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困難，困難就來了，真不知道該感謝哪隻大烏鴉！！
    早上張英強難得早起，打開窗想研究太陽升起的方向，結果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嚎了一嗓子——
    “你們來看！！你們來看啊！！”
    “什麼什麼？”
    晉林緊隨其後，劉寶華踮起腳尖，喬家樹一邊戴眼鏡一邊湊了過來。
    “看看！樹上那個！黑色的！看見沒？”
    張英強張牙舞爪地指著某棵樹，興奮的什麼似的。
    “哪兒呢？”
    “就那兒嘛！你丫瞎啊！！”
    “是喜鵲嗎？”
    ——為了證明他不瞎，喬家樹躲在後麵小小聲地說。
    “是吧是吧？我看也像！剛才還叫呢！”
    劉寶華看了看張英強賽過高原紅的小臉，莫名地可憐起這些城裏的孩子來——也許，再過幾十年，中國人都隻能吃到豬肉看不到豬跑了。
    豬也放到動物園裏養著？哈哈。
    “那是烏鴉。”
    “什麼？”
    “烏鴉。”
    無由的，忽然覺得一陣心悸，劉寶華看了看外麵一無所知的鳥，又自嘲地笑了笑。
    淩晨一點，他們幾個都睡了，黑咕隆咚的宿舍裏響著小小的鼾聲，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適於做夢的氣氛。
    “大寶，電話……”
    今天騎了兩個小時車去帶家教，有些累了，直到他們仨都醒了劉寶華才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
    他們都是有手機的人，宿舍電話可以說是給他一個人配的，來了電話，他們當然找他接。
    心裏一下下地發慌，劉寶華立時清醒了，急忙下床拿起電話。
    “喂……”
    “喂！我找XXX啊！”陝北口音。
    “……沒有這個人。”
    “哦，對不起，打錯了。”
    茫茫然掛了電話，不由得鬆了口氣，笑自己疑神疑鬼。
    “真他媽見鬼了！”張英強低聲咒了一句，翻過身繼續睡。
    可就在這時，鈴聲又想了，劉寶華也覺得沒趣，頗有些不耐煩地拿起電話。
    “喂？剛才……”
    電話那邊傳來的是隱忍的啜泣聲。
    心登時一緊，劉寶華聲音也變了。
    “媽？……”
    “大寶！”
    一聽見媽帶著哭聲的呼喊，劉寶華隻覺得自己的心從肚子裏掉出來，一直摔在腳麵上，隻聽見稀裏嘩啦的聲響，半天才知道是耳鳴。
    “媽，媽！你別急，有我呢！慢慢說！怎麼了？”
    “大寶，小武住院了！”
    “怎麼？！得的什麼病？”
    “沒……沒病……小傑讓人給欺負了，小武去教訓那幫人，結果……結果叫他們傷了……大寶啊……”
    沉住氣，沉住氣劉寶華！媽還能說清楚就是事情還不嚴重，沉住氣沉住氣！！
    “媽，你先別急！慢慢說！小武傷哪了？嚴不嚴重？”
    “左腿骨折，輕微……輕微腦震蕩……”
    “媽，你先別哭，要多少錢？”
    “醫院說要五千，可……可小武把人家孩子也打傷了，人家家長要……要兩萬啊！”
    “媽，你先別急，錢我這兒有，明天我就給你發過去！媽，你別哭，叫小楓接電話。”
    “小楓找他們去了，媽攔不住他！他……他現在還沒回來！大寶……嗚嗚……”
    劉寶華狠狠地吸了口氣，舔了舔突然之間就幹裂的嘴唇，又湊近了電話。“媽，小楓聰明著呢，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啊！別哭，叫小傑接電話。”
    “大寶……你……唉，媽真沒用！嗚嗚……”
    “別說這了，會沒事的，你放心啊！先讓小傑……”
    “哥……嗚嗚……”
    “小傑，你不哭了行不行！現在家裏就靠你了知不知道？！”
    “哥……嗚嗚，都是我不好……”
    “現在不說這個！你聽我說，你今天晚上一定照顧好媽和你二哥，知道嗎？沒錢先跟鄰居借！明天……後天我就回去！”
    “可是小楓哥呢？”
    “他能想辦法照顧自己的！一定看著媽吃飯，知道嗎！”
    “嗯……嗯……嗚嗚……”
    “好，就按我說的做，聽到沒？先……先把電話掛了吧……”
    “哥！嗚嗚嗚……”
    “我後天就回去了！快別哭了！”
    “嗯嗯！……”
    “哢嚓，嘟……嘟……嘟……”
    扔下電話，劉寶華被抽了筋一樣癱在椅子上，用急促的喘息控製急促的心跳。抬起頭，正撞見三個雀巢發型的室友——仨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從他們的眼睛裏，劉寶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冥界之火。
    嘿嘿幹笑兩聲，劉寶華張開嘴，幾乎不敢相信那沙啞幹澀的是自己的聲音。
    “你們有錢嗎？拜托，有多少給多少。”
    ……
    後來聽他們說他當時的樣子……很可怕。
    ——跟明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