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妙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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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陌生的熱鬧。
允希一路找到了橋上。走得有些累了,他倚著橋欄,放眼望去,一些來自不同國家的遊客,在這充滿古典風味的屋簷下,拍下一張張值得留戀的照片。可人群中,唯獨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直起身,沿著石階往下走。在拐角處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河麵上,一艘小船剛駛過,蕩開的漣漪正緩緩平複,水麵漸漸如明鏡般映出兩岸的景致和橋上移動的人影。就在這一瞬,他目光一凝,死死鎖定住倒影中一個佇立在橋上的人影!他倏地抬頭朝橋上望去——那個人正朝橋對麵的街上走去。
“李念恩!”他一邊喊著她的真名,一邊拔腿追去。
遊客實在太多,人聲鼎沸,允希的呼喚被淹沒在嘈雜裏。他提高音量繼續呼喊,對方依然沒有回頭。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從橋上跳下去抄近路趕到她麵前。但理智告訴他這太愚蠢,更何況,萬一自己眼花認錯了人呢?
念恩走著,忽然覺得耳邊的喧囂中似乎夾雜著一絲熟悉的呼喚。那聲音讓她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甚至帶著一絲期待微微側耳。
看到她停下,允希心中狂喜,更加奮力地撥開人群追上去,聲音因激動和奔跑而帶著喘息:“李念恩!”
這聲呼喚清晰地鑽入耳中!念恩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是他?他終於也來了這裏?這個念頭帶著巨大的驚喜和期盼,讓她猛地轉過身!然而,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無比熟悉、卻並非她此刻最渴望見到的臉龐。
“海倫?”脫口而出的名字裏,驚喜的餘溫尚未褪盡,失落卻已驟然漫上心頭,讓她的聲音染上一絲微顫的茫然。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允希看著眼前真真切切的恩妮,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寧湧了上來。他再也抑製不住,動情地撲上前,一把將念恩緊緊擁入懷中。
驟然被擁入這個溫暖的懷抱,念恩的身體有刹那的僵硬。這個擁抱如此用力,滿載著允希的思念和喜悅,卻像一堵無形的牆,將她與那個她真正渴望靠近的身影隔得更遠。熟悉的氣息包裹著她,喚起了過往那些曖昧不清的片段,讓她心頭五味雜陳——有久別重逢的一絲親切,有被珍視的些微感動,但更洶湧的,是那份等待卻被意外打破的失落,以及麵對允希熾熱情感時那份難以言說的負擔。她隻是垂著手臂,任由他抱著。目光失焦地越過他的肩膀,望向橋上依舊熙攘卻尋不見她期待中那個身影的遊客群。
念恩帶允希去了一家小吃店。他們在靠窗的位置相對而坐。
“海倫,你怎麼會在蘇城?是來旅行嗎?”念恩問道,語氣裏帶著一絲探尋。
“這裏是我的家啊,我回家了。”允希解開謎底似的說,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家?”念恩著實吃了一驚,眼睛微微睜大,接著眉頭輕蹙,帶著點嗔怪:“你真是過分,之前我問你的時候,你卻故作神秘不告訴我。”
“這的確是我第一次回到這裏。”允希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試圖轉移話題,“不過,我們能在這座城裏不期而遇,不覺得很浪漫嗎?”他的語氣帶著點得意,讓念恩心裏莫名升起一絲被他”糊弄”了的感覺。但轉念一想兩人竟是老鄉,那份親切感又占了上風。她熱情地招呼,想盡地主之誼:“這裏的特色小吃有鹵菜、酥脆燒餅,還有生煎包。你要不要都嚐一點?”
“聽你說著好像都很好吃,要不都來一點吧。”允希欣然同意。
“好。”念恩利落地勾選了菜品,遞給服務員。
允希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又看看念恩,好奇地問:“你是當地人吧?感覺你的氣質跟這裏的環境很和諧。”
“算是吧,上小學的時候就來了。”念恩回答。
“哦。”允希了然地點點頭,話鋒突然一轉:“對了,你的手機怎麼一直打不通啊?還以為你失聯了呢。”他的語氣裏帶著點關切和探尋。
“上個月在公交車上被小偷摸走了,”念恩解釋,“後來換手機就順帶重選了一個號碼。我在你的電子郵件裏發了新號碼,你沒收到嗎?”
“回來一直忙著找工作,這段時間很少看郵件。真是抱歉!”允希有些懊惱地說。
念恩擺擺手,顯得不太在意:“沒關係,反正我們平時聯係也都是通過發郵件,電話打得少。”
“可現在……”允希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們距離這麼近,隨時都可以聽見你的聲音了。”他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點刻意的溫柔。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念恩感到臉頰微熱,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他這種突如其來的直接,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你這是在國外呆了一段時間,連說話都變得這麼直接了。”她低聲說,帶著點掩飾的意味。
“直接一點不好嗎?”允希驟然提高了音調,隨即又像泄了氣般輕輕歎了一聲,聲音染上了幾分疲憊和自嘲:“以前太含蓄,讓我隻會學著等待,我就固執地等啊等……可到後來,等來的隻剩下遺憾陪伴。”他這番話,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對念恩追問什麼。
念恩聽他話裏有話,心頭一緊,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桌布邊緣。她目光飄忽,不敢看他,掃視了旁邊的顧客。
允希敏銳地捕捉到她的不自在,心頭那個盤旋已久的疑問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帶著點小心翼翼:“那個人……還在困擾著你嗎?”他緊盯著她的反應。
“哦……他也回蘇城了,”念恩低聲承認,視線落在桌麵上,“但我們還沒見著麵。”
“那你沒去找他?”允希既震驚於她的“還沒見著”,心底又莫名湧上一絲竊喜,忍不住追問:“他也沒來找過你嗎?”
念恩搖搖頭:“沒有聯係。倒是聽說過他的一些消息。”她的語氣帶著點疏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那……那看來是沒什麼緣分了。”允希心底那點竊喜瞬間放大,化作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他用一種故作輕鬆的調侃語調說:“誒,坐在你麵前的這位小夥,高大帥氣,品行也算端正,你閉著眼選都不會錯。”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推銷著自己。
念恩被他這誇張的自薦逗得沒忍住,噗呲一笑,略顯誇張的笑聲引起了周圍客人的注意。她趕緊抬手捂住了嘴,耳根泛紅。允希則是側過身,對著目光投向這邊的客人露出一個禮貌而略帶歉意的微笑。
恰在此時,服務員把菜都上滿了,兩人默契地暫時擱下話題,開始吃起來。
允希吃得津津有味,胃口大開:“好吃!我在外邊可沒吃過這麼地道的味道。”一臉滿足的樣子像個孩子。
“那就多吃一點。”念恩看他吃得香,也暫時拋開了剛才的思緒,不停地給他夾菜。
吃過了飯,念恩自然地掏出錢包準備付賬。允希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付錢啊,”念恩愣了一下,“你還要吃嗎?”
“你放下,我來付。”允希語氣堅決,說著就向服務員招手,“服務員,買單!”
“別呀,沒關係,我來。”念恩試圖堅持。
“收回去。”允希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口吻。
念恩看他態度堅決,隻好無奈地笑了笑,收起了錢包。
兩人信步走到大門口。念恩停下腳步,探身張望著街麵,想看看有沒有出租車。
允希跟在她身旁,爽快地說:“你去哪裏?我送你。”
“準備回家,你呢?”
“正好,我開車送你吧。”他話音未落,已迅速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
“你都買車了?”念恩驚訝地睜大眼睛。
“哪裏,”允希笑著解釋,“是公司配的,出去跑業務需要。”說完,他朝街對麵停在一棵大樹下的車快步走去。念恩也快步跟上。
允希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愉悅,特意繞到副駕駛位,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念恩微微點頭致謝,矮身坐了進去。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允希將念恩送到了她家樓下,也自然地記下了地址。兩人在車邊告別。
就在這時,單元門“哢噠”一聲開了。肖珍恰好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路燈下告別的兩人。她的目光落在允希臉上,先是有些疑惑地仔細看了看,隨即眼睛一亮,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驚喜的笑容,快步上前:“哎呀!這不是海倫嗎?!”肖珍的聲音充滿了激動,“海倫,你什麼時候來蘇城的?”
允希看著眼前這位激動親切的長輩,那短暫相遇的記憶仿佛被喚醒。他立刻認出了這是誰,臉上也浮現出由衷的、帶著點靦腆的驚喜笑容。
念恩看到母親如此熱情地拉住允希的手,就明白母親很喜歡他。
允希這時鄭重地回應,微微欠身,語氣溫暖而敬意:“阿姨,您好!我回來有段時間了。見到您真高興!”他特意清晰地補充道:“我的中文名叫費允希,允許的允,希望的希。”說著,扭頭向念恩挑了挑眉。
念恩抓了抓脖頸,會意地笑了笑。
肖珍似懂非懂地看了兩人一眼,心裏暗自琢磨著兩人的關係。
允希回到家,按捺不住想跟母親分享他的喜悅。他坐到母親身邊,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媽,”他聲音裏帶著雀躍,“我今天見到恩妮了!”
林文嵐放下手中的東西,眼神一亮:“哦?就是照片上那個女孩?”
“嗯!”允希用力點頭,語氣帶著慶幸,“差一點就錯過了,好在……我們緣分不淺。”他省略了那些曲折,隻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裏。
林文嵐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也跟著開心起來,拉著他的手:“太好了!什麼時候讓媽媽也見見?”
允希摸摸腦袋,“還沒成呢。”
“那你要加油!”
第二天早晨,秉誠整理著領帶,緩步走下樓。剛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林文嵐和小芬輕快的談笑聲,氣氛格外愉悅。
“阿姨,什麼事這麼開心?”秉誠倚在門框邊,好奇地問。
林文嵐回頭,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笑意,神秘地朝秉誠眨眨眼:“是允希!昨晚啊,他像隻快樂的小鳥飛回來,跟我說他終於見到那個叫恩妮的女孩子了。”
“恩妮?”秉誠心頭猛地一跳。他強壓下瞬間湧起的震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那女孩……也是蘇城人?”這個信息讓他感到意外,又隱隱印證了某種猜測。
“是啊,”林文嵐沒察覺到秉誠的異樣,繼續分享著喜悅,“聽允希說恩妮好像是本地人,昨天兩人還差點就錯過了呢。看他那興奮勁兒,我這心裏也跟著樂嗬。”
正說著,允希也走進了廚房,看到母親和哥哥都在,還帶著笑意看他,不禁好奇:“媽,哥,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秉誠迅速調整好表情,走過去拍了拍允希的肩膀,真誠地送上祝福:“允希,恭喜你啊!終於見到心上人了。”
允希被哥哥點破,耳根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哥……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媽就跟你說啦?”
“跟哥哥還害什麼臊!”林文嵐嗔怪道,隨即話鋒一轉,目光轉向秉誠,帶著點關切和期待,“對了,你呢?交女朋友了嗎?”
秉誠被問得一愣,隨即有些靦腆地笑了笑:“現在工作太忙,實在沒多餘時間考慮這些。”
林文嵐不讚同地搖搖頭,語氣溫和卻帶著催促:“工作哪有幹得完的時候?遇到合適的,也該考慮考慮了。”
林文嵐一句平常話,竟勾起了秉誠埋在心底的往事。直到此刻被問起,他才恍然驚覺,自從大二那段短暫無果的感情之後,他似乎真的把自己完全埋進了學業和工作裏,那顆關於情感的心,仿佛就此擱淺,再未起過波瀾。這個遲來的認知,讓他心中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
轉眼又到了畢業季。念恩跟父親一同去機場接念施。今日路上堵車,延誤了接機時間。
念施早已落地,在到達廳的座椅上坐著左顧右盼,尋找家人的身影。今天機場來往的乘客和接機的人特別多。
“哥!”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隻見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孩像一陣風似的,幾乎是擦著念施跑過,徑直朝出口方向飛奔而去。念施的目光下意識追隨著她,隻見女孩撲向了一個青年的懷抱,在那裏撒嬌。身旁一對夫婦圍著她,含笑望著女孩。當那女孩轉過臉來,念施立刻看清了她的樣子。
“原來是那位嬌小姐費黛莎。”念施嘀咕著,目光再次向四圍掃視了一圈,依然不見親人的蹤影。一股悶氣湧上心頭,她猛地站起身,賭氣似的用力拖起行李,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念恩和李建賢姍姍來遲,接上念施便迅速往回趕。
車內,念恩轉過身,關切地拉著念施的手:“國外生活怎樣?兩年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念施卻更關心母親,徑直問道:“媽媽還好吧?”
李建賢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沉默地握緊了方向盤,目光緊盯前方。
念恩下意識瞥向父親,捕捉到他眉宇間的不悅。
“姐?”念施沒得到回應,固執地追問,“媽媽她好嗎?”
“哦……媽媽很好。”念恩連忙應聲。
“念施啊,先回家休息一下,”李建賢終於開口,聲音刻意放得和藹,“晚上在飯店用餐,給你接風洗塵。”
“不用了,在家吃就行,別麻煩了。”念施立刻婉拒。
“應酬我都推了,就是想好好陪你。”李建賢透過後視鏡看向念施,語氣維持著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念恩心頭一熱,又怕念施再說什麼讓父親難堪,搶先應道:“好啊!我們回去收拾一下就過去。”
念施冷冷瞥了念恩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
林文嵐早早張羅起來,和小芬在餐廳忙碌,餐桌上漸漸鋪陳開豐盛的家常美味。
客廳裏,允希陪著費承德閑聊。
“允希,黛莎是你堂妹,你們年輕人要好好相處。”費承德叮囑道。
“我知道,爸你放心。”允希領會父親話中的關切,“我去廚房看看媽。”
“去吧。”
允希起身走向廚房。還未踏進門,就聽見母親略顯焦躁的聲音,正反複叮囑小芬擺盤的順序,務必要“井然有序”。小芬的應答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媽,菜都差不多好了吧?”允希走進去。
林文嵐一見允希,連忙招手:“允希,快過來!嚐嚐這個西點,看像不像地道的西方口味?”她急切地把一小塊點心遞到他嘴邊。
允希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怔:“媽,你這是……”話音未落,母親手忙腳亂間,竟碰亂了台麵上剛擺好的幾個盤子。
這時,柏蓉英換了家常服下樓。見客廳隻有費承德一人坐在沙發上,她正要過去,大門“哐當”一聲被推開。
“大伯!大伯母!我回來啦!”黛莎像一陣風似地卷了進來,聲音清脆響亮。秉誠提著行李箱,和二叔二嬸緊隨其後。
費承德和柏蓉英立刻綻開笑容迎上去。黛莎熱情地給了大伯一個擁抱,又轉向柏蓉英:“大伯母!”
柏蓉英笑著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你這丫頭,一點沒變,還是這麼咋咋呼呼的。”
黛莎理直氣壯地一揚下巴:“我要是不鬧騰點,家裏多冷清啊!熱鬧才好嘛!”
“哈哈……”大家都被逗笑了,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林文嵐趁機輕輕推了推兒子後背,示意他趕緊打招呼。允希素來不慣與生人寒暄,被母親這麼一推,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神情有些局促。
秉誠在一旁看得真切,知道允希的窘迫,立刻上前一步解圍,自然地介紹:“允希,這位是我們堂妹,九零後代表。”他轉向黛莎,語氣輕鬆,“黛莎,這是你二哥費允希,快叫人。”
黛莎的目光落在允希臉上,瞬間愣住,心裏“咯噔”一下:“這就是大伯那個私**?居然……長得這麼帥?”她暗自警醒,“不行不行!顏值再高也不能代表什麼,立場不能動搖!”
允希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一步,露出溫和的微笑:“黛莎,歡迎回家。”他友好地伸出手。
費承德和林文嵐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神。黛莎瞥見長輩們期待的神情,隻得也擠出笑容,象征性地握了握允希伸出的手:“謝謝。”
柏蓉英靜靜看著這一幕,嘴角勉強牽起一絲笑意。
晚餐過後,黛莎把柏蓉英拉進了自己房間。
“大伯母,快來快來!我有禮物送你!”黛莎獻寶似的拿出幾張光碟。
“喲,什麼驚喜呀?”柏蓉英好奇地問。
“是原版的芭蕾舞劇光碟!我想您一定用得上。”
“小家夥,總算知道體貼人了。”柏蓉英笑著接過,仔細端詳著封麵。
瑾雯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大嫂,允希這孩子來費家也有些日子了,你們就打算這麼讓他安安穩穩地待下去?以後都在一個屋簷下了?”她眼神裏帶著試探。
柏蓉英正專注地看著碟片上標注的藝術家名字,似乎沒太在意她的話。
瑾雯見她心不在焉,有些急了:“我這可是為秉誠著想!你想想,允希那孩子,模樣生得周正,又會討大哥和爸媽歡心。這對秉誠,難道不是個威脅?”
“媽!”黛莎立刻出聲反駁,“哥哥也帥也很優秀的好不好!您別總瞎緊張!”
柏蓉英這才抬起頭,從容地站起身。她拿著光碟盒子走到門口,腳步頓住,又緩緩轉過身。她的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看著瑾雯,語氣沉穩而自信:“我自己的兒子,我心裏有數。他是什麼樣的人,能擔什麼事,我比誰都清楚。他不會輸給任何人。瑾雯,你操心多了。”說完,她不再停留,拿著那份禮物,徑直離開了房間。
夜晚寂靜,唯有閨房裏還傳來低低的嬉笑聲。房裏關著燈,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入,映亮了念恩和念施兩張興致盎然的臉龐。
念恩忽然想起什麼,側過身看著妹妹:“念施,今晚你對爸爸是不是有點太冷淡了?一直在跟媽媽說話,都沒怎麼回應他。”
念施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沉默片刻才開口:“姐,跟你說實話吧,想起他做過的事……我對他,真的生不出什麼思念來。”
“可爸爸今天真的很用心……”念恩語氣帶著一絲不忍,“看到他那樣,我都覺得他可憐。你心裏……其實也在意他的吧?隻是嘴硬不肯承認?”
“好了好了,”念施語氣裏帶上明顯的不耐煩,“一回到家就說這些不開心的事,煩不煩啊。”她翻了個身,背對念恩。
念恩趕緊拍拍她的背:“哎呀,對不起嘛,怪我多嘴。”她作勢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念施又轉回來,眼睛在月光下閃著狡黠的光:“姐,你猜我今天見著誰了?”
“誰啊?”
“那個嬌小姐費黛莎!”
“黛莎?”念恩的聲音猛地拔高,急切地翻身坐起,“她……她也從國外回來了?”
“應該是吧。姐,我記得你跟她……有過節?”念施試探地問。
“咳,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念恩擺擺手,語氣盡量顯得輕鬆,卻又忍不住追問,“你看見她了?那……她家裏人肯定去接了吧?”
“嗯,有她父母,還有一個青年,看著像她哥哥?兄妹倆感情可好了,費黛莎直接撲他懷裏撒嬌呢。”
“費秉誠!”念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脫口而出,“一定是他!”
“費秉誠?”念施也坐起身,努力回憶著,“這名字……聽著好耳熟。”
念恩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當然耳熟啦,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個人。他也回蘇城了。”
“姐!”念施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想著他?”
“我……我也不知道。”念恩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迷茫,“隻是一個人安靜的時候,他的影子……總在眼前晃。”
“那你回來之後,有沒有聯係他?或者見麵?”念施追問道。
“我……我去爸爸那裏打聽過他的消息。”念恩有些不好意思,“他現在在檢察院工作,他父親也升職了。知道這些後,反而……更覺得我們之間距離好遠。這麼多年沒聯係,我怕……怕見到他,他已經不認識我了,或者……身邊早就有合適的人了。”
“姐,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自信了?”念施仔細分析著,“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也就見過幾次麵,這麼多年又沒聯係,就算你記得他,他不一定還記得你呢。”
“我也沒想那麼多……”念恩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被角,“就是想見他一麵,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爸爸不是一直跟他舅舅有生意往來嗎?”念施靈機一動,“找個吃飯的機會,讓爸爸把你帶上?”
“爸爸他們那是商務飯局,費秉誠一般不會參加的。”
“那你自己創造機會啊!”念施來了勁,“去他單位門口”偶遇”!電視劇裏不都這麼演的嗎?”
念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還別說……我真去檢察院門口晃悠過幾回。”她自嘲地搖搖頭,“沒用,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念施頓時笑作一團,揪著姐姐這點糗事打趣了半晌,房間裏再度漾開歡快的笑聲。月光靜靜流淌,仿佛浸透了姐妹倆的喜悅。
第二天早上,念恩在去出版社的路上,碰見一位大爺步履蹣跚地走來。他手裏拿著一疊單子左顧右盼,一個不小心踩著對麵一塊石子崴了腳,好在立馬穩住身體,手裏的單子卻因驚嚇灑滿了一地。
念恩聞聲回頭幫忙拾起來,拿起一張單子看了看內容,竟是孤兒院教師的招聘公告。
“謝謝姑娘。”大爺朝念恩瞧了瞧,彎腰捶捶發麻的腿。
念恩將整理好的廣告單子遞給大爺,好奇道:“請問,你們孤兒院是要招聘老師嗎?”
大爺把眼鏡摘下來用紙巾擦了擦又戴上,一臉苦惱地說:“是啊。”他欲言又止,“謝謝你了小姑娘。”說完踉蹌著往前走去。
念恩察覺到他神色中的無奈,心中好奇,追問道:“大叔,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大爺見念恩問得誠懇,便決定告訴她。片刻後,念恩大致了解到孤兒院的一些困境。她向大爺留了自己的電話,才趕著去出版社。
念恩整個上午坐在電腦桌旁,心情格外沉重,無心工作。她想著孤兒院的孩子大多數都是被遺棄的,而孩子的父母把應盡的責任都推給了社會,讓這個城市的角落裏又多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念恩一下班就去了孤兒院。在這裏,她看見孩子們在院裏你追我趕,嬉鬧個不停。
大爺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念恩身後,憂心忡忡地說:“這些孩子成天這樣無所事事,再這樣下去,將來可毀了他們的前程。”
念恩看著這些孩子,雖然他們現在是無憂無慮快樂的,可一天天長大,未來能做什麼呢?
大爺見有人來關注這個群體,得知念恩在出版社工作,便透露了一些細節:“以前都是民政部門內部派老師來,現在不知為何派不了人了,這不隻好麵向社會招聘。孩子們總歸是要受教育的,以後離開孤兒院至少也有個謀生的本事,總不能一直這樣玩下去。既然國家給了他們生存的機會,他們也要懂得感恩和自立自強。”
念恩困惑道:“大叔,孤兒院現在有多少老師呢?”
大爺喟然一歎:“也就寥寥兩三個。以前基本上都配置齊了。可老是得不到上頭的重視,工資又低,後來不少人索性就辭職了。隔三差五倒有學校組織一些義工或者社會誌願者來幫忙,時間都很短,不是長久之計。”
念恩疑惑道:“國家每年應該都會撥款資助孤兒院,待遇應該不算太差吧?怎麼還是留不住人嗎?”
“孤兒院是公益性質,大家付出多,漸漸就成了義務勞動。現在政府都在大張旗鼓地搞經濟,哪裏顧得上這些。每年撥的款少之又少,不知這錢到哪裏去了?”說著,他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民政局的人不管,可以去找市政府提訴求啊,”念恩繼續追問,“現在市長還是寇振標嗎?”
大爺壓低聲音:“早下了,不過傳言現任市長也是他那邊的人。這些人表麵一套背地一套,盡幹些有損老百姓利益的事。大家夥兒多次跑到市政府去反映,每次都被打發走了。”
“實在不行那就進京**吧,”念恩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些,隨即又低下去,歎聲氣,“總該有個能解決問題的人。”
“唉,官官相護啊,這些當官的隻顧自己的政績,哪管百姓的死活。”說著大爺忽然意識到自己隻顧發牢騷,眼前這姑娘的來曆還不清楚呢,趕緊住了口,有些不安地捂了捂嘴。
“大叔,”念恩看著院子裏奔跑的孩子,心裏某個地方被觸動了,“我是美術專業畢業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啊?”
“我是說,我可以來當美術教師嗎?”
“這我可做不了主。不過我可以帶你去見院長,你去給院長說說,看能不能行。”
“好吧。”
見到院長。那是一位大概五十多歲的大伯。
院長打量了念恩一番,似乎覺得她太年輕,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怎能勝任這份工作。院長直接問:“你在工作了嗎?”
“在出版社做美術編輯。”念恩坦誠地回答。
院長不解:“既然你有工作了,為何還要來這裏?在出版社工作不是挺好的。”
念恩認真地說:“如果孤兒院需要我,我可以來試試。”
“你做不了的。”院長搖搖頭,“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一時熱情高漲想要貢獻,可時間一長,不耐煩了,一聲不響就走了。”
“我都還沒有做,您就確定我不行,是不是太武斷了?”念恩有些不平。
院長語氣肯定:“瞧你的樣子,一看就沒吃過苦。就算不看這點,你也得明白,我們孤兒院外聘教師的工資很低,一個月頂多千把塊,連基本生活都難維持,你真的願意嗎?”
“我……”念恩語塞了。她心裏清楚這點錢根本不足以維持生活,熱情終將被現實打敗。這份猶豫寫在了臉上。
院長對念恩猶豫並不驚訝,反而勸道:“年輕人,我很感謝你有這份心,可你總得為自己前途著想,別太衝動了。回去吧,我代表孤兒院感謝你的好意。”
念恩站著沒動。大爺在一旁也隻能歎氣。
忽然窗外響起一陣窸窣聲。院長起身向門外走去,一群小朋友正伏在窗台上偷看,有一個小孩回頭一看是院長,拔腿就跑。孩子們知道被發現了,也緊跟著一溜煙不見了。
念恩和大爺跟了出來,隻見院長一個人站在走廊上。他目光望向遠處,若有所思。
大爺領念恩來到教室門外。念恩透過格子窗,看見教室裏亂糟糟的,孩子們在下麵嬉戲打鬧。講台上的老師顯得疲憊不堪,煩躁地坐在凳子上,長歎一口氣。孩子們年齡參差,年長一點的有十二三歲,年幼的才四五歲;他們有的活潑,有的頑皮;也有的安靜地待著。
念恩離開了孤兒院。在公交車上,她回想起這些孩子,心裏一陣隱隱作痛。這份痛楚,讓她忽然憶起了至今杳無音訊的紫蘇。她忘不了紫蘇曾經一身狼狽地出現在她麵前——後來才知道她經曆了一些難以啟齒的糟心事。念恩心疼她,把她帶回了家住。為了躲避她母親和繼父,紫蘇最終選擇輟學。念恩曾勸她報警,但她做不到。後來聽說她生父的消息,她便想去尋找。念恩不放心,陪她同行。從市裏到縣城再到鄉鎮,輾轉多次。兩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幸遇上人販子,被拐賣到一個偏遠山區。逃跑過程中,她們失散了。念恩被一家好心的村民救下,脫離了危險。後來,李建賢和其他女孩的父母隨警方找到了部分孩子,並圍剿了窩點。可唯獨紫蘇,沒了蹤影。
無數個夜晚,念恩輾轉反側,眼前總浮現紫蘇哀怨的眼神,仿佛聽見她在說:“你們都拋棄我了,我一個人好孤單,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