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妙故事(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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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大爺陪著院長緩步朝教室走來。院長背著手,側耳聽了聽,臉上露出詫異:“喲,今兒早上怎麼這麼安靜?”
    大爺也一臉困惑:“對呀,往常可不是這樣。”
    “走,進去瞧瞧。”大爺快走兩步,為院長推開了門。兩人站在門口朝裏望去,隻見孩子們正安靜地簇擁在一個女孩子身旁。
    院長低聲問大爺:“他們在做什麼?”
    “過去看看就明白了。”大爺輕聲回應。
    兩人放輕腳步走近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原來是昨天來的姑娘!她正全神貫注地埋頭在畫板上畫畫,圍在身邊的小朋友個個屏息凝神,專注地看著她筆下流淌出的線條。整個教室裏靜悄悄的,隻聽得見鉛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院長來了!”不知哪個孩子眼尖,低呼一聲,慌忙站起來。
    像是被按下了開關,孩子們聞聲紛紛起立,努力站得整齊。
    念恩這才抬起頭,拿起畫板,不慌不忙地站起,朝院長微微欠身,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院長卻板著臉:“你怎麼又來了?”
    “院長,”念恩坦誠地看著他,“說實話,我想來這裏,並非什麼大義,是有一點私心。我想為孩子們做點事,也是想……給我失去的好朋友,留一份念想。”
    “是這樣……”院長似乎明白了什麼,扶了扶鏡框,語氣緩和了些。
    “那你真下定決心了?”院長目光中依然帶著審視。
    “我不會辭掉出版社的工作。而且,我沒有教師資格證,也不符合聘用條件。”念恩清晰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打算隻利用業餘時間,給孩子們上美術課。”
    “那你打算以什麼名義做這份事?”
    “不是還有”義工”這個身份嗎?”念恩坦然一笑,“就當是義務勞動了。”
    “唉,你這傻姑娘……”院長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裏卻透出難得的溫和與讚許,“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了。”
    “至於這裏需不需要我,”念恩轉向孩子們,聲音輕柔卻清晰,“不如請孩子們來選擇吧。”
    沒等院長開口,念恩已看向孩子們。院長見狀,也轉向眾人:“孩子們,你們喜歡畫畫嗎?”
    “喜歡!我要畫畫,畫好多好多小動物!”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搶著喊道。
    “我也要!我要畫威風的大獅子!”孩子們的熱情瞬間被點燃,爭先恐後地舉起小手,七嘴八舌地表達著自己的願望。
    看著這一幕,大爺的眼眶有些濕潤了。院長也被孩子們純真而熱烈的歡呼聲深深觸動,他看向念恩,聲音裏帶著感激和一絲歉意:“難得你一片誠心,如此費心……再推辭,都覺得慚愧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嗯!”念恩用力點頭,回答得無比堅定。
    大爺喜笑顏開,招呼著孩子們:“來來來,孩子們,快叫”李老師”!以後跟著李老師,可要好好學畫畫哦!”
    “李老師好!”孩子們清脆的童音歡快地響起。念恩被孩子們熱情地圍著,看著那一張張洋溢著期待和快樂的笑臉,心裏湧起一股**,感到了久違的滿足。
    花園裏雜草叢生,園丁正拿著剪刀仔細修剪。濃鬱的青草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屋頂上,黛莎舉著望遠鏡四下張望。鏡頭掃過林蔭道,一輛車正緩緩駛入。黛莎定睛一看,開車的人竟是費允希。她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什麼時候有車了?
    允希將車停進車庫,徑直走進客廳。黛莎立刻擺出一副審視的姿態,毫不客氣地問道:“費允希,你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允希腳步一頓,驚訝於黛莎直呼其名的生硬語氣,這顯得相當無禮。他頭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從公司回來。”便側身繞過她,快步走向樓梯。
    “你買車了?是大伯給你買的嗎?”黛莎不依不饒地追問。
    “不是,是公司配的。”允希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腳步並未停歇。
    “哦,這樣啊。”黛莎的話音未落,允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拐角。
    黛莎對著空蕩蕩的樓梯口,氣得跺了跺腳:“他什麼意思?我話都還沒說完呢!”她憤憤地瞪著上方,“真是沒禮貌!”
    念恩放在床上的手機鈴聲執著地響著。念施循聲走進房間,見屋裏沒人,便過去接聽了電話。
    還沒等她開口,聽筒那頭便傳來一個略顯激動的聲音:“恩妮,在幹嘛呢?”
    念施聽到對方這麼親昵地叫姐姐的名字,不由得好奇:“你是哪位?”
    “我?”電話那頭的允希顯然一愣,“不會吧,這麼快就把我忘了?我是海倫……啊不,費允希!現在要叫我費允希了,知道了嗎?”他似乎還在糾正自己過去的稱呼。
    念施正琢磨著這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名字是誰,念恩擦著頭發從衛生間出來了:“誰的電話?”
    “找你的。”念施把手機遞過去,忍不住促狹地眨眨眼,“誰啊?叫得這麼親熱。”
    念恩接過電話,注意力立刻被允希吸引過去,沒顧上回答妹妹的問題。兩人聊了幾句日常,互道了晚安便掛了。
    “姐,”念施可沒打算放過剛才的話題,湊近追問,“這男的到底是誰啊?聲音聽著有點耳熟……”
    “你真沒聽出來?”念恩笑著反問。
    “哎呀,快告訴我嘛!”
    “唔,給你看樣東西。”念恩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允希和她們姐妹倆的合影。
    念施湊過去仔細一看:“啊!是他啊!”她恍然大悟,隨即驚訝地看向姐姐,“你們還有聯係?他不是出國了嗎?”
    “他老家就是蘇城的,讀完研就回來了。”念恩解釋道,“也就你回來之前,我們才剛聯係上。”她轉過身,自然地岔開話題,“對了,你在外企工作感覺怎麼樣?”
    “節奏挺快的,不過很充實,感覺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念施回答道。
    “你喜歡就好。”念恩欣慰地說。
    “姐,”妹妹的語氣忽然認真起來,帶著點擔憂,“說到工作……我還是想勸勸你,別太累了。下了班還要跑去孤兒院上課。”
    念恩語氣輕鬆:“剛才不是說了嘛,”喜歡就好”。跟孩子們在一起,一點都不覺得累,真的,你放心吧。”
    秉誠下班後去了藝術學院。排練廳裏,柏蓉英正全神貫注地指導著舞台上的學員,她的聲音因長時間講解已有些沙啞,顯得口幹舌燥。
    舞者們專注地旋轉、跳躍。惠茹憑借其精湛的舞藝顯得格外突出。秉誠站在遠處,目光追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她的舞姿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故事,充滿生命力,連綿不絕。
    就在惠茹踮起腳尖的瞬間,她無意間瞥見了台下注視著她的秉誠。這瞬間的分神沒能逃過柏蓉英的眼睛,嚴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惠茹,專注!”
    惠茹被喝住,連忙收斂心神繼續舞蹈。其他舞者見狀,交換著促狹的眼神偷笑,唯獨她的好友菁菁臉上流露出同情。兩人自打進芭蕾舞團就形影不離,一直相互照應。
    秉誠注意到惠茹的耳根迅速泛紅,想必是被母親當眾訓斥的窘迫。
    終於到了休息時間。眾人散開,柏蓉英已是汗如雨下。
    “媽,喝口水。”秉誠擰開一瓶水遞過去。
    舞台另一邊,惠茹和菁菁相繼回頭看了他一眼。秉誠抬起頭,恰好與她們目光相接,便微笑著拎起幾瓶礦泉水走了過去:“辛苦了,喝口水吧。”
    菁菁高興地接過:“謝謝你。”
    “不用客氣。”秉誠答道。
    惠茹也接過水,小聲說了句“謝謝”,隨即轉過身去,小口啜飲起來。秉誠覺得她生性就是如此內向,似乎從不與人多言。
    柏蓉英換了衣服出來,跟學員們簡單道別後,便和兒子一同離開了。
    待他們走遠,菁菁突然壓低聲音,帶著好奇問惠茹:“哎,你覺得費秉誠怎麼樣?”
    惠茹反應平淡:“沒接觸過,不了解。”
    “我未婚夫跟他是同事,對他評價可高了,說他雖然出身官家,但為人特別謙遜低調。”菁菁說著,又瞟了惠茹一眼,試探地問,“你……對他感覺如何?我是沒機會了,但你還有啊。”
    一觸及感情話題,惠茹臉上立刻浮現出明顯的抵觸:“我怎麼會!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夢想還沒實現呢。感情太複雜了,我不想把自己卷進去。”
    菁菁有些詫異,每次提到這個,惠茹的反應總是格外激烈。她沒再追問,轉而輕鬆地邀請:“那惠茹,來做我的伴娘怎麼樣?”
    “我?不合適吧……”惠茹有些猶豫,“我怕適應不了這種場合,給你添麻煩。”
    “哎呀,又不是讓你上台跳舞,沒那麼多專業要求,就跟著我一起招呼下客人就行啦。”菁菁寬慰道。
    “我考慮一下吧。”惠茹輕聲應道,目光卻已不由自主地投向舞台。那裏,燈光柔和地灑落,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那片光暈流轉的台板,牢牢地占據著她的眼眸。
    周華和小盧滿麵春風地推開辦公室門,徑直走到秉誠的桌前。
    “秉誠,有人來給你報喜啦!”周華聲音裏都帶著笑。
    秉誠放下手中的卷宗,抬頭看見兩人笑吟吟地站在麵前。
    “哦?什麼喜事?”
    “小盧要結婚了!”周華搶著說,用手肘碰了碰小盧,“新娘可是跳芭蕾舞的,嘖,美死他了”
    小盧笑著將精致的請柬和一盒喜糖遞到秉誠麵前。秉誠接過喜糖,目光落在請帖上,像是忽然捕捉到什麼關鍵詞,抬眼看向小盧,語氣帶著探詢:“新娘是吳菁菁?”
    “咦?”周華一臉促狹,“秉誠,你這麼激動幹嘛?”
    “咳,”秉誠清了清嗓子,“你忘了?我母親是芭蕾舞團的老師。”
    “是她沒錯,她向我提起過你。”小盧答道。
    “昨天我們還見過。她很優秀。”秉誠微笑點頭。
    “哎呀!這不巧了嘛!”周華一拍**,立刻抓住機會,“竟然是伯母的學生!秉誠,你看這緣分!賞個臉,給小盧當伴郎怎麼樣?這可是大喜事!”
    “伴郎?”秉誠有些意外,連忙擺手,“這……我恐怕不太合適。”
    “哎喲喂!”周華誇張地歎了口氣,指著小盧,“我想當人家還不給機會呢!小盧可是點名要你!你就別推辭啦!”
    “誠哥,”小盧也誠懇地笑著,帶著點懇求,“幫幫忙,拜托了!”
    “我……”秉誠看著小盧期待的眼神和周華在一旁幫腔的樣子,想到拒絕會讓小盧難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我盡力。”
    “這就對了嘛!”周華這才滿意,又佯裝失落地歎氣,“唉,我就安心等著喝喜酒咯!”
    下班回到家,秉誠剛放下包,就見母親揚著手中一張醒目的大紅請柬,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走了過來:“秉誠,好消息!菁菁要結婚了!喏,請柬都送到家裏來了,請我們全家去喝喜酒呢!”
    “嗯,我知道這事了,媽。”秉誠邊換鞋邊回答,語氣平靜,“新郎是我們檢察院的同事,叫盧光。”
    “啊?這麼巧啊!”柏蓉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是挺巧的。”秉誠應道。
    “那正好,”柏蓉英把請柬放到桌上,略帶歉意地說,“你代表我們家去吧。我那天不巧,要去外地參加個重要的業務學習,實在走不開。”
    秉誠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便往樓上走去。他在陽台找到了允希。他正窩在藤椅裏,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絲毫沒察覺身後的動靜。
    秉誠拉開對麵另一張藤椅坐下,藤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允希,忙著呢?”
    允希這才抬起頭,看到是哥哥,臉上綻開笑容:“哥,你回來了啊。”
    “嗯,”秉誠拿起桌上小希剛倒好還沒喝的水杯,很自然地抿了一口,“我們單位有個同事要結婚了,送了請柬來,原本是請我們全家。不過爸媽那天都抽不開身,”他頓了頓,看向允希,語氣帶著點慫恿,“你陪我一塊兒去吧?就當……去湊個熱鬧,沾沾人家的喜氣,說不定啊,也能給自己招點好運氣呢。”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允希手指無意識地輕點杯口,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問:“哥,我不認識你同事……這樣去,合適嗎?”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咱們是親人一起去正好。人多熱鬧嘛。”秉誠的語氣很肯定。
    允希猶豫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紅:“那……那我能帶個朋友一起去嗎?”
    “朋友?”秉的目光在允希略顯局促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立刻恍然大悟,嘴角揚起一個了然的弧度,大方地說:“哦——明白了!當然可以帶!快帶來讓哥見見,我可是好奇很久了,到底是誰讓你這麼上心呢?”
    “哥!”允希的臉更紅了,急忙辯解,“還沒……還沒到那一步呢。”
    秉誠看著弟弟害羞的樣子,笑容更深了,他對允希很有信心。“就憑你,我看這事準能成。”他伸手拍了拍允希的肩膀,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好好約人家!哥看好你!”
    被秉誠這麼一鼓勵,允希的羞澀褪去不少,眼神亮了起來,重重點頭:“嗯!那我這就去問問她!”說完,臉上帶著期待,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陽台。
    出版社美術編輯部裏,氣氛凝重。念恩低垂著頭,正承受著主編劈頭蓋臉的訓斥。
    “李念恩!你這幾天到底怎麼回事?遲到不說,連個最基本的排版文件都能出錯!顏色標錯了,圖片分辨率不夠,印刷廠那邊急得跳腳!因為你一個人,整個流程都卡住了!我現在不想聽任何借口,今天下班前,必須把最終確認無誤的設計稿和印刷文件完完整整放到我桌上!否則,你自己看著辦!”主編的聲音又急又厲。
    允希已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眼見念恩被訓得抬不起頭,心中一緊,顧不上多想便快步走了進去。
    “抱歉,打擾一下。”允希的聲音溫和卻清晰地插入。
    念恩和主編同時轉頭,看到允希,念恩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驚慌和難堪。
    允希麵帶得體的微笑,對著主編微微頷首:“主編您好,我是李念恩的朋友。實在不好意思打斷您,有件比較緊急的事情需要馬上找她確認一下,您看能否通融幾分鍾?”他語氣誠懇,姿態放得很低。
    念恩在一旁急得直皺眉,拚命對允希使眼色,示意他別管。
    允希看在眼裏,卻依然保持著那份溫和的堅持,再次懇求道:“給您添麻煩了,就幾分鍾。”
    主編是位四十多歲、作風幹練的女性,看著眼前這個俊朗有禮的年輕人,語氣不由得緩和了些。她揮揮手,帶著一絲無奈:“去吧去吧。不過,今天必須完成!”
    允希見念恩還猶豫著不敢動,直接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同時再次對主編致謝:“太感謝您了!”說完便帶著還有些發懵的念恩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主編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目光在允希挺拔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小聲嘀咕:“嘖,這小夥子長得是真精神,氣質也好……唉,再看看我家那小子,真是人比人氣死。”
    一出辦公室門,走到相對僻靜的出版社門口,念恩猛地甩開允希的手,停住腳步,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和焦慮:“允希!我已經夠焦頭爛額了,你還跑來添什麼亂?”
    允希聽出她真生氣了,有些無措:“對不起,我沒想添亂。我隻是……實在看不下去她那樣對你吼。”
    念恩深吸一口氣,稍微平複了一下,解釋道:“你不了解情況。主編不是故意刁難我,確實是我自己出了問題。這幾天太累了,狀態很差,設計稿才一直沒弄好。”
    “太累?”允希疑惑地看著她疲憊的臉,“你工作強度這麼大嗎?”
    “做兩份工,能不累嗎?”念恩忍不住歎了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
    “兩份工?!”允希吃了一驚,“你……你還做了別的?”
    念恩點了點頭,把自己去孤兒院助教的情況簡單地告訴了允希。
    允希聽完,眼神裏充滿了敬佩和心疼:“你……你真的太偉大了!”
    此刻,念恩也才真正體會到院長之前對她過度勞累的擔憂是多麼有道理。
    這時,允希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對了,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想……想邀請你跟我一起去參加一個婚禮,你願意嗎?”
    “參加婚禮?”念恩愣了一下,隨即苦笑,“現在對我來說,參加婚禮簡直是種奢侈的悠閑。”
    “那……能去嗎?”允希期待地看著她。
    “是你朋友結婚?”念恩有些好奇。
    “不是,”允希連忙解釋,“是我哥的一個同事結婚,他叫上我一起去的。”
    “你哥?”念恩更驚訝了,“親哥哥?”
    允希的表情瞬間掠過一絲尷尬,現在還不是解釋他們複雜家庭關係的時候。他含糊地應道:“哦,是……是我堂哥。”
    念恩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樣啊……那好吧,我考慮一下,晚上給你答複。現在我得趕緊回去工作了,主編還等著呢。先走了!”說完,她轉身匆匆跑回了出版社大樓。
    允希站在原地,目送她匆忙的背影消失在門內,眼神裏充滿了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這天陽光明媚,層層白雲浮現在蔚藍的天空下。新娘笑靨如花,臉頰泛著幸福的紅暈,身著潔白婚紗,與愛人攜手接受來賓們的祝福。她不時接受著一個個溫暖的擁抱和一句句真摯的祝福。
    惠茹身著桃粉色禮服,站在新娘身旁,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站在新郎旁邊的秉誠正與幾位男賓談笑,無意間目光與惠茹交彙。兩人相視一笑,隨即又略顯倉促地各自轉向別處。惠茹感到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
    婚禮儀式即將開始之際,秉誠卻遲遲不見允希他們的身影。他隻好先打電話詢問,得知兩人被堵在了路上,隻得自己先進去招呼客人。允希和念恩風風火火地趕到酒店。允希趕忙掏出備好的紅包,在禮金單上匆匆簽下名字。因為他們來晚了,主人家隻好就近安排他們坐下。與允希環顧四周尋找秉誠的身影,終於在台上右側發現了他,興奮地朝他揮了揮手,順便告訴身邊的念恩:“快看,我哥在那邊,他今天是伴郎!”
    念恩好奇地順著允希的視線朝台上望去。隻見對方穿著一件裁剪利落的白襯衣,站在新郎身側,隨時準備協助。可惜距離太遠,隻能看清臉的半個輪廓。此刻,秉誠的注意力全在新郎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
    儀式進行到搶捧花環節。司儀突然提高了聲調吆喝道:“請在場的單身男士女士們,都到前麵來!新娘要拋捧花了!”
    在場的男士們紛紛笑著將自己的女伴往前推。允希也不例外,推著念恩的肩膀就往前走:“快去快去!”
    念恩卻釘在原地,臉上寫滿抗拒:“別鬧了,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菁菁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惠茹,滿心希望她能接到自己手中的捧花。惠茹被眾人簇擁著推到了最前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站在一旁的秉誠看著她窘迫的樣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念恩終究拗不過允希,被他半拉半拽地拖到了人群最後排。位置偏僻,念恩本就沒抱什麼期待,隻盼著儀式快點結束。
    “準備好咯,我要拋了!一、二、三……”菁菁手臂一揚,花束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越過攢動的人頭,不偏不倚,竟直直落入了站在最外圍、毫無準備的念恩懷裏。
    “恭喜這位小姐!”司儀的聲音適時響起。原本熱鬧的人群靜了一瞬,賓客們紛紛好奇地回頭張望,想看看是哪位幸運兒接到了捧花。
    念恩完全愣住了,捧著那束花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允希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湊近她,篤定地低聲笑道:“看來你跑不掉了。新娘的幸福,可是親手遞到你手裏了。”
    秉誠聞聲驚訝地望去,隻見那手捧花束身著淡雅衣裙的女孩微低著頭。當他目光掃到女孩身旁的允希時,臉上掠過一絲了然的笑意——原來這就是允希常提起的恩妮。他不由得仔細打量,想確認她是否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仿佛被那注視觸動,念恩緩緩抬起頭,視線猝不及防地與秉誠撞個正著。刹那間,她抓緊了懷中的捧花,那雙執著的眼睛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
    “真的是她!”看清女孩麵容的瞬間,秉誠的心頭猛地一震。更讓他感到混亂的是念恩眼中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毫不掩飾的期待。她是允希喜歡的女孩,此刻卻用這樣一種專注到近乎灼熱的目光望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完全不知所措,目光下意識地開始遊移,試圖避開那令人心慌的注視。
    “費秉誠。”念恩直呼他的名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得讓旁邊的允希猛地轉過頭,一臉難以置信:“你……認識我哥?!”
    允希的驚呼像一盆冷水澆醒了念恩。她瞳孔微縮,震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允希的“哥哥”!這個認知帶來的衝擊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允希的目光在秉誠和念恩之間來回掃視,臉上的尷尬幾乎要凝結成實質。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惠茹,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眼底浮起深深的困惑。
    場麵一度陷入混亂。念恩再也無法承受這令人窒息的氛圍,猛地撥開擋在身前的人群,頭也不回地朝著宴會廳那扇厚重的大門衝去。
    “恩妮!”允希這才如夢初醒,顧不上其他,拔腿就追。
    “好了好了,請各位貴賓請回座,讓我們把目光和祝福繼續獻給今天的主角!”經驗豐富的司儀立刻提高了音量,沉穩有力地掌控局麵,將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輕輕帶過。歡快的音樂適時響起,婚禮流程得以順暢地繼續。
    秉誠和惠茹作為伴郎伴娘,職責所在,隻能壓下心緒,重新掛起笑容,繼續穿梭於賓客之間。然而,秉誠的心神顯然已不在當下。他的目光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次又一次,不受控製地飄向那扇念恩消失的大門。每一次回眸,都帶著一絲深切的困惑。
    允希一路緊追,終於在酒店外廊一把抓住了念恩的手腕,將她拽住:“恩妮!到底是怎麼回事?”
    念恩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拉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我沒想到費秉誠會是你哥。”
    允希看著她緊蹙的眉頭,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心髒。他咬著牙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頭的問題:“所以……你一直說的那個人,就是我哥,對不對?”
    念恩怔怔地看著他,仿佛瞬間想通了什麼,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總覺得你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是因為你哥……”語氣裏是恍然大悟,卻也帶著一絲苦澀的明了。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戳進允希心口。他眼神瞬間黯淡下去,痛苦和難以置信交織在臉上:“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巨大的失落和無處宣泄的情緒讓他感到窒息般的胸悶。他不再多言,幾乎是粗暴地拉著念恩,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車場。
    車子發動,引擎發出低吼。允希一腳油門踩下,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在通往郊外的公路上瘋狂疾馳。車窗外的風景急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念恩臉色發白,一隻手死死抓住頭頂的扶手,心跳如擂鼓般撞擊著胸腔。
    直到車子咆哮著衝到江邊,看著開闊的江麵和粼粼波光,允希胸中的那股邪火才仿佛找到了出口。他猛地鬆開了油門,車速驟然減緩,輪胎在瀝青路麵上擦出刺耳的聲響。車子終於一個急刹停在江堤旁。念恩這才鬆開已經攥得發白的指節,長長舒了口氣。
    正當她輕拍胸口平複呼吸時,允希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有件事……關於我的身世,”他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骨節泛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念恩倏地轉頭,隻見允希麵如死灰,下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著:“費秉誠和我……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句話像記悶雷砸在念恩頭頂。她瞳孔驟然收縮,剛剛平複的心跳又瘋狂撞擊起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整個人仿佛被釘在座椅上,連指尖都動彈不得。
    密閉的車廂裏頓時陷入死寂。兩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允希的每一聲喘息都帶著壓抑的哽咽,而念恩的吸氣聲則細碎發顫,像是隨時會斷裂的絲線。
    婚禮結束後,秉誠拎著喜糖回到家中。他將精致的糖盒擺在客廳茶幾上,朝裏屋喚道:“阿姨,我帶了喜糖回來。”
    林文嵐聞聲從臥室出來,目光卻越過秉誠的肩膀往後張望:“允希沒跟你一起回來?”
    秉誠這才意識到允希還沒回家,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糖盒邊緣:“哦,他跟恩妮先走了。”
    “恩妮也去了?”林文嵐眼角頓時堆起笑紋,聲音都輕快了幾分,“看來兩個孩子處得不錯嘛。”
    秉誠勉強扯了扯嘴角,眼前浮現出兩人倉促離場的背影。當時允希震驚的神情,恩妮踉蹌的腳步,都讓他心裏隱隱發沉。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震碎了客廳的寧靜。允希摔門而入,渾身裹挾著夜風的涼意。林文嵐被嚇得一哆嗦:“哎喲,這是怎麼了?”
    秉誠急忙起身,卻在對上允希視線的瞬間僵住了——允希的眼神像把出鞘的刀,直直刺向他。
    “你跟恩妮早就認識。”允希的聲音冷得掉冰碴。
    秉誠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們確實認識……沒想到會這麼巧合。”
    “聽說你們高中就認識了?”允希向前逼近一步,“這麼多年沒聯係,你是不是快淡忘了她?”
    每個字都像帶著倒鉤,秉誠感到一陣莫名。他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恩妮向允希提起過自己。而現在,允希眼中翻湧的不僅是憤怒,還有被背叛的痛楚。
    “隻是見過幾麵。”秉誠垂下眼簾,聲音放得很輕,“比起你們朝夕相處的感情,實在不值一提。她……變了許多,我一時沒認出來。”
    允希緊繃的肩膀鬆了鬆,但隨即又繃得更緊——他想起了念恩看向哥哥時發亮的眼睛。
    “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允希生硬地結束對話,對林文嵐點點頭就快步上樓,腳步聲重得像在跺地。
    客廳重歸寂靜。林文嵐困惑地來回看著兩兄弟,最終把疑問咽了回去。秉誠站在原地,盯著樓梯轉角處早已消失的背影,糖盒上的綢帶被他無意識扯出了一道褶皺。
    秉誠回到房間,從書桌抽屜深處取出那枚硬幣。金屬冰涼的觸感貼著掌心,他無意識地用拇指反複摩挲著上麵模糊的紋路。忽然,硬幣從指縫滑落,“叮——”的一聲脆響在地板上彈跳,像把鑰匙突然撬開了記憶的鎖。嚴閉的心幕被這聲響扯開一道縫隙。六年前的陽光猝不及防湧進來——他們蹲在郊外樹林的泥地上,小心翼翼地將那棵無名幼苗栽進土壤裏。回程的公交車搖晃著穿過林蔭道,夕陽把她的側臉染成蜜色。“我喜歡孔明燈,”她眼睛亮得像蓄滿星光的井,“不像煙火轉瞬即逝,它能載著願望飛很久很久。”
    “李念恩……”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時,秉誠自己都怔住了。硬幣靜靜躺在地板上,映著台燈的光,像枚被時光氧化了的記憶標本。這些年,升學、戀愛、工作,一層又一層的新鮮經曆像積雪般覆蓋住那個短暫的夏天。若不是今日重逢,他幾乎要確信那些樹影裏的對話,那些寫在燈罩上又被火焰舔舐殆盡的心願,都隻是少年時代一場淺淡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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