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揚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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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振宣離開不久,剛才吵鬧的那方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過了不多時,“荷銘重台”上的三十二盞琉璃燈驟然亮起,霎時間,整個台麵都被映得燈火通明。
開始時,簇擁的人群中爆發出了陣陣熱烈的歡呼,而後不久,便被一陣響亮的鼓樂蓋了下去。
配合著激昂的鼓點,一個個穿著藍布秀花筒裙的少女吆著調子走上了高台,甜軟的儂語合著伶俐的弦音,聲聲婉轉,如新鶯出穀、乳燕歸巢,在轉腔換調之處,回環折轉,百變不窮。
一曲唱罷,台下再次傳來了激亢的喝彩聲。
少女們掛著甜美的笑容挽手謝幕,走下台時,燈光下又響起了男子們厚重的號子聲:“天邊的長龍呦,鐵鑄的脊咧……錚錚的漢子呦,捕天龍咧……”
台上的歌聲帶著沉穩的血性,台下的觀客也更加熱烈起來。
“嘿——錦山風景秀美多,阿哥采花給妹朵,歌唱情話妹相合,綿綿情意嘍…長久多……”
清脆的銀鈴般嗓音合著歌聲引來了人群中一片熱鬧的哄笑,原來是已有女子向中意的少年唱起了美妙的情歌,而少女的爽朗也博得了少年的好感,於是在眾人愈加愈猛的哄笑聲中,他挽起少女的手,雙雙走出了人群中。
喬泠傲頗為玩味的看著,越振宣也恰在這時端著兩碟點心朝桌前走來。
他優哉遊哉地邁著步子,快走回桌時卻忽然揚聲唱了起來:“這邊風景勝春朝嘍,人似池蓮比花嬌嘞,趕問卿自誰家出呐?眉眼如畫好俊俏哎——”
鄰桌幾戶的目光幾乎都被這清朗的歌聲所吸引了來,他們紛紛轉頭四望,尋找起那位歌中所唱的曼妙佳人來。
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越振宣卻隻是笑,然後默不作聲地躲過了迎麵擊來擲來的幾粒石子。
喬泠傲的手中正把玩著另一顆石子,微挑的鳳眼中是含著警告意味的眸,他瞥眼看向越振宣,輕啟朱唇:自己惹得禍自己解決幹淨,不然下一顆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雖然沒有聽到絲毫聲響,但看懂那口型的越振宣笑意更甚,半是無奈半是戲弄地低下頭:小的甘願領罰。
喬泠傲:……
眾人仍在滿頭霧水地左右張望,有些膽子大些的少女已經湊上前來準備隨時主動搭歌了,其實他們都很好奇,能讓如此一位玉樹臨風的少年主動示好的女子,究竟會是何等的美豔無雙。
眼間著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壯大,喬泠傲暗暗皺眉。
越振宣,你要如何收場?
越小相爺搖搖折扇,不動安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大不了就講實話好了。
喬泠傲一口點心剛入口,還未及咽下便被嗆得不斷輕咳起來,清眸揚轉,微然薄怒。
你敢!
越小相爺突然心情大好,唇一勾,眼一彎,大有“我是無賴我怕誰”的王霸氣概!
越、振、宣!
喬大樓主憤然起身,夜風拂盡,唯見一席雪色衣袍恣意飛舞,遠望似無。
眼見那身影離自己愈來愈遠,越小相爺連忙收起玩鬧表情,緊提步子欲想走出人群,可也就在這時,卻聽得一道鶯歌自遠方悠揚傳來。
“哥相思哎,哥真有心妹也知,十字街頭賣蓮藕哎,刀斬不斷絲連絲,絲連絲哎……哥也知來妹也知,魚兒有知聚一起哎,花兒有知開並蒂,鳥兒有知雙雙飛喲,人若有知哎,配夫妻哎……”
甜甜的女聲高亢響亮,眾人循聲,無一不大吃一驚——“是豔汐娘子?!”
崇峻國是美人國,好山好水養育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俏麗佳人;而在這美人如雲的國度裏,一旦談到了第一美人,十個人中會有十個人稱讚娘子豔汐。
豔汐是絕代佳人,但豔汐的美,卻清而不寒、媚而不妖,一顰一笑,足以傾倒世人、冠絕八方。
一見到是豔汐娘子揚著歌聲走近,剛才還躍躍欲試的少女們霎時間光彩失盡,待到她停在越振宣身旁時,所有人都驚歎於二人如此的郎才女貌,珠連璧合。
越振宣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知道伴著那位名叫豔汐的美麗女子走出人群時,他已經深深地陷在自己的疑惑之中。
他一直不停地在猜測她的身份,甚至在把腦中殘存的那些風月場麵與之一一對照後,仍還是那麼陌生。
“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好像並不相識吧?”越振宣試探著問了一句。
豔汐聽了,嬌媚的鳳眼微微向側一瞥,哼氣到:“死小孩,真沒教養……”
“啊?!”越小相爺被這莫名其妙的訓斥一噎,再多的疑惑也像哽在了喉嚨裏,想講也講不出了。
豔汐也不再去理,隻顧在前快步走著,嘴裏哼著一兩曲小調,雖然無詞無目倒也十分悠揚。
他們走的是一條暗巷,所以青牆兩側並沒有人家,在青石鋪成的路上走了大約十幾步,一幢掛著紅幡的小竹樓突兀地出現在了二人麵前。
“行了,跟著我上去,記住別亂瞅,跟丟了我可不負責。”豔汐的話好像是在叮囑,但神情和語氣卻像巴不得他跟丟了一般。
越小相爺自來也不是什麼軟柿子,眼一轉、腳一探就轉回過了身,“姑娘,玩也玩了,鬧也鬧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豔汐既不追,也不惱,隨身往竹梯旁一靠,悠悠哉地目送著越小相爺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了巷子盡頭。
“喂,死小孩,你要是想打一輩子光棍可千萬別回身呐!”
五…四…三…二…腦中盤旋的“一”還未落下,一個黑色的人影便從遠處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揚揚手,嫣紅的丹蔻汁在指甲上泛起了絢爛的光澤,“死小孩,怎麼就那麼沒耐性呢!”她的數兒還沒數完了。
越振宣臉一僵,一向狂傲不羈的光榮形象這次算是被毀了個徹徹底底,連渣都不剩地隨風而去了。
豔汐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子,但她卻總能給越振宣一種似曾相識的壓迫力,從不經意的舉動到講話時的口吻,都熟悉得令他不由更加疑惑與懷疑起來。
而他也就懷著這樣的一種情緒隨她進了樓、上了梯、入了屋、見了人。
喬泠傲隨意地坐在屋內的一張竹椅上,無視越小相爺眼中驚奇又驚訝的神色,站起身徑直走到了豔汐麵前。
揚袍、跪拜、恭禮,一氣嗬成的動作宛若行雲流水。
越小相爺驚得瞪直了眼,下一瞬真真切切地聽到對麵之人又十分鄭重地稱呼了聲“豔姨”
豔姨?!
看著眼前這位貌似隻有雙十年華的美豔女子,他一向睿智過人的頭腦卻像打翻了雜耍攤一樣“哐哐啷啷”地亂作了一團。
豔汐驚訝地戳戳他的額角,“死小孩,不會真的死掉了吧?”
越振宣沒有避開,隻是簡單地搖了搖頭,“還健在。”
“那最好。”她無趣地收回手,走到一邊的竹椅上坐了下。喬泠傲依舊在原地半跪著,隻是低著頭,不著言語,而豔汐也隻管喝茶,她不開口他亦不起身。
越振宣何時見過他如此這般孤零的形象,傲氣得連當朝天子都可不跪的人現在竟然像一個犯了家規的孩子一樣跪在長輩麵前;這樣佇立在一旁,僅是一眼,心便被生生揪了起來。揚袍屈膝,他貼身跪在了喬泠傲身旁。
挨身的溫度是熟悉得暖,依稀還帶著一點獨特的木蓮香,喬泠傲也不太頭,隻淡淡地問了句:“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越振宣擺出一副正經不已的模樣,言簡意賅:“陪你!”
喬泠傲聽了,便也不再管他,任由其緊挨著自己在一旁跪下了。
豔汐看到眼下的情景,極為詭異地揚起眉,“溪然,一晃你也有五、六年沒有再回來這花都了吧?”
“溪然”乃是喬泠傲的字,但知曉這個稱呼的隻有寥寥幾人,而在那些模糊的回憶中,唯有一位女子曾擁著他單薄的肩膀,一遍遍喚著“溪然…溪然…”,那名女子,就是如今已名震八方的娘子豔汐。
豔汐見他不答,便吹了吹杯中的茶葉,又繼續道:“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因為這死小孩,你是不是就打算這輩子都不再來看我一眼了?”
“豔姨……”
“呦,還真記得有我那麼一個人啊,我還以為那麼多年過去了,你早就把我這個豔姨忘到腦後去了!”
“孩兒不孝,請豔姨責罰。”
越振宣聽不過去,昂首道:“泠傲為大顯社稷安定出生入死,秉大義舍小私,望長輩明鑒!”
哦……豔汐看了眼座下同跪著的俊逸少年,忽然眯起雙眼,一對狹長的美瞳中清晰地映出了三個大字——“有陰謀”!
“死小孩!”
“晚輩在!”
“你剛才叫溪然什麼?”
“泠傲。”
毫不掩飾的回答讓豔汐皺起了眉,端起茶盞遞到嘴邊,隔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來看,對麵死小孩的欠揍形象也漸漸被揉淡了、氳淺了……一對眉眼被瞧得越加俊朗,多瞧幾眼後更覺得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
“好!”豔汐哐啷一聲撂下杯盞,展開了柳眉,“死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越振宣正色答道:“晚輩越振宣。”
豔汐滿意地點點頭,從容地站起身後有圍著越振宣左右端詳了一陣,才忽然揚聲宣布道:“越振宣,我今天就把溪然交給你了!”
“恩?!”座下二人錯愕。
豔汐卻絲毫不加理會,繼續對越振宣說道:“記住,今天我把他交給你,你若是敢讓他出了絲毫閃失,我豔汐必會將你拆筋斷骨,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記住了沒?”
“晚輩謹記!”
“乖,我會不定期去審查的。”
待豔汐心滿意足地離開後,屋內僅剩下了表情迥異的兩個人。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越振宣終於忍不住倒在地上大笑了起來。
喬泠傲臉色更冷,一把拽出自己被壓住的衣角,冷聲道:“豔姨是誤會了。”
“我知道。”
“那你還笑什麼?”
越振宣撐身坐起,隨手勾過一縷那人垂落而下的青絲,放在了掌心中,輕輕摩挲片刻,便用力攥緊了。
“我在想,有那麼一個長輩,其實……也挺不錯……”
此去經年,往昔之後,當有人問起已坐擁天下的聿煬帝此生最為敬畏的人究竟誰是時,這位曾經傲視天下唯吾獨尊的一代英君隻淡淡地道出了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不屬於任何一名戰功赫赫的將軍,也不屬於任何一名滿腹經綸的聖賢,它是何其的溫婉普通,卻又深深地烙進了越振宣走向帝位的每一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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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了那麼久,花都篇就此終於告一段落啦,下麵將拉開有愛而熱血的戰爭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