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許我向你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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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很多細節,韓述都已經成功地忘記了,記憶好像有塊黑板擦,悄無聲息地抹去了他害怕回想的片斷,留下滿地粉塵……唯有一幕他怎麼也擦不掉——她站在被告席上,而他在台下。韓述不敢看她的眼睛,卻期盼著她能望他一眼。可是她沒有,他知道,一秒也沒有。桔年的心裏住著一個人,她堅信那個人隻是閉上了眼睛,很多年後,她做了一個夢,那個人終於睜開雙眼對她微笑,然後她卻哭了。521級台階上的那顆石榴樹,年年開出一樣火紅刺目的花朵,曾經一筆一劃刻下的“hs&jn‘,誰陪著誰一起來看?
看到這樣一段簡介時,就被深深打動了,心想著那定是個深情而無奈的故事,要不怎麼會有那樣隻影獨立的孤寂?要不怎麼會有那種千帆過盡的蒼涼?
“許我向你看”是一個動聽的書名,極簡單通俗的一句話,卻是四個人的一生。青春的朦朧、青澀、憧憬與碎滅都在其中。許多年後,當死者在歲月的激流中漸漸遠去,生者在紅塵中繼續疲累前行時,那張照片便像一條時光隧道,將現實與過去連接,分毫不差地重現一段再也無法企及的過往。
文中這樣說:很多年華將逝的人回頭看時,都喜歡說一句話:青春務必慘烈一些才好。年少時的記憶血肉橫飛,老來諸事皆忘,舔舔唇,還可以隱約感受到當年熱血的腥甜。這麼說起來,桔年的青春是及格的,或者說,她一不小心又拿了高分,雖然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文中又說: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過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聰明之人,就在扇子上麵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著看一輩子的汙血扇子。青春也是如此,誰當年沒有張狂衝動過,誰沒有無知可笑過,可別人的青春是用來過渡的,用來回望的,大多數人都是聰明人,成熟了之後,隔著半透紗簾欣賞自己的桃花扇,可桔年不同,她撞得太用力,血濺五步,哪裏還有什麼桃花扇,生生就染就了一塊紅領巾。
桔年是故事的女主角,她的身上有一種消極的樂觀主義精神,總在一次次的絕望之後與生命握手言和。她從小便熟讀各類武俠小說,然而成千上百的故事中,卻對溫瑞安的《神州奇俠》情有獨鍾。“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裏麵的男主角大俠蕭秋水寄托了她情竇初開之前對於異性的全部向往,他與唐方的一段癡戀成了她對愛情的朦朧憧憬。於是,她遇到了他,她的小和尚巫雨,他就是她的蕭秋水,隻是她沒有來得及說:她想做他的唐方。
後來,命運兜兜轉轉,她又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位男主角韓述,也許他做不了蕭秋水,卻可以成為段譽。他長相俊朗,家世極好,頗有學習天賦,很討女孩子歡心,唯一與段譽不同的大概隻有性子了。段譽性情謙和、溫文儒雅,他卻會時而現出幾分囂張跋扈,尤其是對自己喜歡的女子,言語刻薄,有事無事都會滋擾,有人說,他與《金粉世家》裏的金燕西很是相似,整個一“蹬鼻子上臉”。不可否認,韓述對桔年感情的表露更有幾分小兒女情態,就像小孩子,時而乖巧聽話,時而又會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而故意惹出一些禍事來。可是,桔年心裏藏的是一位大俠,他須是麵目溫和,能保護她、帶她行走江湖的,韓述那樣的男孩子再引人注目,卻終究隻是一個男孩子而已。所以,她始終對他無動於衷……
桔年是個有些懂得迷信的人,她會看掌紋,也會試著算命。那一次抽簽,許多年後才知道簽上的幾句話都是極準的。三個人三種命運。她是藥成碧海難奔,韓述是癡人夢醒不知,而巫雨則是苦海回頭無岸。
當巫雨身邊站著她漂亮可愛的同桌陳潔潔時,她才明白:沒有誰不可以被替代,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每個人多少都會有一段難言卻難忘的過往。對於桔年來說,那五年的牢獄之災無疑是她的一場劫難,將她原本漸入佳境的生活頃刻摧毀。桔年的高考很順利,成功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若如大多數人的軌跡一般發展,由此而望的前景實在沒有理由不好,可算得上是完滿了,盡管此前過得並不好,但也會不由憧憬:以後一定可以過得好一點吧。當她滿心歡喜地想要與小和尚分享這份喜悅的時候,卻從他的留言上得知他要走了,帶著懷孕的陳潔潔一起浪跡江湖。
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一定會與她告別。所以她發瘋似地找他……
空曠的陵墓廣場上,她最後一次見到了她的蕭秋水,他來與她道別。他殺了人,一個很壞的人。在蕭秋水的江湖裏,懲奸除惡是大俠的作風。可是,小和尚和她所處的世界卻容不得快意恩仇,所以他與陳潔潔的離開除了有一點浪跡江湖的灑脫之外,更多的卻被冠之以“畏罪潛逃”。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即便他說的是“再見”而不是“永別”。她的心意也隻有這一次機會了,否則就可能永遠也無法見天日。
她說,我喜歡你啊,巫雨,你是裝糊塗還是從來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你,一點也不比陳潔潔少。
你從來沒有說過。他的聲音柔軟。
那一天是如何結束的,許多年後,桔年依舊沒有勇氣回望。一切都結束得太過倉促,一切都轉變得太過迅速。小和尚哪裏也沒有去成,他的魂魄永遠地留在了廣袤的烈士陵園上。溫瑞安恐怕怎樣也不會想到神州奇俠裏那個意氣風發的蕭秋水,到了現實中會落得如此下場。死者長已矣,而等待生者的卻是無盡的絕望。桔年因涉嫌脅從搶劫與包庇凶犯,最終被定罪,判入獄五年,剝奪政治權力一年。至此,過去種種便永遠地在她心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