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蹲在地上，心有餘悸地回憶著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頃刻之間，自己已在鬼門關悄悄逛了一個來回，憶往事，傷流景，昨是今非，隻覺恍惚。立起時，方覺背上衣衫盡濕，汗涔涔地粘在身上，背脊泛冷，臉上的神情映在稀薄的光影裏，明滅難定。
    “咳！咳……”顛簸過後，馬車內傳來一陣綿綿的咳嗽之聲，音色慘烈，似乎要將胸腔之內的整個五髒六腑一起從喉嚨咳出。黑衣男子麵色猛的一變，長衫一撩，驚風掠影般奔到車前，低頭側耳，神色肅然：“大哥，可還好？”
    “無事……咳咳！寒，莫要責怪韓影，馬匹意外受驚，隻是意外罷了，並不是他的過錯……咳咳……”隔著厚厚的幔帳，一道醇和溫潤的聲音從內緩緩穿出，那聲音並不高揚，卻讓人聽了甘如飴餳，連潮濕的空氣都憑添了幾許少有的溫柔。
    黑衣男子細細揣測，聽他言語之間雖然咳嗽不斷，但精神尚好，肅穆的神色這才微有鬆弛。他仰頭望了望被半天的煙火照得恍如白晝的夜空，夾著夜風的空氣呼嘯著迎麵撲來，拍打在他線條剛毅的臉上，散開的長發失了規矩地亂舞，麵上微微掠起寒意。他低頭，小聲應道：“是了，大哥。秋來夜涼，剛才又受此驚嚇，你身子孱弱，怎麼驚得起這樣的折騰，還是讓韓影整理好車駕，我們快些離開這裏吧。”
    “不妨事，我還撐得住，你扶我下來。”聲音依舊如春花綻放般優雅，幔帳內緩緩伸出一隻男子的手。
    危險散去，人潮重新聚攏過來，一位將發髻盤在腦後的年輕少婦從人潮之中奮力擠出，被子夜推在一旁的女孩突然停止抽泣，大叫著張開雙臂迎向少婦。少婦直目而過，緊張的神色微微鬆緩，蹲下身子將女孩緊緊抱在懷中，歡天喜地地朝子夜連聲道謝。
    子夜神色疲倦，勉強微笑著目送她遠去，方才平複下跳得慌亂的心緒，迎風立在巷口。她下意識朝那個溫潤如風的聲音望去，借著淺淡月光，隻覺伸在幔帳之外那隻指甲修剪得極為幹淨整齊的手，異常的白皙修長。
    “大哥……”黑衣男子猶豫著，側過臉訝異地喚了一聲，似乎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寒，相信大哥。”澹然如春的聲音中流露著不容忽視的氣勢，無端地讓人信任。
    “是，大哥。”
    黑衣男子想是極了解他的脾性，見拗不過他，隻得伸手一撩帷幔，握緊了伸在外麵的那隻手，小心翼翼地將車上之人扶下了馬車。
    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博衣散發的清逸男子，黑白分明的眼中隱隱瀉著一縷揮之不去的病氣。此刻，月白的寬袍被晚風牽起衣角，輕輕拂動地麵，月華柔和，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條溫潤如玉的曲線，連地上的側影仿佛亦縹緲溫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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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結婚的事。累得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