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零落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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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振宣怔大雙目,一臉驚詫無措。
他不信!
那個人不會任由他人染指。他的冷漠,他的清雅,他的不食人間煙火,一點一滴,深記於心!
然後。
琉璃抱著一把與其一般高的琵琶走入了朝堂。
她的身後,便是喬泠傲。
縱然明知是皇帝壽誕,大喜之日。今日的他,卻依舊是一席白色華袍,在一片紅豔之中尤為乍眼。
不理會群臣的驚詫、懷疑、議論甚至指責,徑直走到殿中。
“草民喬泠傲,拜見皇上。”
冷漠、淡寂,一如既往。
皇帝不悅,“見了朕為何不跪!”
“先祖有命。”他昂首,目光凜冽,“見帝不跪!”
滿座噤聲。
皇帝臉色一變。太子立刻慌了手腳,“父皇…父皇…兒臣確實不知此人如此不敬!兒臣……”包裹在高傲外表下的懦弱本性展露無疑。
“你…喬泠傲,上殿前來!”皇帝下令。
太子當即愣住。
喬泠傲上前兩步,站定。
此時的越振宣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無論皇帝對喬泠傲的態度是好還是壞,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劉琰這時才真正看清眼前之人。
他的輪廓極美,比一般男子線條要淺。沒有刀削的立體五官,卻充滿了月光般的柔和。瑩白得幾乎透明的膚色,細長的鳳眼中帶著絲絲冷寒。
雖然看似柔弱,去周身充滿了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氣息。
喬泠傲……喬泠傲……
“我知道了。”慢慢吐出這句話,接著說,“朕賜你不跪!”
他沒有謝恩。走回椅子時,側目看到了表情十分凝重的越振宣,停佇了一下,而後抱琴擁坐。
察覺到那一刹那的越振宣,釋然於心。
“草民將獻上一曲,以作壽禮。”
語畢。
玉指輕撥。
似風聲,細細而不可聞。
呼呼噎噎。風聲中又多了一道遏製不住的破碎琴音。忽強忽弱忽高忽低忽忿忽悲。席卷空氣裏彌漫的燥熱氣息,直逼入耳、沁入心!
琴聲隨之越來越急,也越來越促。再突然的一個拔高,仿佛即將要刺破天,卻又猛的戛然而止。
曲終。
靜寂。
眾人皆醉。
“砰、砰、砰、砰!”
幾聲破音震耳。
群臣回神。
琵琶國手寧千笑自斷琴弦,棄琴離去。
再回望那座椅,已無人跡。
他們,究竟醉了多久?
位於帝位的劉琰長歎一聲,道,“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同樣剛剛回神的越振宣見已人去椅空,心中著急不已。抓過桌上的酒盞一飲而盡,躍身離開。
終於在靜蘭閣處,氣喘籲籲的越振宣及時地找到了正準備乘馬車出宮的喬泠傲主仆二人。
“喬…喬樓主。。留步!”
“嗯?”喬泠傲掀開布簾向下一看,“越小相爺?”怎麼喘得如此厲害?
“那個…那個…今晚夜色極佳!所以我想讓樓主小酌幾杯。”心虛地抬了抬頭。幸好,夜色的確很好。
“不知小相爺是否已備好了酒呢?”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泠某今日可什麼都沒有帶啊!”
越振宣大喜過望,連忙答道:“有!當然有!”就算去偷也要有!
但車上的琉璃丫頭卻不高興了,“小越相爺(琉璃丫頭的自創頭銜)!我們樓主還要回去好好休息呢!”
越振宣狡黠地一笑,裝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哎,原來是這樣啊!可惜,本來一會還有熱鬧可看,不過……”
“有熱鬧可看?!”琉璃丫頭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點頭。
“樓主啊!今天的夜色還真是出奇的美啊!反正時間還早,不如您就和小越相爺小酌幾杯再回去也未曾不可啊!”
喬泠傲一扭頭,冷冷道:“要休息。”
“樓主……”琉璃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隻得把目光投向了越小相爺。
越振宣偷笑。
“還望喬樓主給本相一個薄麵吧。”作揖,抬頭。
“好。”
套用越小相爺的一句話。
什麼叫欺負小孩?這就叫欺負小孩!
把主仆二人引領到靜蘭閣內的一個小亭之中。然後,越振宣就急匆匆地到處找酒。
禦膳房倒是有酒,但味道不好;朝堂之中的酒好,但他多半是有進無出。正當左右為難時,一個正巧路過的綠衣宮女不幸被我們的越小相爺納入眼中。
“夜涼如水何寂寞,眼前青紗藏佳人。”
美景、美詩、美男子?!
那宮女先是一愣,然後迅速向四周瞄了瞄,確定眼前的俊朗少年是對自己說話後,才邁開小碎步,婀娜多姿地緩緩走過去。
“奴婢參見官爺。”
越振宣莞爾一笑,“果然佳人!此番美景之下,在下實在很想與姑娘共飲一杯啊!”
看到宮女一愣,他又歎了口氣道:“隻可惜身邊無美酒相隨,是在掃興的很呐!”
不怕不怕!
那宮女一個勁地搖頭,“如果官爺不嫌,我願這就去給官爺拿酒。”
“可是,”越振宣麵露為難之色,“隻可惜在下還需早些回去,不然…”
“沒關係!”幾乎立即打斷,那宮女再也顧不上什麼矜持,急速說道,“我立刻就去拿酒!”想了一下,接著說:“很快!”越振宣露出一副“有勞”的表情,心卻早已樂開了花。
真不知道是天眷顧他還是我們的越小相爺運氣實在太好,那宮女不是他人,正是專管這次宴席酒品的大宮女。
果然,才剛過一會,那宮女就抱著一壇酒回來了。
越振宣接過,取下酒塞,酒香立刻撲鼻而來。
“果然是好酒!”他稱讚到,然後瞧了瞧天,“姑娘,我剛才好像聽到西邊有些吵鬧(當然是胡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啊?”
“啊!”那宮女驚叫一聲。
糟糕,她忘記是要去西溪殿給一位娘娘拿披風的!
“官爺!奴婢突然想起有事在身,就不能陪您喝酒了。”
“那這酒……。”
“如果官爺不嫌棄,就當是奴婢借花獻佛可否?”
“哦?”正中下懷,“那就多謝姑娘了!”
那宮女聽後立即紅了臉,不舍地多看了越振宣幾眼,才戀戀不舍地轉過身跑開了。
“多謝了……。”
越振宣用手抓起酒壇,回到了靜蘭小亭之中。
“小越相爺!你去釀酒了對不對!”
越振宣放下酒,一瞪!
忘恩負義的丫頭!
打開蓋,斟滿一杯,遞了過去。
喬泠傲接過杯子,淺酌一口,道:“哪怕這酒真是現釀而成,也值了。”
嘴角淺淺的上翹,一雙比秋水還要澄澈的眸子中蘊藏著不可察覺的笑意。
越振宣就那麼俯身而立,與對麵之人,近在咫尺。
他低頭。
他仰頭。
好近。
近到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受。
越振宣近乎貪婪的享受這一刻。
他的發、他的額、他的眸。細看之下,越振宣竟然在他的眉宇之間發現了一顆淡淡的朱砂痣。
月色下,更添妖嬈。
“越小相爺。”喬泠傲的清冷的聲音。
“啊……。啊?!”越振宣恍過神,連忙坐下。舉起酒杯一口灌入,酒的醇香絲絲纏繞,卻澆不滅心中那種莫名的悸動。不過好的是沒了剛才那刻的迷離,“喬樓主想和我說什麼?”
看了一眼越振宣手中緊握著的空空如也的酒杯,喬泠傲想的是,自己剛才是不是多此一舉。“泠某隻是想告訴相爺,剛才你的酒裏,進了隻蟲。”
越振宣當即僵掉。
“哇!好漂亮!”一直在旁靜候的琉璃丫頭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
周圍也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二人一同抬頭。
好似夜間星辰陸續墜隕,似盜火之劍,似流華之光。
是場罕見的流星雨。
這,就是越振宣的壽禮;他一次次去占星台向占星師軟磨硬泡討來的,一份壽禮。
天之異象。日期,本屬天機。
側首。
喬泠傲也在仰目凝視。
值了。
能與你一同,便值了!
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拚得為花愁。
“不如許願吧!聽說,下流星雨的時候,許的願,往往都是很靈驗的。”越振宣提議道。
喬泠傲不語,依舊望著星空。
琉璃丫頭忍不住好奇,合十雙手。
語一出,聲如鍾洪,“我長達後要變漂亮!我長大後要變漂亮!我長大後要變漂亮……。”
越振宣閉目。
此生,不求他物,隻求能與心愛之人共攜白頭。
亦足以。
“我長達後要變…咦?!流星怎麼沒了?”琉璃丫頭失望之極。
再睜開眼,夜已靜寂。
他打趣道,“小丫頭的願望太難實現啦,天辦不到,所以全被嚇回去了。”
琉璃丫頭還未反駁。
“天晚了。”喬泠傲靜靜地說了話。他的聲音不再似平常那般清冷,細聽之,竟還夾雜著些許溫弱,“這酒,烈得很啊。”
然後,馬車被人牽來。
他不肯讓人扶,執意自己彎身進入馬車內。
他安坐與車內,月光順著縫隙灑落在他的身上,交輝著車裏搖擺不定的燭光,一種落寞的痛在緩緩蔓延。
剛才的夜空,好美。美得不由自己。
喬泠傲掀開布簾,更多的月光隨之播撒而來。
車外的越振宣還在靜候。
他覆手站於車旁,笑容何其張揚,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發一言。華袍輕拂,琥珀般的明眸皓亮非常。
風動而身止。不受身邊所有事物的驚擾,單單隻看著,車中的他。
“越小相爺——”
“嗯?”
“你,很適合穿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