習了在各種場合應該如何合理使用手中的小折扇。珍妮芙當然也要一起學,因為現在她是城堡中的“女士”,已經沒有人將她當成“納尼亞的客人”來看待了。今天下午那些母人馬(她們學識淵博,負責安排女王們的課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女孩們的下午又跟平時一樣無所事事,任她們消磨。當然,人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女士們到小矮人那裏,定做各種各樣的禮服和首飾。這些東西會讓女士們更漂亮,而不可否認女王的美貌能夠幫助國王在外交上取得一定的成績(這是珍妮芙最不願意聽到的)。她覺得衣服首飾隻要夠用就行了,於是她去了圖書室。
    圖書室很明亮,條形高窗很有秩序地排列在長長的牆上,陽光從那些窗戶照射進來。椅子和沙發散放在地上。凱爾帕拉維爾有很多很多的圖書室,底層的圖書室有二十多米高的書架,一直通到天花板;高處的書必須走上樓梯,站在石頭砌成的一層層的空中小過道上才能拿到。也有一些圖書室是在樓上的,沒有那麼高,但牆邊還是放著一些帶輪子的梯子,方便那些夠不到書的人。圖書室的藏書跟這些圖書室一樣令人印象深刻。這些書都是手寫的,有一些甚至是從納尼亞誕生流傳至今。每本書的顏色、形狀、筆跡都與其他的不同,每本書都是獨一無二的,從它們中你能感受到無數納尼亞先人的啟迪——在珍藏室中你甚至能找到弗蘭克國王和海倫王後的筆跡。而珍妮芙的時間,大多都花在了這些房間中。
    現在她正在一間小圖書室看一本有關卡樂門的書(她們最近開始接觸這個國家的知識),那裏麵介紹了一個跟納尼亞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看得興趣昂然,因為這些東西她從樹精那裏是得不到的。
    “哦,‘塔什’是什麼東西?”她自言自語道,因為書中既沒有注解也沒有相關的鏈接。她正在發愁,因為這個詞已經被提到了好幾次,但顯然著書的人認為那是司空見慣的東西。
    “那是卡樂門人信奉的神靈。”書架後傳來了聲音。
    珍妮芙嚇了一跳,書本掉到了地上。她聽見了書架後傳來了腳步聲,而她一直以為這裏除了她沒有別人。
    接著她看到了聲音的主人——至尊王彼得從書架後走了出來。
    “陛下!”珍妮芙慌忙站了起來想要向他行禮;她根本沒有想到彼得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
    “不用行禮了。”彼得國王伸手製止了她。他走到她跟前,將她掉在地上的書撿了起來遞給她。“對不起,嚇倒你了——塔什就是卡樂門人的保護神。就像我們信奉阿斯蘭一樣,他們追隨的是塔什神。”他說。
    “那麼,塔什跟阿斯蘭一樣是真實存在的嗎?”珍妮芙問道,忘記應該回應至尊王的道歉。
    “這個嘛……”彼得猶豫了一下,“我也沒有想過。或者以後如果有卡樂門的使者來訪,我問一問他們。”
    “這樣啊……”珍妮芙思考著彼得的話,仍然帶著幾分疑惑。
    “可是,萊比露雅沒有告訴你們這些嗎?”彼得打斷了她的思路。萊比露雅是女士們的老師之一。
    “哦,我們還沒有上到這裏,我們剛剛講完阿欽蘭。”珍妮芙回過神來,匆忙答道。
    “你們那麼慢?”彼得不可思議地問道。
    “因為我們下午還要學習各種禮儀,比如著裝、配飾等等,在不同場合應該穿不同的衣服、配搭不同的首飾,同時必須注意衣服的款式、顏色與首飾的樣式是否附和禮儀、身份等——總是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珍妮芙帶著幾分不滿地說,她一直弄不懂為什麼要將東西分得那麼細。
    “看來女士們比我們更辛苦。”彼得微笑著說。他聽得很認真,說得很平靜,並沒有嘲笑或譏諷她們的意思。珍妮芙不由想到,如果此刻是愛德蒙的話,不管有理沒理,他肯定會先跟她抬杠。
    “恩,陛下——”珍妮芙開口道。
    “就叫我彼得吧。”彼得說,“別總是讓我覺得我的年齡比你大很多——況且你跟我的其他家人都那麼親密,對我為什麼不能如此呢?”他依然微笑。
    “當然,陛——我是說彼得。”珍妮芙也笑著說,“恩——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比較私人的問題?”她小心翼翼地說。
    “你是不是想問我,”彼得走到一個書架前,瀏覽了一會兒後抽出了一本書,“為什麼我現在不是在議政廳或者會議室而是在這裏,還這麼悠閑地看書?”
    “你怎麼知道我想問這個?”珍妮芙驚訝地脫口而出,然後意識到自己很失禮。但是彼得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偶爾也該給自己放個假。”他聳聳肩,動作與愛德蒙如出一轍。但是他的回答讓珍妮芙更驚訝了:“放假?”她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因為在她的印象中至尊王一直是勤勤懇懇的,總是給自己放假的那個人是愛德蒙國王。
    “不像我的作風是吧?”彼得依然微笑,“但是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了。”
    “哦,不是……”珍妮芙慌忙解釋道,“我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隻是……”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到現在為止,至尊王還是四位君主中最難以琢磨、最讓她緊張的一個。
    “哈哈——”彼得突然朗聲大笑,像個惡作劇的孩子,“對不起,女士。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他順手翻著剛剛拿來的書,“你並沒有冒犯我——即使有那也不重要,我是故意那樣說的。其實我們的課程已經告一段落了,這幾天下午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他說著走到珍妮芙麵前,將翻好的書遞給她:“這個,”他指著其中的一張圖片,“這個就是卡樂門人的塔什神了。”
    “這個東西?”珍妮芙本來不知如何應對至尊王的玩笑,但他卻已經成功的轉換了話題。她看著書中的那個怪物,“他們怎麼會將這種東西供為神靈?”她皺著眉頭問道。
    “我也不知道。”彼得說,拿起另一本書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但是——你也坐下吧——我覺得你想問的不止這些吧?”他掃了她一眼,然後繼續讀他的書。
    珍妮芙慢吞吞的移到彼得身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問這個問題。”
    “啪!”彼得扯扯嘴角,突然將手中的書合上,嚇了珍妮芙一跳。“我弄不懂,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不能像對愛德蒙還有其他人那樣?”他的語氣微微有些生硬,但他仍然控製得很好,讓人感覺他並沒有生氣。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答案跟我的問題有關,你會相信嗎?”珍妮芙幽幽地說。不知道為什麼,麵對這樣的彼得她反而不那麼害怕了。彼得態度發生的微妙變化讓她感覺到,至尊王似乎並非那麼難以理解;她能感到他也是一個需要傾訴和宣泄的人。
    “希望不是跟書本有關,”彼得微笑著緩和了一下氣氛,“我注意到你隻有碰倒跟書有關的事情才會丟掉一切的包袱。”
    “不,跟書本沒關係。”珍妮芙也微笑著,“不過我可以試著丟掉包袱。”她沉默了一下,彼得也沒有開口打斷她。然而,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她要說的東西此刻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因為她已經開始了解彼得了。
    彼得靜靜地等著她開口。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一種默契,這種默契是她和愛德蒙、蘇珊和露西間都沒有的。但是這種默契並不意味著他們了解彼此。不,他們對彼此的認識甚至可以說是陌生。
    當珍妮芙再次開口時,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鍾了。
    “我不了解你,彼得。”她緩緩地說。彼得沒有回答,依然靜靜地聽著。
    “從我認識愛德蒙那天起,不,應該說從我回到森林起,我對你的認識就僅僅是停留在別人的描述上。樹精、愛德蒙、蘇珊和露西、我的侍女和皇宮的其他人。我對你的認識好像總是停留在一個別人的角度,就像聽故事的孩子。”珍妮芙繼續說道,“從來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彼得依然沒有開口,但他的眼睛不再隻是盯著珍妮芙看,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麼。珍妮芙見他沒有反應,便接著說道,“可能是‘至尊王’的名字嚇倒我了。我一直聽到關於你的傳奇般的故事,但是很難想象你是一個僅比我年長一歲的人。我沒有辦法將那些故事按到你的身上;但一旦我確信你就是那個故事的主角時,我就覺得很陌生。”
    “呼,”彼得歎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看來在背後說我閑話的人不止愛德蒙一個啊。”他又漫不經心地翻著他的書,“那是一種自卑嗎?”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不,不僅僅是自卑。”珍妮芙回答,“是自慚形愧。我本來以為接近你後會覺得我們間的距離小一些,但是看著你每天重複著的那些事情,我更驚歎——沒錯,是驚歎。”她看見彼得想更正她,她強調道。“或許那就是差距吧,或者換言之,神秘感。”
    “神秘感?”彼得問道,“對人而言擁有神秘感的人是你吧!?”
    “我?”珍妮芙愣了一下,“為什麼?”
    “女巫。”彼得簡短地說,“你知道女巫對納尼亞意味著什麼嗎——即使她沒有魔杖?”
    “什麼?”珍妮芙問道,其實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隨時能讓納尼亞陷入危機。”彼得說,“白女巫失去魔杖,但是她的戰鬥力一點也沒有減弱。她不能將人變成石頭,但是她手中的劍依然凜冽凶猛。我——”他歎了口氣,“別說我,所有人,都震懾於她的氣勢。”
    “我知道,我見過她。”珍妮芙聳聳肩。
    “我怕你跟她——”彼得猶豫著說道。
    “不,”珍妮芙搖搖頭,她知道彼得擔心終有一天她將變得和白女巫一樣。她看著陽光斜斜地照入圖書室的條窗,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彼得的問題,“——應該不會。要不然我也不會被她囚禁了——更不用說她還毀了我的魔杖。”她恨得咬牙切齒,而彼得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知道,在情況下,不安慰她反而比較好一些。
    “知道嗎?”彼得等到珍妮芙冷靜下來後說,“如果你也成了簡蒂斯一樣的女巫,我會覺得非常非常的惋惜。”
    珍妮芙看著他。彼得很認真,並不像是在敷衍或者僅是安慰她。他的臉龐仍然稚氣未脫,與他此刻的神情有些不相匹配。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的誠意。“我想不會。”珍妮芙微笑著說,“你知道,簡蒂斯並不是夏娃的女兒,她的血統讓她成為天生的女巫。我不同,我並非生來是女巫,家裏的人也都是普通人。”
    “我記得愛德蒙說你也來自英格蘭?”
    “我就是來自英格蘭!”珍妮芙說,帶著幾分不滿,似乎彼得要剝奪她的公民權似的。“我也記不清了。反正英國在打仗,到處都不安全。我的爸爸媽媽在法國,因為法國戰亂,所以我被送到英國跟奶奶一起住。我記得那天早上奶奶好像說要帶我去她鄉下的一個老朋友家避難,我正忙著幫她整理她的首飾盒。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來到納尼亞了。”她聳聳肩,“現在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
    “也是。”彼得讚同道,同時看向圖書室的門——門剛剛被敲響,接著一隻羊怪推門而入:“陛下,女士,下午茶的時間到了。”
    “謝謝,我知道了。呼,都已經四點啦。”彼得說,然後站起來轉向珍妮芙,“我能邀請你跟我共進下午茶嗎?”
    “當然,陛下。”珍妮芙站起來行了一個屈膝禮。她突然發現,他們的關係已經輕鬆多了——就像朋友一樣。
    彼得邀請珍妮芙到他的房間用下午茶。城堡的房間多數帶有會客廳、起居室、更衣室、小客廳等;而至尊王的房間更是一應俱全。他們一起來到彼得的小客廳。
    “我聽說你有迷路的毛病。”坐下後彼得說,“怎麼不見你闖到我的房間來?我覺得我們倆的房間是最容易弄錯的。”
    “愛德蒙又告我狀啦?”珍妮芙輕快地說,“我才沒有迷路的毛病,是你的城堡太大了,也太複雜了。”
    “現在還會嗎?”彼得問道。
    “基本不會了,熟能生巧嘛。”珍妮芙說。過了一會兒她補充道,“而且再怎麼迷路也不敢闖到你的房間啊,陛下。”
    “為什麼?我又不吃人。”彼得笑著說。
    “我格外小心——別忘了,今天下午之前我很怕你!”珍妮芙說。經過一個下午的長聊,他們現在已經很了解對方了。“而且你的房門比我的高那麼多,想弄錯容易嗎?”她反問。
    “房門高?”彼得疑惑地望了望小客廳的門,又望望門廳,“沒有區別吧?”
    “你的房間的所有房門都比別人的高!”珍妮芙很認真地說,“等級懸殊嘛!”
    “又來了,女士。”彼得說,“我跟你說過,入住凱爾帕拉維爾時我也對城堡一無所知。這又不是我要建的。”
    正說著,羊怪端著茶上來了。整個房間頓時充滿了茶的香氣——
    “哇,還說沒有,至尊王。你看,連茶點都跟別人不一樣。”珍妮芙說。今天的茶點確實很豐盛。每人一杯加了玫瑰花的高山紅茶;一盤綠茶慕斯,一淺碗紅豆和茉莉蒸成的小蛋糕,還有一碟杏仁切餅,一碟百裏香餅幹,一碟鼠尾草乳酪卷。所有點心都弄得非常精致,足見廚子下足了心思。
    “我特地叫他們弄的。”彼得說,“今天有特殊的客人嘛。”
    “我嗎?”珍妮芙說,“但是,我們兩個也吃不了這麼多啊……”
    “放心吧,會有人解決的。”彼得成竹在胸,珍妮芙也不再追問。
    下午茶的時光非常愉快;而對珍妮芙而言,跟至尊王在一起聊天使這段時光更美好。這不僅因為他們消除了彼此間的疑惑與陌生,更因為他們對彼此而言是非常好的夥伴。這種感覺很奇怪。上午你們還仿佛是剛剛見麵的同學,而下午卻在一起像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對珍妮芙而言,這種友情來得太快,使她受寵若驚;但是當然,她非常樂於這樣的改變。
    他們又在一起聊了很多,直到盤子裏的點心消失了一半,而茶杯已經被倒滿了第三次。
    “——你說你們下午沒事,但我怎麼不見愛德蒙?”珍妮芙問道。
    “他?”彼得說,“才從議政廳出來就遇見了露西,然後兩人一起去海灘玩了。”
    “哦,他就像個孩子!”珍妮芙笑道。
    “沒錯。”彼得為自己拿了一塊綠茶慕斯,“但說實話,如果他不那樣做,他就不是愛德蒙了。”
    “——誰在背後說我壞話?”門廳裏傳來不滿的聲音,愛德蒙穿過門廳向他們走來,“哼,就知道是你,我尊貴的王兄。”
    “你好,愛德。”珍妮芙愉快地打招呼,“天氣很好不是嗎?”
    “當然——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造謠的話。”愛德蒙說。他的頭發被風吹得蓬亂,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貪玩的小孩。
    “怎麼,我的話足以讓天氣變壞嗎?”彼得大笑起來,“那我倒要試試。”
    “請便。”愛德蒙走到他們麵前,“哇,都說至尊王今天大擺下午茶邀請女士共享,誰能想到有這麼大的陣勢!”他拿起一塊鼠尾草乳酪卷端詳著,“恩,鼠尾草乳酪卷,正是我喜歡的——看看,樣子都比平時的好看,真是下足功夫了。——天啊,味道也比平時的好!”他咬著點心坐到珍妮芙身邊。
    “你少來,不都是那樣嗎?”彼得揮了揮拳頭,然後對珍妮芙說,“都說了會有人來幫我們解決茶點。我看這下子連渣都不會剩下了。愛德蒙的鼻子跟獵犬一樣,而且專嗅好吃的;哪裏有好吃的就往哪裏跑。”
    珍妮芙大笑起來,同時聽見門廳裏又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
    “彼得——”露西的喊聲傳來,接著她的裙擺隨著她的腳步蕩入了他們的視線。“看見愛德蒙了嗎——哈,你在這裏!”她指著愛德蒙說,“你給我站住!”
    “他又怎麼了?”彼得問。
    “他騙我在海灘吹風,自己跑回來喝下午茶。”露西撅著嘴巴說,滿臉委屈地走向彼得。
    “我沒有。我提醒過你到下午茶的時間了,是你自己不肯走。總是在海邊玩沙子,像個小孩子一樣。”愛德蒙說,又拿起一塊杏仁切餅。
    “誰是小孩子還不知道呢!”珍妮芙帶著幾分滑稽看著他,而他卻毫不在意地將切餅往嘴裏塞。
    羊怪為愛德蒙國王和露西女王端來了茶,又加了一盤巧克力蛋糕。氣氛又變得輕鬆愉快了。不久之後,蘇珊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這還這是珍妮芙的功勞,我們幾個多久沒有坐在一起喝下午茶了?”彼得問道。
    “一個月——或者更多。”露西端著茶杯,倚在彼得身邊,“可是,你跟珍妮芙怎麼會在一起?”
    “圖書室。”說話的不是彼得也不是珍妮芙,而是蘇珊。“我早就說過,這兩個成天浸在書裏的人如果不在某一天在那無數個圖書館中的一個遇見,那簡直是天大的奇跡!”她說。
    “我遇見你的次數更多。”珍妮芙不緊不慢地說。
    “因為我們讀的書大致相同。彼得他們的課比我們快。”蘇珊說,“但這隻是時間問題。”
    “可是,在那麼多圖書室中想要遇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露西非常真誠地說,“而且在看書時又不會有人說話。你們怎麼會遇見的?”
    “碰巧。”彼得站起來,走到牆邊將另一扇窗打開,一縷微風拂麵而至。“我聽見有人走路的聲音——而且珍妮芙確實自言自語了。”他說。
    “我沒有。”珍妮芙辯解道,“那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好啦!”愛德蒙不耐煩地說,同時將手中的一小塊百裏香餅幹放入嘴裏,“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一個成天向我抱怨珍妮芙太難以琢磨,一個總是對我歎息彼得太高深莫測。這下子又在這裏辯論得熱火朝天。要我說,你們倆根本就是同類!我們幾個才是被你們搞得暈頭轉向的傻子!”他翻著白眼。
    彼得和珍妮芙對視而笑,然後珍妮芙轉向愛德蒙,說:“或許有時生活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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