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青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右手感覺到微微的溫熱，低頭一看，是青川握住自己的手。把頭扭朝一邊，黑暗裏什麼都看不到，他知道青川看著自己，兩人都沒有說話。左手臂上的傷已經包紮好，可是心裏的傷還在滴血。
    又熬過去一次，青知道自己這麼做，隻是為了身邊的人，如果沒有他，早就不會這樣苟且活著。可是撐過這次，下次呢，下下次呢，原本握在手心的希望漸漸渺茫。他感覺得到青川在勉強，如果那個結不解開，他們永遠無法靠近。
    隻有一個方法，他要知道過去，重新做回信。
    “彥一，”青翻了個身，抽出握在他掌心的手，“我明天想出去，”
    “去哪裏？”青川拉了拉被子，
    “買東西，”青撒了謊，
    “想要什麼？我幫你帶回來，”
    “…看了才知道，不會去很久，”
    “我陪你，”青川想起明天可以去拿化驗單了，順便讓青再做一次檢查，舊傷還沒好，又添了新傷，“手還疼嗎？”輕輕拉過他的左手，放進被子。
    “不疼了，”
    青川歎了口氣，靠在青胸口，這副身體，受過多少折磨，每傷一次，都在自己心上狠狠劃一刀。
    “真的不疼了，”青動了動左手，笑著說，
    “為什麼不叫我？”青川在黑暗中捕捉青的目光，想起進門時看到躺在地上的他，明明就在樓下，隻要一句話，自己可以馬上到他身邊，卻還是選擇用這種殘忍的方式，隔斷兩人之間的路。
    “你有朋友在，不想給你添…”
    “添什麼，麻煩？”青川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如果這樣算麻煩，那你給我添的麻煩還少嗎？我抱怨過什麼嗎？”
    “……”青收起聲音，沒有接話，輕輕呼吸著，越發覺得自己是個負擔，
    “你知道對我來說，什麼最重要嗎，”有些東西堵在胸口，終於發泄出來，“是你，不管是信還是青，我愛的都是一個人，我想成為可以讓你安心依靠的人，累了，痛了，難受了，還有我在，想哭想笑，都可以告訴我。青，相信我，好嗎？”
    “…不是一個人…”青有些哽咽，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沒有信的記憶，我就不是他，彥一，那些感受，我想告訴你，可是沒有資格，除了痛苦的煎熬，我還給你帶來了什麼。就算戒掉毒，我也不再完整，曾經的我怎樣愛上你，又怎樣離開你，一無所知…我隻想知道，愛著你的，到底是我，還是信，”
    青川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淚，也試著說服自己，忘記那些恨。現在愛的人就在身邊，何苦揪住那些過往不放，信沒有完成的愛，讓青來繼續，這樣不好嗎？
    “青，忘記吧，我不想知道信愛不愛我，隻要你…”
    “你不敢麵對嗎，害怕這麼多年等來的隻是一場空，那些愛都是幌子？”青苦笑起來，知道這些話會傷到他，還是想說出來，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可是我在這裏啊，就算知道那些過去也不會離開你，過了那麼久，還是回到你身邊，這難道不是命中注定？我們就不能相信彼此嗎…”
    青川搖頭，他早就不相信了，信的一跳，把他的夢想擊碎，已經灰飛煙滅。不能再有第二次，他承受不起，抓起桌上的煙，背過身點燃。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把那些關於信的記憶從心上統統割走的渴望。
    青恢複了沉默，盯著黑暗裏的火光一明一暗，忽然很想問眼前的人，愛上我的那天，是什麼讓你有感覺。又是什麼，讓我跨越千山萬水回到你身邊。
    第二天，在醫院等待化驗結果的時候，青靜靜的坐在走廊長椅上，青川也在一旁發呆，直到護士叫了三遍青的名字才反應過來。
    “一切正常，沒有感染任何疾病，”聽到這句話，青川鬆了口氣。臨走時，又被醫生叫住，想和他單獨談。
    “在這等我，”青川摸摸青的頭，跟著醫生走進辦公室。
    兩人交談了很久，幾乎都是圍繞讓青去戒毒所的提議，醫生說青的身體已經產生反應，這樣貿然斷掉毒品，他生理上會本能的產生排斥，如果過於激烈，可能會引起嚴重後果。青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心理上對毒品的依賴小於生理上，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戒毒所，接受科學的治療。
    “沒有其他辦法了？”青川皺著眉，他不想把青送去那種地方，“他已經堅持了幾次，大概就快斷了，”
    “這種方法其實很危險，他的身體已經適應了毒品，突然斷掉會有排異反應，你沒有發現他的視力，聽力都在下降？免疫係統也開始退化，可能沒等他戒掉毒，身體就會垮掉，”
    “……”青川的心越揪越緊，答應過青，不會離開他，可現在該怎麼辦？
    “還有一個辦法，”醫生忽然想起什麼，又開口，“可以用其他藥物代替，慢慢減少劑量，雖然也會產生和毒品一樣的快感，不過比起毒品危害要小得多，這樣既可以讓他的身體有個緩衝過程，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
    “什麼藥？”
    “美沙酮，隻要帶他去專門的醫院登記一下，按規定時間去服藥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青川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和醫生告別後，迫不及待想告訴青這個消息，推開門，卻發現走廊空無一人。
    “青？”試著叫了一聲，沒有人應，燥熱的空氣頓時燃燒起來，青川隻覺眼前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有點看不清方向。慌亂的朝外跑去，穿過拐角時，和另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青川哥？”
    “小井？”青川低頭看了看他，又移開視線，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青川哥，你找什麼，”
    “你有沒有看到昨天在我家的那個人？”
    “沒有，”小井搖頭，手心微微冒汗，放在身後擦了擦。
    青川沒有理會小井，繞著醫院找了一圈，任何一個角落都搜遍了，還是沒有…回到原地，青川跌坐在椅子上。
    又消失了…究竟要傷我幾次才夠？
    回去的路上，小井一直跟在身後，青川沒什麼心情說話，任由他跟著。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尋找，這種感覺，青川已經痛得麻木了。天色漸漸變黑，青川沉默著把車開回家，小井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後麵，尾隨進去。剛進門，小井忽地從後麵抱住青川，帶著哭腔說，
    “青川哥…你別再難過了…我知道你為什麼找他，就因為他像信嗎？這麼多年，還不能忘記信嗎…是他離開你，你沒有錯啊，為什麼要讓自己難受，”
    青川沒有動，小井稚嫩的身體猶如當年的信，臉上也是純淨的表情。
    “我喜歡你，”小井紅著眼睛貼在青川背上，“在信之前就喜歡你了，可是我不像他，隻要你不趕我走，死也不會離開你，”
    死也不會離開你……
    這句話像魔咒一般，讓青川忘記了眼前的人是誰，轉身把他扣在懷裏，低下頭狠狠吻上去。身體裏仿佛有野獸在嘶吼，伸手扯掉小井的褲子，沒等他叫出聲，已經用力挺進去。耳邊隻傳來小井顫抖的聲音，反複說著，青川哥，我喜歡你。
    有什麼破碎了，青川抓起一把碎片，狠狠揉進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