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推開房門，鬆崎還在睡。青川把窗子打開，有風吹進來，房間的空氣變得清新了。他坐在遠處看著床上的人，臉上有輕微擦傷，透明的液體一點一滴流入他的身體。看著他熟睡的樣子，青川覺得，眼前是如此美好的一個人，精致的五官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青川被這樣的想法嚇到，連忙扭過頭，他隻是出於善意對待這個人，而不想牽扯到別的什麼感情，何況，他怎會有感情？
    最後看了他一眼，青川起身離開房間，讓護士好好照顧他，做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
    沒有回家，青川直接去了『AI』，折騰了一晚，隻想好好睡一覺。剛進店，其他人就偷偷看他，好像他做了什麼不齒的事情。青川冷笑，一樣是做牛郎，可他起碼比那些人有血性，就算摔下來的是條狗，也該有惻隱之心，何況那是個人。
    小井睡在大廳沙發，大概等了他一夜。青川走過去輕輕拍他，
    “醒醒，”看到小井掙開眼睛，青川把他拉起來，“回房睡，”
    “青川哥，”小井衣服上還有血漬，連忙縮回手，一臉通紅，“你回來了，”
    “嗯，”青川對這個孩子是有好感的，他和其他人不同，雖然小，可很單純。
    小井笑起來，剛想問他吃不吃東西，青川便轉身朝樓上走去，隻留給他一個背影。忽然想起老板對自己說的話，小井追過去，
    “青川哥，老板讓你回來以後去找他，”
    “什麼事？”
    “不知道，”小井隻記得當時看著他和鬆崎離去，老板又急又氣，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青川笑笑，小井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一溜煙跑開了。上了樓，青川不情願的敲開老板的門，那胖子抱著懷裏的人，完全沒有聽到門口的動靜。青川咳嗽了兩聲，胖子連忙抬起頭，把懷裏的人推開，讓他先出去。青川看了看，是前幾天新來的。
    “打擾了，”青川假裝抱歉，走到胖子麵前，“找我有事？”
    胖子拉了拉衣領，故作鎮定，不一會又露出無奈的表情，
    “青川啊，以後不要再管鬆崎的事了，”
    青川不說話，坐到一邊沙發上，點了支煙，等他繼續說，
    “你和他不同，你還有大好的前程……”
    青川忽然笑起來，
    “做這行還能有前程？老板，你真會開玩笑，”
    “有錢賺就行，不是嗎？你在這做頭牌都那麼多年了，早就可以翻身，何必去管那個人，”胖子諂媚的笑著，
    “這麼說，你會管？如果昨晚我不在，他死在那裏也不會有人看一眼吧，”
    “死了更好，”胖子看向窗外，歎了口氣，
    青川停下動作，指縫間有煙灰落下，
    “青川，記住我說的話，離他遠點，”胖子一臉真誠，看不出半點虛假，
    “為什麼？”青川把煙放在腳下，使勁踩滅，原本他不想再管，可胖子的話激起他的興趣，這個人身上發生的事，他想知道。
    “……”胖子看著青川，沉默了一會，“他殺過人，從鄉下逃出來投靠我的，如果不是他奶奶對我有恩，我才不會管他。青川，他惹到的不是一般人，我也不知道能護他多久，可畢竟答應了，隻能硬著頭皮做，能護一天是一天吧，”
    “真的？”青川還是不敢相信，鬆崎身上看不出半點殺人凶手的影子，
    “這種事我會亂編？說回來，也怪他長得太好看，從小就招人，”胖子無奈道，“我聽說有個道上的人看上他，後來把他強了，結果他一刀把人給捅死了，”
    “那麼厲害，”青川大笑起來，他不是不想相信，隻是這種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情節，他實在無法跟那個人聯係在一起，
    “青川！！我沒跟你開玩笑！！”胖子有些怒了，
    “那你兩呢？你不是也上過他嗎？他怎麼不把你殺了，”青川想起那晚的情形，這胖子會放過嘴邊的食物麼？
    胖子的臉開始抽搐起來，慢慢由紅轉綠，忽然吼起來，
    “我他媽也想呢，可他有病，還沒碰就發瘋，要不我會讓他去做服務員？！你要愛管就管去，我倒想看看你個牛郎有多大本事，”
    青川拿出煙盒，抖了抖，用嘴咬住一支煙，
    “我還管定了，”
    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重重關上。那把鑰匙還放在桌上，毯子掉落一邊，窗子開著，窗簾被風吹得飄起來。青川走過去，看著不高的距離，卻是一個生命渴望解脫的深淵。他不知道當時的鬆崎為什麼選擇跳下去，或許那是他僅剩的選擇。如果一個人活到這樣卑微的地步，還沒有誰願意拉他一把，那麼，這隻手，就由自己伸出吧。
    青川感覺眼前一下子明朗起來，壓抑了很多天的情緒終於得以宣泄。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想接近鬆崎的，隻是沒有理由。握緊鑰匙，青川快步走出去，忽然腳下一滑，低頭看了看，才發現是老板西裝上的扣子，這個牌子的衣服，隻有他穿。青川忽然明白了，鬆崎不是無來由的跳下去，而是這個胖子，又想侵犯他。
    青川把扣子攥在手中，直到棱角幾乎嵌進肉裏才放開。有時候他真的很恨，這個世界難道沒有一絲憐憫麼？非要把人逼到絕境才肯罷休，之前的自己還可以麻木的麵對這一切。可是現在，他所有的神經都被痛醒，隻想保護那個叫鬆崎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