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東京，世界地圖上一個拇指就可以覆蓋住它。要在這2155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從1178萬人中找到那個人，似乎真的很難……
    青川靜靜的看著車窗外，飛速流動的人群正在帶走那些屬於他的記憶。心髒在劇烈跳動，卻始終無法做出決定，是否去找他，找到了又如何，告訴他，我愛你，跟我走？尋找一個人的過程是痛苦的，等待也是痛苦的。有些秘密，隻要沒有拆穿，還可以自我催眠，當它們公之於眾，就不再是你的了。我愛你，是開始，更像是完結，經曆的一切最後不過是為了證明這三個字。現在它實現了，就算還想繼續忽略它，可是某個地方缺了一塊，不痛，但是空了。
    青川沉默著，小井不時從後視鏡裏偷瞄他，感覺氣氛有些尷尬，兩人上車後沒有說過一句話。
    “青川哥，在想什麼？”小井決定先打破僵局，
    “……嗯？”青川收回目光，
    小井偷偷看了一眼青川的臉，“青川哥，你好像一點都沒變，”
    “是嗎？我以前什麼樣，”青川笑起來，
    “…話很少，總是沉著臉，除了工作的時候…”小井越說越小，看青川沒有生氣才繼續，“不過，那時候就算你笑，也不是開心的笑吧？”
    “…開心，”青川喃喃道，記憶裏所有開心的時刻，都有信的存在，還有…青。
    “小井，你喜歡過誰嗎？”青川示意他打開窗戶，點了支煙，對著窗外吐了口氣，
    “沒有！！！”小井馬上回答，臉又紅了，青川沒有發現他的變化，像在問他，又像自言自語，
    “你說喜歡一個人，是要把他留在身邊，還是放他走？”
    “…為什麼要走？”小井皺著眉想了想，“喜歡的話在一起就好了，”
    “……”青川閉上眼睛，夾著煙的手放在車窗上，是啊，在一起不就好了，如此簡單的問題，被自己弄得這樣複雜，反反複複糾結於一個消失了的人。沒有人要你痛苦，是你不肯讓自己幸福。
    “小井，現在幾點了？”青川忽然坐起來，
    “快11點，”
    “今晚不回家，送我去吉原那裏，”說完又拿出電話，
    “喂，吉原，在家等我，有事跟你說，”剛接通電話青川匆匆說道，對方也在那頭叫起來，青川聽著她的敘述，神色越來越難看，
    “…等我過去再說，”結束通話，青川緊緊攥著電話朝小井開口，“小井，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吉原家，”
    小井身體一震，隱隱感覺到發生了什麼，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
    青川盯著前麵一個個路口，僵直了身子，那個人的名字，又出現了……
    吉原家，青川打開門快步走進去，吉原看到他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沒等她開口，青川先一步問道，
    “你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公司的人說收到了匿名信，你自己看，”吉原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青川，“彥一，你的仇人隻有一個，除了他還會是誰，”
    青川沒有說話，快速瀏覽完手中的信，起先冷峻的臉色漸漸轉為憤怒，
    “當初的判決是十年，他怎麼出來的？”
    “我打電話到警局問過了，伊藤表現良好，也交夠了罰金，”吉原歎了口氣，
    “真的隻是這樣？”青川看著吉原，他不信這麼簡單就讓他出獄，
    “…可能他找人疏通了關係，”吉原忽地抓住青川的手，“彥一，算了好嗎？如果他再寄匿名信我們就報警，”她不想青川再因為這個人出什麼事，之前那場災難已經夠驚心動魄了，
    “…算了？”青川冷笑道，“十年的懲罰四年就結束，如果不是他，我和信會分開嗎？！現在不是我不肯算，是他又找上門來了，”手裏的信被揉得稀爛，青川把它狠狠摔在地上，
    “他隻是要錢，我可以給他…”吉原帶著乞求的語氣，“彥一，我求求你，別見他，過去的事，忘了吧…”
    “……”青川跌坐在沙發上，那個人的麵孔又浮現在眼前，他淫蕩的笑聲，強暴信時赤裸的身軀，那些畫麵，一個都沒忘記。
    “吉原，你知道他當時怎麼對信的嗎，”青川低著頭，盡量用平靜的語調，“他們把信按在地上，當著我的麵扒光他的衣服，那個胖子像個禽獸一樣折磨信，不止他，還有其他人，我眼前全是血…就這樣看著他們一個個…”聲音漸漸變弱，隻聽得到青川急促的呼吸聲，“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讓我死吧，和信一起，死了，就沒人能打擾我們了……”
    “彥一…”吉原坐到他身邊，輕輕抱住他，
    “現在要我忘記？如果他當時沒有被警察帶走，就算賠上一切，我也不會放過他，”青川握緊拳頭，
    “…那你想怎麼做，把他殺了？那樣你也會進監獄，值嗎？彥一…不如我們離開這裏，移民好嗎，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吉原貼在青川背上，這個男人她愛了這麼多年，該付出的都付出了，卻始終沒有回報，總是說他傻，自己又何嚐不是傻瓜。
    “走？”青川推開吉原，冷笑起來，“我憑什麼要走，倒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吉原低著眼睛，沉默了很久，看著青川，
    “彥一，不管你要做什麼，還記得信給你留下的話嗎，他不想你出事，”吉原背過身，這個男人的心裏隻有信，事到如今，能支撐他的，依然隻有信。
    青川不再說話，坐在沙發上發呆，待吉原上樓，才想起什麼，忽然開口道，
    “吉原，你私家偵探借我用一下，”
    “你要做什麼？”吉原停住腳步，那個人跟了她很久，專門替她調查一些商業情報，
    “找個人，”
    “誰，”吉原已經猜出答案，青川的表情從來瞞不了她，
    “青，”
    吉原笑起來，有些悲涼，“彥一，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或許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來還，”
    “吉原…”青川走過去，“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吉原想了一會，又說道，“我想是該放棄了，30多歲的人，沒有多少青春再等下去，Bill跟我求婚了，我會答應他，大概再過幾個月就移民。希望你好好的，如果認定了他，就不要輕易放手，”深深吸了口氣，把眼淚忍回去，“不管他是不是好人，這次你再出事，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了，”
    青川沒有說話，上前一步把吉原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輕輕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