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鋒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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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已微微亮,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從地宮出來的第一日竟一夜無眠,也許是離塵世太久的緣故吧,我暗自歎息,即便是再久,也無法磨滅我心中國破家亡的恨。
    清晨有些微涼,我便收起思緒,徑自走向香琬閣去。
    小睡一會,天已大亮,便索性起身。
    走到湖邊的亭台上,倚著欄杆,懶懶地坐下,隻聽不遠處幾個侍女在閑聊。
    司馬府丫鬟小廝眾多,主子卻並不多,所以常常能看到懶散的丫頭們三三兩兩在一起閑聊嬉鬧。
    我便來了興致,假裝閉目養神,實則側耳傾聽她們聊些什麼。
    “昨天大司馬的壽宴辦的可真是熱鬧呢!”一個小丫頭笑道,“好久沒見府上來這麼多人了。”
    “是啊,大司馬也是想借此機會籠絡人心吧,聽說顧太尉很得勢呢,莫不是老爺想借此機會拉攏同僚?”
    “哎,管他呢,朝廷的事我們也不懂,反正大司馬畢竟是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即便是皇上也得讓他三分呢,更何況那顧太尉。”
    “說的也是,哎,昨日紫竹夫人可真是沒少費心啊,那《春秋舞》竟然給編排下來了,真是看得叫人目瞪口呆。”
    她們正說著,一老嬤嬤疾步過來,嗬斥道,“你們幾個怎麼這般閑散?!大白天的在這閑聊,是不是想滾出府去?越發懶惰了!”
    那幾個小丫頭見這老嬤嬤來了,趕忙低頭認錯,也就散了去了。
    那老嬤嬤趕走了幾人,便徑自向我走來,笑道,“藍悠姑娘,老爺有請。”
    我看了她一眼,起身頷首,微微一笑,道,“那勞煩姑姑帶路了。”
    於是便隨著她到了東方越的書房,離正殿不遠的“墨香閣”。
    那是一座如水墨畫般的矮小建築,精致帶有韻味,淺淺地藏在一片墨綠色的竹葉之中,仿佛遠遠的就能聞到墨香的氣息。
    那老嬤嬤將我送到墨香閣門前便道,“老爺在裏麵”,我微微頷首,便獨自走了進去。
    書齋裏的陳設簡潔並無繁雜之物,烏黑的旋木長桌前,東方越正執筆寫著字。一身墨綠長袍,玄色冠頂。
    我輕輕邁進,他並未抬頭,隻是毫無表情道,“坐吧。”
    許久,他停下筆,走到我麵前,“你的舞著實跳得不錯,可見我那夫人是看對人了。”
    我道,“謝司馬大人和夫人的誇獎。”然後再無言語,我知道,他將我叫來絕非隻是讚揚我的舞跳得好這麼簡單。
    果然,他又開口道,“淮南子和紫竹夫人都說你很有天賦,小小年紀有如此本領還真是罕見。”
    我微微一笑,“得大司馬栽培,奴婢感激不盡。”
    他哈哈大笑,“好好做事,我是不會虧待你們這些暗人的。”
    我見他如此,心知必是有任務要交代了,便不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他甩給我一幅畫像,一個虯髯大漢赫然紙上,濃濃的眉眼透著凶悍的戾氣,下頜的胡茬粗野至極。“此人名曰’魏鼇’,江湖人稱’越州虎’,如今竟在天子腳下組建了一支義軍,氣焰囂張。”
    我拿著那畫像,心中明白了幾分,心想這東方司馬倒是老謀深算,將義軍首領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自己便可將那軍隊納為己用,除了敵人又擴充了自己力量,若是交與朝廷處理,必是太尉顧懷派兵出擊,一旦剿滅,那顧懷功勞便更高一層,司馬便很難敵得過他,而如今正是我們這些暗人出馬的關頭了。隻是他小看了那些義軍,江湖上的漢子結成的軍隊,可與拿著朝廷俸祿的禦林軍大不相同,即便是施小恩小惠於他們也未必能動搖了他們的軍心,讓他們真正歸順於司馬門下,那些歃血為盟的弟兄可不是那麼容易便可以分化的,若僅僅是除掉魏鼇也未必能如他所願。
    這些話我隻在心裏飛速回旋一遍,我知道,作為暗人,我們也隻是負責把大司馬認為不該活的人除掉罷了,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資格過問原因以及結果。隻是,我希望這件事能完成到最圓滿的效果,因為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在在司馬府出人頭地才能一步步向著我的計劃走近,才能一步步接近我恨了這麼多年的仇人,才有可能奪回我的一切。盡管我已在這條路上走了近十年,但是這些都還很遙遠,所以我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並且如履薄冰一般尋得自己的路。
    於是,我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司馬若想收了他們的軍隊,隻是殺了魏鼇怕還是不夠的。”
    他抬頭差異地看我,他的驚異在我預料之中,身為大司馬,也許很少有人敢對他的行事妄加評論吧。
    “說下去,”他看著我,麵無表情。
    “那義軍中的將士必是歃血為盟肝膽相照的江湖兄弟,魏鼇遇害,他們必定對害死魏鼇的凶手同仇敵愾,大司馬此時若是打算收了這支軍隊怕是還不是時候。”我能感受到東方越目光如炬。
    半晌,他開口道,“那依你之見如何?”
    我嘴角一抹淺淺的弧線,鎮定淡然地說,“對於眾將士,不如便剿滅為私下招撫,這樣一來,這支軍隊便是大司馬的專屬兵力,若是歸降了朝廷,即便功勞是大人您的,可那軍隊終究是歸了天子,或者是太尉。”
    他沉吟片刻,低聲道,“私下招撫?”
    我依舊鎮定道,“是,這樣一來大人便可培植自己的兵馬,而您與太尉本各掌朝政與兵馬,力量均衡互相製約,若是您稍有一些兵馬,便勝了太尉一籌。”
    我心知他也是老謀深算的,這麼多年的宦海沉浮,這些事情無需我多說,點到為止,他自會心領神會。
    他便低頭沉思,我亦是垂首立於他身側,眼角低垂,不再言語。
    半晌,他側身看向我,“你小小年紀怎麼竟能考慮至此?”
    我彎眉淺笑,“為司馬大人效力又豈能不考慮周全。”
    他嘴角拂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秘的笑,“想不到一個如花少女竟若男子一般深思熟慮有勇有謀,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三天之內我要聽到魏鼇的死訊,不要讓我失望。”
    我微微頷首,輕輕告退。
    我知道,此番簡短的談話,讓我已在東方越的麵前初露鋒芒。
    從墨香閣出來,徐步走在府中的園林中,細細沉思該如何將此事辦得周全已成了東方越的心意,同時也贏得他的信任,在這司馬府獲得一席容身之地。
    那魏鼇的底細如今我還並未完全摸清,也隻是知道那人如狼似虎力大如牛,看來是要先去探個虛實的,是用計還是針鋒相對還需見機行事,貿然行動於我並無益。
    正獨自想著,忽然聽見前麵一陣嬉戲之聲。抬眼望去,竟是那天晚上遇見的陌生男子,東方秦。此時他正蒙著眼,邊嬉笑著邊追逐著身邊的三四個小丫鬟,頑劣之態讓我頓時心生厭惡。
    遂低頭疾步前行,生怕撞了那紈絝公子,惹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那東方秦蒙了了眼睛,邊喊著“蓉兒”“秋兒”邊四處亂撞,竟忽的撞到了我的身上,一把環住我,還放肆地笑道,“蓉兒,可被我逮到了吧,看你還往那跑,今日本公子就要你伺候。”
    我並未出聲,隻是用力地掙開他的手臂,想趁他還未看見我趕快逃走,不料那頑劣之人還笑得更甚,“小妖精,平日你不是最愛亂叫嗎,今天怎麼安靜了,難道是怕了不成。”
    旁邊那幾個丫鬟見狀也不敢言語,我料她們並不認識我,見我穿戴又不同與其他丫鬟,想必是把我當成了大司馬的新寵了吧,便也不敢上來製止,隻得在一旁看著我們二人。
    第一次與一個男子如此親近,被他擁在懷裏,雖說那人我對他並無好感,可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和透過衣衫從胸膛傳來的溫暖,讓我竟也不由得心慌。
    於是也不再掙紮,隻是安靜的站著,強作鎮定,料他也感覺得到我不是那所謂“蓉兒”,便可就此罷休放我去了。
    誰知他還是一臉的嬉笑,越發抱得緊了,“你這小妖精,許久不見倒還安靜了,你可知害公子我想得好苦,你可要好好補償我。”
    我見他絲毫沒有罷休之意,隻得低低地說道,“東方公子,我不是蓉兒。”
    在他懷中能感覺到他微微怔了一下,卻並未馬上拿下蒙住眼睛的絲巾,仍舊是環著我,隻是不再說話。
    我便趁機掙開了他的手臂,他伸手扯下眼睛上的絲巾,“是你,藍悠。”
    “藍悠無意擾了公子雅興,還望公子原諒。”我欠一欠身,準備離開。
    他卻冷笑一聲,眼裏滿是驕橫,“你既知擾了本公子的雅興,還想就這麼逃開嗎?”
    我抬眼見他正挑釁般的看著我,便隻是淡淡一笑,“那公子想如何?”
    隻見他邪邪地笑著,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帶著一絲輕佻的魅惑。
    他低頭,將唇貼在我耳邊,輕聲道,“我要你來侍奉我。”
    那陌生的男子氣息繚繞在我耳邊,又是一陣慌亂,夾雜著厭惡與憤怒。
    我依舊故作鎮定,並未發作,隻是輕輕地抬眼,斜斜地看他,然後依舊淡淡地笑,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錯了話一般,“我不是東方府的下人。”然後也不等他回答,便轉身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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