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青川把他摟在懷裏，貼近他的臉深深呼吸。有好多話想說，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聽到青在耳邊喃喃，
    “你是不是又想用錢把我買回來？”
    青川沒有回答，青推開他，從口袋拿出那張支票，
    “還你，”
    接過支票，青川愣了一下，轉身從桌上拿起支筆，寫下幾個字，又遞給他。青有些詫異，慢慢低下頭，看到上麵的字，露出久違的笑容，隨即眼神又黯淡下去，收回咧開的嘴角，抬頭看著青川，
    “彥一，別愛我，”
    “青…”
    “我回來隻是想告訴你，伊藤在騙你，就算給了他錢，他也不會放過我…”
    “他對你做了什麼？”青川緊張起來，才注意到青的手臂和脖子上都有傷痕，“這些怎麼回事？！”
    “…我逃出來的，”青苦笑道，拉開青川的手，“別再管我了，”說完便要轉身離開，青川追過去按住他要開門的手，
    “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耳邊又響起伊藤的話，青川扳過青的肩，盯著他的臉，“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又要我放手嗎…”
    青搖頭，眼裏滿是痛苦，拉起手袖，上麵分布著密密麻麻的針孔，周圍的皮膚已經發紫，
    “知道為什麼了嗎…你救不了我……”
    青川有些暈眩，捏著青的手更加用力，那種感覺就像被刀子一片片的切下肌膚，不致命，可是生不如死。
    “…可以戒的，”青川低下頭，這句話說得連自己都沒有底氣，他知道注射的毒品，是最難戒的。
    青笑起來，“不用安慰我了，如果可以，我不會一直留在那個混蛋身邊…”
    “我們去戒毒所，”青川盯著他，似乎看到一絲希望，他不想再放棄青，
    青忽然冷冷的看著他，“憑什麼決定我的人生？”
    “……”青的眼神像刺一樣紮進心底，疼得說不出話，
    “又想把我當成信了嗎，伊藤也是因為這樣才把我帶走…憑什麼我要替那個人承擔一切？”
    “青…就算你恨我也好，恨他也好，都不要放棄自己…”青川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靠近他，
    “明天我陪你去戒毒所，一定會好的，”
    青低下頭，身子微微顫抖，猛的搖頭，大聲叫起來，
    “我不去！！！”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下來，所有的一切步步緊逼，已經沒有辦法承受了…青用力打開門衝出去，把青川甩在身後。原本打算再也不見他，卻在聽見他說“我愛你”時，發了瘋的想。逃過伊藤的追捕，就算受了傷也要回到這裏，讓他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隻是為了告別嗎……
    彥一，我累了，沒有過去的我，也不想再有未來。
    天空開始下雨，雨滴擊打在臉上，混合著淚水，塞滿眼眶。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體抽空了一樣，雙腿有些軟，最後跌坐在路邊。冰冷的感覺刺入皮膚，青抬起頭，希望雨水可以洗淨自己。
    “青…”聲音從後麵傳來，腳步漸漸靠近，身子一熱，是熟悉的溫暖，“我隻要你好好的，別再折磨自己了，”青川靠在他的背上，抱著他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愛得這樣深，不想占有，不求回報，隻要他一切安好。
    “跟我回去，好嗎？”
    “不去戒毒所…”青反握住青川的手，像在乞求，“我隻想在你身邊，”
    “嗯，哪都不去，”青川撥開他額前的頭發，抹去臉上的水滴，青的眼神一如信，他能讀懂裏麵的信息，同樣是深深的渴望。
    回到家，洗去身上的汙穢，青走回曾經住過的房間。打開門，看到裏麵的擺設，竟移不開腳步，所有東西都沒有動過。青川從他身邊穿過，拿出櫃子裏的衣服，回頭看著他笑起來，
    “全是你買的，我都收起來了，想穿哪件？”
    “要睡覺了還穿…”青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走到床邊，拉開被子鑽進去。青川在原地站了一會，看著青的背影，他希望他快樂，可是現在的自己該怎麼做…兩人中間似乎隔著很多東西，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感覺到青在抗拒。放下衣服，躺到床上，輕輕貼近青，在抱住他的瞬間，青川感覺他在微微發抖，
    “青？”轉過他的臉，手指感覺到一絲涼意，“…沒事的，有很多人都戒掉了，你也可以，”
    青把臉貼近他的胸口，輕輕搖頭，“我試過了…真的很痛苦，彥一，你讓我走好嗎？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毒癮發作時的樣子…”
    青川沒有回答，隻用力抱緊他。青的呼吸漸漸平穩，不一會便睡著了。青川拉起他的手，貼在臉上，借著月光仔細盯著他的臉。視線劃過他的手心，隱約發現靠近動脈的地方，有幾條很淡的傷痕。青川一下子緊張起來，他還記得信的手腕上也有這樣的傷痕。
    “青…”小聲叫他，沒有應。關於兩人的所有情節交織在腦海裏，世上真的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青川的呼吸急促起來，從一開始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他不是信，難道是他錯了？
    清晨，天剛微亮，青川輕輕抽回手，拿著手機走到樓下。崎田的調查還在進行，青川打電話過去時，得知關於青的消息剛收集好，心頭一緊，沉默了一會才說，
    “現在就把資料送到我這裏，”待對方答應，才掛斷電話。呆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青川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緊張過。低著頭想了很久，青走到麵前都沒有發覺，
    “彥一？”
    “嗯？”連忙抬起頭，眼神有些慌亂，“你醒啦，”
    “今天要去上班嗎？”青看了看表，7點，
    “不去，”青川笑笑，公司的事情他已經交待好了，有什麼重大事宜再通知他，其他都由各部門經理負責。
    “你不用陪我，”青坐到一邊，又低下頭，
    “公司沒什麼事，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青川摁滅手裏的煙，想了想問道，“青，你是哪裏人？”
    “…怎麼了，”青的眼神有些糾結，隱約感覺這個男人又把自己當成信了，
    “你的手，這些傷怎麼弄的？”青川拉起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
    “不知道，”
    “不知道？！”那個答案又接近了一些，青川激動起來，“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你怎麼到大阪的，青，你到底是誰…”
    青的頭越來越低，雙手忽地抱住頭，拚命搖動，嘴裏不停念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