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接下來的幾天，青川連續參加了好幾場商務酒會，他需要做一些事情讓自己忙碌起來。沒有回東京，也沒有找青，就這麼在大阪無所事事。自那天後，吉原再沒有打來電話，一時間，好像身邊的人都離自己而去。青川站在鏡子前，打好領帶，對著裏麵的人笑笑，確實挺不自然的…
    又想起青，他臨走時強顏歡笑還帶著一絲受傷的表情。青川不知怎麼，說出那樣的話，其實他不是真的討厭青，也許隻是潛意識裏把他當成了信，或者說，希望他是信，可事實證明，他不是。青川沒有辦法接受一個人有著信的麵孔，卻做出和信完全背道而馳的事。
    酒會上，觥籌交錯，找了個臨時女伴，青川友好的對身邊的人微笑著，連續幾天下來，胃又開始隱隱作痛。和身邊的人說了抱歉，青川走到一個角落坐下，額頭微微冒汗，青川深呼吸了幾下，還是不見好轉。
    “喂，你怎麼了？”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青川抬頭，是熟悉的麵孔，
    “沒事…”
    “臉色這麼差還沒事？”
    “……”
    “胃痛？”
    “嗯，”
    眼前的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倒了兩片黑色藥丸，
    “吃了，”
    “……”青川疑惑的看著他，
    “放心吧，不是毒藥，治胃痛的，”他笑笑，順手拿了杯果汁遞給青川。接過藥，青川仰起頭吞下去，
    “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麼……”他的語氣很曖昧，黃色的頭發在燈光下越發顯眼，
    “你怎麼會在這裏？”青川忽然問道，
    “怎麼，我這種人就不能來？”
    “不是這個意思，”青川連忙解釋，
    “…算了吧，你的心思我又不是看不出來，”他端起旁邊的酒，一口氣喝光，喉結上下滑動，
    “我陪別人來的，”回頭看了看遠處的人，又低下頭對青川說，“他喜歡男人，可是要結婚了……很可笑吧？”
    “……”青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家建築商的公子，和自己差不多大。
    “不過，我不在乎，他給我錢就行，”
    “你還真愛錢，”青川也笑起來，胸口卻堵得慌，
    “因為錢真實，看得見，摸得著，起碼不會騙人，”
    “……有些東西是錢換不來的，”青川淡淡的說，
    “比如？”
    “信，”
    “我就知道，”青又拿起杯酒喝下去，臉色開始泛紅，“沒見過你這麼癡情的人，跟傻子似的……”
    “你不也一樣，”青川笑著看他，“你對錢癡情啊…”
    “……”青沒有回答，轉身向遠處走去，男人看見他，眼裏溢滿了溫柔，青川看得出，那個男人愛他。
    看了看時間，不早了，起身才意識到，胃不疼了。青川走到女伴身邊，和她道了晚安，看出她的不舍，青川笑著裝傻，委婉的拒絕了她想陪他過夜的要求。一個人走出大廳，冷風襲來，青川的心又被揪起，不知信有沒有人讓他取暖，他那麼怕冷……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青川胸口越來越悶，快要喘不過氣，
    “停車，”
    “社長…？”司機連忙踩了刹車，回過頭看他，
    “我下去抽支煙，”說完便打開車門，走出幾米，站在路邊合攏雙手，點了好幾次才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來，一陣風吹過，煙霧很快飄散開。
    “你他媽有病啊？！”亮眼的車燈刺過來，青川眯起眼睛，聽到一聲叫罵，那輛車停在不遠處，上麵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很熟悉……
    “我他媽沒病，”同樣強硬的口氣，單薄的身體在冷風中微微顫抖，卻依舊仰著頭看對方，
    “沒病你跟我說愛，愛值多少錢？！”另一個人比他高，聲音也大很多，
    “你敢說你不愛我？！！”
    “不愛！！！”
    “再說一次，”
    “說一百次都行，”
    那人忽然沒聲了，又忽然揚起手甩了對方一耳光，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也反手給他一耳光，
    “兩清了，”扔下這句話，那人轉身上車，狠狠關上車門，沒有絲毫停留，飛一樣開走了，留下另一個人站在夜色裏。
    “你他媽滾了就別回來！！！”那人對著空蕩蕩的街道吼了一句，接著蹲下身，把腦袋藏在腿間，劇烈顫抖起來。
    青川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本想離開，可看到還蹲在那裏的人，不知怎麼，心有點痛。
    “喂……”
    那人抬起頭，滿臉淚水，委屈的樣子竟和記憶中的信一模一樣，
    “看什麼呢，”他耷拉著眼角，半邊臉紅紅的，悶悶的問，
    “看笑話，”青川蹲下身，伸手擦了擦他的臉，“你不是隻愛錢麼？什麼時候愛起人來了……”
    “關你屁事，”那人推開他的手，“再說，你怎麼知道我愛人了？！”
    “臉上寫著呢，”青川笑笑，又接著說，“其實他也愛你，有什麼苦衷吧，”
    “你算命先生啊？什麼都知道，”
    “嗯，別人都叫我神算子，”
    “噗――”眼前的人終於破涕為笑，接著又打了個噴嚏，噴了青川一臉口水，
    “……抱歉，沒憋住，”
    青川無奈，抹了抹臉，又笑起來，
    “沒事，感冒還沒好？”
    “你是不是對誰都這麼好？”
    “不是，”青川搖頭，
    “隻對信？”
    “嗯，”
    “那我呢？因為我像他？”
    “大概是吧，”
    “嗬，那我得謝謝他，沾光了，”青站起來，用力搓著手，
    “真有點嫉妒他呢……”抬頭望著天空，青呼了口氣，又連忙縮起脖子，青川見狀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幹嘛，又把我當成他了，”青沒有動，衣服上的餘溫瞬間讓自己溫暖起來，
    青川沒有回答，眼裏忽然充滿悲傷，
    “如果你是信，該有多好，”
    “…嗬嗬，確實挺可惜的，看來我是無福消受了，”青訕訕的笑起來，有點心疼眼前的男人，這樣的愛才是他心底最想要的東西，可是，卻永遠不會屬於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青川吐出一串白氣，天越來越冷了，
    “正好…給人扔半路上，還好遇到你，”青一點都不客氣，快步向前麵的車跑去，“走啊！！”見後麵的人沒跟上來，青又回頭，笑著對他揮手。
    青川的眼睛模糊了，似乎看到信站在麵前對自己笑。用力吸了口氣，青川忽然追過去抱住眼前的人。青沒有動，抬起手輕輕拍著他的背，隻覺脖子一涼，有液體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