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回到客廳，青看了一眼撒落在地上的飯菜，自嘲的笑起來，
    “早知道吃飽了再跟你吵，現在想吃也沒得吃了，浪費我多少錢……”
    “……”青川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幹什麼？”
    青回頭，“打掃啊，”
    “不用了，明天我叫人來掃，”青川看著那些菜，不是那麼容易清理的，
    青發了一陣呆，走到青川麵前，
    “你能抱抱我嗎？不要把我當做任何人，我就是我，”青仰著頭，目光堅定，
    青川忽然全身僵硬，看得出青眼裏的渴望，可是卻無法張開雙手，信的樣子在眼前徘徊，最後定格在他消失的那個夜色裏，
    “不早了，去睡覺吧，”青川看向別處，低下頭點了支煙，吐出的氣體很快幻滅在空氣裏，
    “我不會愛你，我們隻是各取所需，所以，不要對我抱任何希望，”停了一下，青川繼續說，
    “或許是我多慮，你也有愛的人，不管怎樣，試著忘記他吧，既然你們不能在一起，這些話是以朋友的立場，那麼，晚安。”
    青川轉身快步走上樓梯，不想多做停留，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青的聲音，
    “你呢？你有試過忘記他嗎？”青用力喊出來，“也許他早就忘記你了呢？”
    “……不會的，”青川停下腳步，“信還在某個地方等我，隻是還沒發現而已，早晚有一天，他會回來，”
    “憑什麼這麼肯定，”
    “感覺，”
    “你們分開多久？”
    “四年，”
    “…彥一，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如果信還愛你，他不會這麼久都不回來，”
    “…說夠了？”青川的聲音沉下來，努力抑製自己快要爆發的情緒，
    “我們都是傻子，我愛他他不愛我，你愛他他不愛你，兜兜轉轉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對的人…我等不下去了……”青緩緩笑出聲，從他睜開眼那刻，就忘了所有關於自己的過去，一個沒有回憶的人，心裏那片空缺要怎樣才能填補。不知道家人，朋友，甚至姓名，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沒有人告訴他。麵對陌生的城市，無助的境地，那個他是第一個向自己伸出雙手的人，不管是以怎樣的過程，在他那裏，至少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微弱的溫暖。
    這是比疾病更恐怖的感覺，無法說出口的寂寞，周圍的一切都那樣陌生，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弄丟了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知道向誰求救，也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下去。如果隻是表麵的貧窮，還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滿足，可是內心的貧窮，卻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隻能憑著本能，向周圍的人索取溫暖，那個人給了他嚐試過一次就上癮的溫暖，又把他從天堂推下地獄。這些痛苦，無處訴說，也不願訴說，這一切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因為他…沒有過去。
    青川沒有回頭，也沒有看身後的人，有種感覺在體內亂竄，他不能也不允許自己對信以外的人牽動神經，快步上樓，隻留下腳步聲在房間裏回蕩。走廊上沒有開燈，漆黑一片，正如他的心，又像曾經那樣，黑暗裏，看不到任何東西。這扇門是他自己選擇關上的，鑰匙隻有一把，在信手裏，除此之外，他拒絕理會任何人。
    躲在被子裏，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眠，耳朵不由自主的捕捉隔壁傳來的聲音，拖鞋和地板的摩擦聲，刷牙，洗臉，關燈，又開燈，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青川皺起眉頭，他到底在做什麼，又想起剛剛他的眼神，開始猶豫，把他帶回來，是否是個錯誤？正要閉眼，房門忽然被打開，青川假裝睡著。感覺身後一熱，青川顫了一下，
    “幹什麼？”
    “一個人睡不著，”青貼著他的背，呼出的熱氣穿過睡衣輕輕碰觸身體，
    “……冷？怎麼那麼抖？”青川感覺身後的人在不停顫抖，回過頭問道，
    “嗯，有點，”青咬著牙，想努力克製住，
    “我去開暖氣，”青川剛想起身，身邊的人輕聲叫起來，
    “別走，”
    “……”青川翻了個身，伸手把青摟進懷裏，輕輕撫過他的背，就像曾經對信做過的那樣，以此使他暖起來，
    “…好多了，謝謝，”青漸漸平複下來，笑著說，
    “明天給你加床被子，”
    “跟你睡可以麼？”
    “……為什麼選我，”
    “是你先選我，”青還記得那天突如其來的擁抱，雖然被嚇到，可還是暗暗興奮過，說不出為什麼，總是不自覺的想要接近這個男人，
    “還記得啊……”青川笑起來，自己的行為的確太魯莽，“是不是以為搶劫的？”
    “你那是搶劫嗎？直接搶人了，”
    “……”
    “…又想起信了？”青現在已經基本能猜透青川的情緒，每當他突然不說話，就是想起信了，
    “還好，習慣了，”這麼多年，沒有一天不想他的。
    “你們怎麼分開的，”
    “……”
    “跟我說說吧，說出來就好受了，”青湊過去，不停在青川胸口磨蹭，
    “睡覺，”
    “…睡不著，”
    “我睡，別跟我說話，”青川假裝生氣吼道，
    “不跟你說跟鬼說啊？”青嘿嘿的笑著，越抱越緊，“那說說別的？”
    “……你怎麼那麼多話，”青川往後退了退，身邊的人又擠過來，
    “嗯，”
    “…說說你自己？”青川終於妥協，換了個話題，
    “你想知道什麼，”
    “和他，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睡了，”青沉默了一會，又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從明天起，我會忘記他，”
    青川懷裏忽然抽空，一時有點不習慣，看了看青，沒有再說話。夜裏，兩人又不由自主的抱在一起，誰都沒有察覺，似乎本該這樣。
    這晚，東京又下起雪，白色的雪花覆蓋住那些過往，青川微微睜開眼，看到懷裏的人，忽然就安定下來。這種感覺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大雨滂沱，雷電交加，內心卻無比寧靜，溫度由皮膚傳到心裏，帶著電流輕輕試探那塊最脆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