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春戀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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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阿金經常去美術學院,與念恩她們慢慢有了交集,成了好友。後來,海倫也加入了進來。
周麗興致勃勃地約大家晚上去娛樂場所玩。
白靜不太喜歡燈紅酒綠的場所,直接拒絕了。念恩自從脫離了苦海,對陌生環境多了幾分敏感和防備,內心有些抗拒。
周麗一臉失落地說:“別這樣吧,上海的十裏洋場可是出了名的,畢業前一定得去感受一下!”說完拉著念恩的手,投來懇求的目光。
這時款姐正好回來,一聽是去蹦迪喝酒,立刻熱情高漲地招呼大家一起去。
周麗隨聲附和:“就是啊,去體驗一下嘛!”
念恩和白靜相視一眼,沒有立即答複。款姐輕鬆地半開玩笑道:“有我在,你們還怕被拐走啊?”
周麗也趕緊安撫道:“人多著呢,大家都顧著玩,不會有人隨便注意你們的。”
念恩同意了。白靜猶豫再三後,也點了頭,隨即追問:“這個地方消費貴嗎?”
“今晚我來請客吧。”款姐大方地說。
“怎能讓你一個人破費?大家AA吧?”念恩提議。
“沒問題!”周麗立刻讚成。
款姐欣賞地看了念恩一眼:“那就這麼定了。”
大家開始收拾打扮。周麗的目光始終在念恩身上打轉,連她穿的衣服都要挑剔一番。
“念恩,你這身不太適合夜場,換一件吧。”
周麗去衣櫃翻了大半天,還是找不出一件滿意的,歎了口氣。
正在化妝的款姐聽見了,提醒道:“去我衣櫃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給念恩挑一件。”
念恩趕忙拒絕:“不用麻煩了,我穿自己的就好。”
款姐勸道:“周麗說得對,不同場合換換風格嘛。”
最終,念恩換上了一件黑色掛脖長裙。周麗還精心用卷發棒給她做了卷發,化了濃妝。白靜在一旁靜靜觀察,覺得周麗今天對念恩格外上心,甚至有些刻意。
折騰許久,念恩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比平日多了幾分嫵媚。大家一時看呆了。
款姐激動地上前一把抱住念恩,親昵地說:“哇塞,你好迷人啊!”
念恩扭捏地轉身看向白靜,見她表情木然,有些不安:“是不是很奇怪?”
白靜回過神,語氣冷淡:“不太適合你。”
念恩頓時緊張起來,“那我換掉。”說著就要去換衣服。
周麗掩飾著失落想阻止。這時款姐笑了笑:“偶爾嚐試新風格也不錯呀。”
念恩猶豫了,心裏掙紮著想克服障礙。白靜卻忐忑不安,暗自瞥了周麗一眼——在她心裏,周麗印象極差。一個總愛夜不歸宿的女孩,在白靜的觀念裏,難免顯得不夠自愛。
周麗從白靜冷冷的眼神裏讀出了鋒芒,心裏不由添了一絲忌憚。
“好了,快走吧,該堵車了。”款姐催促道。
白靜拿了件薄外套給念恩披上,輕聲說:“夜裏涼,別感冒了。”念恩心頭一暖。
款姐叫的車到了,大家陸續上車。
夜幕低垂,十裏洋場霓虹閃爍,燈火通明,彙成都市一道耀眼的風景線。車流如織,朝著同一個方向湧去,將馬路堵得水泄不通;司機們各顯神通,硬生生在車海中殺出一條路來,靈活地穿行而過。
抵達目的地時,門口已聚集了不少人,或站或蹲。有人指間夾著煙,正低聲交談。迪廳內,魔幻的燈光斑斕交錯,強烈的音樂撞擊著耳膜。舞台上的人們在節奏裏釋放激情,隨著音樂大口喝酒,忘情舞動。
款姐訂了舞台右側一處寬敞的卡座,領著姐妹們過去落座。
旋轉的鏡球在念恩頭頂晃動不休。她下意識地拽緊身上的外套,在沙發上坐得筆直。白靜則苦著臉,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耳膜下一秒就要被震破。
阿文梳著油光可鑒的大背頭,穿著體麵,忽然出現在她們麵前。
“阿麗,這麼巧!”阿文率先打招呼。
“是你啊,一個人?”周麗意外地看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跟朋友來的,在那邊。”他抬手指了指舞台左側的卡座,目光掃過在座的女生,最終刻意停留在念恩身上,“這幾位美女是?”
“哦,都是我室友。”周麗起身一一介紹。
“你們好,我叫阿文。”他伸出手想跟大家握手。款姐擎著酒杯,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他,隨即不屑地勾了下嘴角。念恩觸及他期待的眼神,淺淺點頭回應。白靜卻直接別過臉,假裝沒看見。
“坐會兒?”周麗熱情招呼。
“好啊。”阿文特意繞過白靜,在念恩身邊坐下,眼角餘光在她身上迅速掠過。
款姐人脈廣,很快被幾個朋友認出,簇擁著熱聊起來,一時脫不開身。
周麗和阿文坐了片刻,便相約去舞池蹦迪。她頻頻回頭,示意念恩和白靜也加入。
念恩隻是微笑搖頭,始終沒起身。直到一首舒緩的慢搖響起,舞池裏瘋狂搖擺的人群才漸漸抽離。
阿文和周麗喘著粗氣回到卡座。阿文提議:“既然不喜歡蹦迪,那我陪你們玩骰子吧?”
“好啊好啊!”周麗立刻拍手讚同,努力活絡氣氛。不等念恩和白靜回應,阿文已自顧自講解起規則。款姐正和朋友準備去蹦迪,沒有加入。人少了,念恩和白靜隻得勉強參與。遊戲開始,大家屏息盯著骰盅,緊張猜測點數。
頭兩局阿文連勝,輸家按規則罰酒。白靜不服氣,仰頭灌下罰酒,鉚足勁要扳倒他,氣氛瞬間高漲。激烈的猜點中,阿文晃動骰盅的手背忽然蹭到念恩的手。她像觸電般猛地縮回,下意識朝旁邊挪了半寸——這過於激烈的防備,讓阿文嘴角的笑意驟然僵住。一絲狼狽飛快掠過他眼底。向來遊走情場無往不利的他,從未被女性如此明確地抗拒過。念恩那近乎避嫌的舉動,像根細針紮進他膨脹的自信裏,隱隱刺出一種“被居高臨下審視”的屈辱感——仿佛她在無聲宣告:他根本不配觸碰她。
周麗忽然起身要去洗手間,打斷了阿文翻騰的思緒。他像是被驚醒,眼底那絲未及斂去的屈辱感瞬間被強行壓下。他一聲略顯突兀的笑聲從他喉間蔓延開來,刻意放大了幾分爽朗,試圖撐住那搖搖欲墜的體麵,“那我們繼續!”然而那笑聲的尾調,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念恩和白靜無暇他顧,隻緊張地盯著那旋轉不休的骰子,仿佛那是決定命運的輪盤。
這次白靜終於扳回一局。阿文二話不說,仰頭灌下一滿杯酒,將空杯重重叩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悶響。這突兀的撞擊聲讓念恩心頭一悸,下意識轉過頭去,視線無意識飄向二樓的卡座——燈光詭譎明滅間,一個看似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正被一個留著精心修剪胡須、衣著考究的富態男人緊摟著腰肢,那隻手還在她身上不安分地遊移。
念恩的呼吸驟然一窒。某種強烈的既視感攫住了她——那模糊的側臉輪廓,竟與紫蘇的模樣詭異地重疊!冰冷的恐懼感瞬間攫住心髒,胸口突突狂跳,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裏炸開,血液都湧向了頭頂。
周麗補完妝,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拽進了燈光昏暗的角落。
“誰啊?!”周麗驚得低呼,正要奮力掙脫,對方低沉的聲音響起:“是我!”
借著角落裏微弱的應急燈光,周麗看清了阿文緊繃的臉。“你不是在玩遊戲嗎?怎麼跑這兒來了?”她鬆了口氣,又帶著疑惑。
阿文沒立刻回答。他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狠狠吸了兩口,煙霧在昏暗的光線下繚繞。他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聲音帶著壓抑的慍怒:“那個李念恩,裝得可真夠冰清玉潔的。我不過”無意”碰了她一下,她那反應,活像我身上帶了瘟疫!怎麼,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碰不得?”
“你想多了吧,”周麗皺眉,“人家可能就是比較矜持,膽子小,反應大了點而已。”
“矜持?”阿文嗤笑一聲,彈了下煙灰,眼神在黑暗中閃著算計的光,“嗬,你是沒看見她那眼神!遊戲的時候,心思早飛了。目光黏在二樓那老男人身上就沒挪開過,直勾勾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周麗愣住了,半信半疑,但阿文言之鑿鑿的樣子又勾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真的假的?小恩她……”
“管她是真清高還是假正經,”阿文打斷她,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撕破偽裝的狠勁,“既然她眼巴巴盯著的是那種貨色,我還裝什麼謙謙君子?幹脆點,直奔主題不是更痛快?”
“喂!”周麗心頭一跳,下意識抓住他胳膊,“阿文,我警告你別亂來!別把事情搞砸了!”
阿文甩開她的手,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放心,我有”分寸”得很。”話音未落,他的手已伸進褲袋深處摸索著什麼。
周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他那隻隱沒在黑暗中的手。
兩人快步回到卡座,卻發現位置已空。二樓驀地傳來一陣騷動,他們循聲望去——竟是念恩橫在那對男女的卡座前!
湊近的念恩看得更真切:女孩穿著抹胸緊身短裙,男人那隻戴著名表的手正狎昵地在她肩背摩挲。她氣血上湧,衝著男人大喊:“放開她!”可聲音瞬間被震耳的音樂吞沒。
女孩和男人動作一僵,下意識分開些許距離。
“你誰啊?我們認識嗎?”女孩被攪了局,語氣帶著被冒犯的惱怒。
“我怕你被欺負!跟我走!”念恩不由分說脫下自己的外套,想裹住女孩裸露的肩膀。
“胡說什麼呢!”女孩猛地甩開外套,嫌惡地掃視念恩精致的妝容和黑裙,嗤笑一聲,“穿成這樣跑來多管閑事?我看是別有用心吧!”
念恩急紅了眼,伸手就去拽女孩手腕想強行拉她起來。這一拉扯,她自己的掛脖黑裙肩帶微微鬆動,鎖骨下一小片雪白**在迷幻燈光下格外晃眼。男人的目光果然被吸引,饒有興味地眯起了眼。
女孩捕捉到金主眼神的偏移,一股被截胡的羞憤和醋意直衝頭頂。她狠力一推念恩:“神經病!滾開!”
念恩猝不及防向後踉蹌,被及時趕來的白靜死死扶住。
“你有病吧?!”女孩尖聲怒罵,抄起桌上半杯琥珀色的洋酒,狠狠潑向念恩的臉!酒液混著睫毛膏狼狽地淌下,瞬間花了妝容。
“你幹什麼!”白靜怒不可遏,猛力推搡女孩。女孩驚叫一聲跌坐回沙發。
樓下卡座的周麗和阿文被這突如其來的衝突驚呆了。阿文更是難以置信地挑眉——念恩看著溫順,竟有膽量在夜場公然挑釁?這反差讓他心頭那點不甘又癢了起來。
冰涼的酒液順著臉頰滑落,念恩猛地一顫,仿佛被這杯酒徹底潑醒。她緩緩抬眼望向那女孩——對方臉上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敵意,像盆冷水澆透了她發熱的腦子。眼前這張陌生的臉,與她記憶中那個寧死不屈、眼神倔強的紫蘇影像,瞬間割裂開來。怎麼會把她們重疊?她感到一陣眩暈般的荒謬。
沙發上的男人悠然點燃雪茄,吐出一口濃白的煙圈,帶著掌控一切的戲謔口吻點評:“嘖,現在的女大學生,路子是越來越野了,真叫人……刮目相看啊。”那輕佻的尾音裹著煙味飄散,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念恩瞳孔驟縮!男人此刻斜叼雪茄、眯眼冷笑的神態,嘴角那抹混合著貪婪與施虐欲的弧度,竟與紫蘇口中描述的惡魔繼父形象——完美重合!巨大的恐懼和憤怒瞬間攫緊心髒,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
“走!”白靜不由分說,死死拽住念恩胳膊往外拖。款姐氣喘籲籲地擠過來,驚慌失措:“小恩?怎麼回事?”
“下去再說!”白靜臉色鐵青,聲音緊繃,幾乎是用身體為盾護著失魂落魄的念恩撥開人群。
回到樓下卡座,周麗立刻湊上前:“小恩,你沒事吧?臉怎麼……”
阿文的目光卻黏在念恩狼狽的臉上——酒漬暈開的妝容,濕漉漉貼在額角的發絲,還有她眼中尚未褪盡的驚惶。一絲混合著報複快意與重新燃起狩獵欲的濃重笑意,在他嘴角無聲漾開。
就在這時,白靜手機一震。屏幕亮起,是阿金發來的短信:“我和海倫在美院門口,你們在哪?”白靜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迅速敲下了這裏的地址。
海倫和阿金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喧鬧的入口。白靜立刻踮腳揮手。
念恩已草草擦去臉上的酒漬,露出底下毫無血色的蒼白。濕發黏在額角,精心描繪的妝容殘褪後,隻剩下一雙空洞失焦的眼睛。那身黑裙,此刻裹在她微微發抖的身上,在迷幻的燈光下竟顯出幾分易碎的脆弱,反而更引人注目——這認知讓海倫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他二話不說,一把脫下自己的外套,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裹緊她單薄的肩膀。
“怎麼回事?!”阿金擠到念恩麵前,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眼神掃過她狼狽的樣子和白靜緊繃的臉。
白靜語速飛快,帶著未消的餘怒:“她看二樓那女孩被個老男人纏著,非要衝上去製止!”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念恩,“結果呢?人家是周瑜打黃蓋!我們倒成了多管閑事的笑話!”
款姐慢悠悠啜了口酒,語氣是見慣風浪的平淡:“小恩啊,這地方有這地方的規矩。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你這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在這兒隻會把自己膈應死。看開點,別惡心著自己。”她的話像冰冷的鵝卵石,砸在凝滯的空氣裏。
阿金緊接著點頭:“就是!你這愛打抱不平的性子是該收收了,犯不著為了那種人吃虧啊。”
一旁的阿文冷眼旁觀,嘴角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誚。聽著阿金他們那番充滿憐惜的“開導”,他隻覺得無比諷刺——這群人,竟被念恩那副蒼白脆弱的假象騙得團團轉!什麼打抱不平、什麼精神潔癖?在他看來,不過是她用來博取關注的偽裝罷了。他心底無聲地嗤笑:“一群有眼無珠的傻子!”隻有他,才看穿了這張楚楚可憐麵孔下,那份令人惱火又勾人的“不可掌控性”。
念恩耳邊嗡嗡作響,像堵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同伴們的聲音——那些關於“多管閑事”、“交易”、“收斂性子”的分析和帶著歎息的關切——清晰地傳進來,卻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她比誰都清楚,他們描繪的“真相”與她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之間,橫亙著多麼巨大的偏差。
解釋?太累了。將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懼和創傷剖白出來?更是一種徒勞的消耗。她隻是更緊地裹住海倫那件寬大的外套,仿佛要縮進一個安全的繭裏,任由那片蒼白和沉默成為她唯一的回答。
眾人意興闌珊,準備離開。剛走出迪廳震耳欲聾的大門,踏入微涼的夜風裏——
“去哪兒?我送你。”一道低沉油膩、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煙嗓,刺破嘈雜的空氣直射過來。
循聲望去,路邊赫然停著一輛線條冷硬的黑色豪車。那個留著精致胡須的富商,正悠閑地斜倚在車門邊,指間雪茄明滅,目光卻像黏膩的蛛網,精準地鎖定了人群中的念恩。那眼神**裸地寫滿狩獵者的玩味和勢在必得,驚得念恩臉色煞白,踉蹌著後退一步,幾乎撞進白靜懷裏。
“是剛才那個老混蛋!”白靜失聲驚呼。
海倫胸腔裏的怒火瞬間被點燃,血液衝上頭頂,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如滿弓之弦,隻待一個爆發的臨界點。
白靜死死拽住念恩冰涼的手腕,壓低聲音:“快走!”
阿文冷眼旁觀,迅速評估著豪車和富商的氣場——背景不淺。他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目光灼灼地盯著念恩慘白的臉,像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裝清高的戲,演到這份上,看你敢不敢撕破臉皮上車?”
富商仿佛沒看見旁人,勝券在握地拉開厚重的車門,做了個不容拒絕的“請”的手勢,姿態如同施舍。
就在這瞬間!海倫動了!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獵豹,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幾步就躥到車前!沒等富商臉上誌得意滿的笑容完全展開,一記裹挾著狂怒的重拳已狠狠砸在他腮幫上!富商悶哼一聲,頭猛地撞在車頂,雪茄脫手飛出!海倫揪住他昂貴的衣領,又是一記凶狠的勾拳搗在他腹部!富商痛得蝦米般蜷縮,被海倫順勢狠狠摜在冰冷的引擎蓋上!引擎蓋發出一聲刺耳的**!
車內的司機連滾帶爬衝出來,看到老板口鼻淌血、痛苦地蜷在引擎蓋上**,嚇得魂飛魄散,哆嗦著手掏出手機狂吼:“快來人!老板被打了!!”
尖叫聲炸開!阿金從震驚中回神,一個箭步衝上去死死抱住海倫的腰:“海倫!住手!別惹禍!”
迪廳老板帶著幾個彪形安保,像被火燒了**般衝出來,臉色煞白——這要鬧到報警,再查個底朝天,他這生意就甭做了!他一眼認出蜷縮在地的常客金主,慌忙撲上去攙扶,點頭哈腰地安撫:“於總!於總您息怒!誤會!都是誤會啊!”
趁著這團混亂,白靜默契地架起仍在發抖的念恩,周麗和款姐緊隨其後,幾人像遊魚般迅速沒入看熱鬧的人群縫隙。海倫最後被阿金用力拖走。他緊追上去,拉著念恩不由分說一頭紮進迪廳後巷幽深冷清的弄堂。
“海倫這是幹嘛?”款姐茫然問道。
“放心吧,有海倫在沒問題的。”阿金篤定地說。
白靜看出今晚的海倫完全沒有猶豫和退縮,勇敢地保護著念恩。她心裏既羨慕又感到一絲落寞。
冷冷的夜風灌進喉嚨。海倫拉著念恩的手腕,像兩道在霓虹洪流中逆行的影子,不知狂奔了多久,直到身後喧囂徹底被死寂吞噬,念恩才猛地停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花壇邊沿,大口喘著粗氣,心髒幾乎要撞碎胸膛。
“你怎麼會招惹上這種人?”海倫的聲音還帶著未褪的緊繃感,夜風裏聽來格外低沉,“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險?”
念恩抱著膝蓋,目光失焦地望著地麵:“我把那個女孩,錯認成了失蹤多年的好朋友。”她喉頭哽了一下,“她到現在……都杳無音信。我怕她在外麵……吃了太多苦。”淚光在她泛紅的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海倫心頭一緊,想問的話堵在喉嚨口。他看到她肩頭細微的顫抖,終究隻是沉默地站得更近些,用身體隔開冰冷的夜風。
濃重的烏雲沉沉壓著城市,街景在昏暗中顯得迷離而淒清。寂靜的長街上,隻有風聲在耳邊嗚咽,路燈將人影拉長又揉碎。念恩的目光忽然被地麵一道長長的白色標記線攫住。像被某種無形的牽引,她徑直踏上那條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毫無預兆地,一個模糊又溫暖的畫麵在她腦中閃過——仿佛有個清朗的男聲帶著笑意,溫和而堅定地引導她:“別怕,沿著這條線走,眼睛看著前方,別看腳下。”
海倫不明所以,卻下意識地也踏上了白線,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每一步都踩得認真,生怕偏離分毫,像個笨拙又忠實的影子。線的盡頭,是沉默流淌的江岸。水聲隱約傳來。念恩察覺到身後緊貼的腳步聲,像受驚的小獸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拉開距離。
海倫的心像被那一步踩中,悶悶地疼。他急切地解釋,聲音在江風中顯得有些發澀:“別怕!我……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是男人,但我絕不會傷害你!”他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柔更低,像怕驚擾了什麼,“你……感覺好點了嗎?”
回應他的,隻有更猛烈的江風,嗚咽著撲打在念恩凝固的側臉上。她隻是更緊地抱住了自己,目光像被釘在了江心——那裏,細碎的浪花正徒勞地翻湧,撞碎在看不見的黑暗裏。
“為什麼不說話?”念恩忽然回頭,望向海倫。
“怕打擾你。”海倫輕聲回應。
念恩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夜風吹亂了他的額發,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卻依舊好看,像沉靜的玉石,不為風霜侵擾。
“你知道這裏嗎?”念恩問。
“我經常來。”海倫答得幹脆。
“這裏,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
“嗯?”海倫腳步一頓,難掩驚訝。
“那天,你往江裏扔了一大束紅玫瑰,”念恩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回憶,“整個人……像丟了魂。我以為你失戀了。”
“其實那天……”海倫驀地垂下眼睫,喉結滾動了一下,後麵的話像被風堵住,消散無聲。
念恩心下了然。那件事的後續,她早已知曉,何必再揭他傷疤?她攏了攏衣袖,轉身繼續走:“走吧,該回去了。”
海倫在原地怔忡片刻,抬頭見念恩已走出幾步,連忙邁開長腿跟上。
回到美院時,宿舍樓門即將落鎖。“今晚……謝謝你。”念恩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仰頭看他,眼神誠摯。她小心地脫下肩上的薄外套,遞過去,“穿上吧。”
“不用,你穿著,我不冷。”海倫搖頭,下意識想推拒。
念恩卻板起臉,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持,像個操心的大姐:“入秋了,晚上寒氣重!快穿上!”
見她態度堅決,海倫隻得妥協,乖乖接過外套披上。念恩嘴角漾開笑意,自然而然地踮起腳,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領。微涼的指尖不經意掠過他溫熱的脖頸皮膚,像細小的電流竄過。海倫呼吸一窒,胸腔裏那點暖意瞬間炸開,洶湧地蔓延至全身。
念恩並未察覺他瞬間滾燙的耳根和眼底翻湧的情緒,收回手,揚起一個溫暖**的笑容:“路上小心。”
“嗯。”海倫點頭,轉身走入夜色。走出很遠,仍忍不住頻頻回望——那道纖細的身影一直立在原地,目送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徹底融入黑暗,才轉身走進宿舍樓門。
走廊盡頭傳來寢室裏興奮的議論聲,像一群雀躍的鳥兒。念恩在門外悄然駐足。
虛掩的門縫內,燈光暖黃。款姐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讚歎:“海倫今晚那幾下,是真爺們兒!”周麗立刻接腔,語氣滿是豔羨:“小恩這運氣,上輩子積德了吧?這種關頭能為你拚命的男生……”
那些滾燙的字句,一字不漏地鑽進念恩耳中,沉甸甸地落在心尖最柔軟的地方,漾開一圈圈酸澀又溫熱的漣漪。她背靠著冰涼的牆壁,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衣角。那個富商的權勢和世故,遠非海倫這樣年輕的學生所能抗衡。可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像一道毫無預兆劈開陰霾的閃電,沒有絲毫權衡利弊的遲疑,隻為護住她。這份孤勇帶來的震蕩,正如同細小的鑿子,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撬動著她那扇塵封已久、厚重無比的心門。
第二天清早。念恩和白靜抱著課本,並肩走向階梯教室。經過昨晚風波,空氣裏還殘留著一絲微妙的疲憊。
白靜忽然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向念恩,眼神裏交織著一點未褪的遺憾和按捺不住的好奇:“海倫……他好像很喜歡你?”
念恩心頭一跳,腳步也跟著頓住。這個問題根本掩飾不住她刻意維持的平靜。她當然知道白靜對海倫的心思,可命運似乎總在她和海倫之間牽起看不見的線,讓他們越走越近……這認知讓她喉嚨發緊,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這份直白的探問。
白靜敏銳地捕捉到念恩的遲疑和眼底那絲不安。她反而先笑了,那笑容努力撐開一片豁達,帶著真心為朋友高興的底色:“這是好事呀!”她語氣輕快,試圖驅散那點無形的尷尬,“昨晚的事至少證明了一點——他是個靠得住的人,值得去喜歡。”這話說出來,像是在說服念恩,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靜……”念恩心底湧起一陣酸澀的內疚。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快上課了!”白靜卻迅速截斷了她未出口的話,語氣重新變得輕鬆明快,甚至伸手用力拍了拍念恩的肩膀,仿佛要把所有複雜的情緒都拍散在晨風裏,“走啦!”說完,她率先轉身,加快了腳步向教室走去。念恩心裏猶豫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阿文在樓梯間留意著來往的同學,終於看到了周麗。他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樓下走。白靜課間出來準備去洗手間,恰巧撞見阿文和周麗兩人行蹤詭秘地拐進了安全通道。她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跟上去一探究竟。
“結束這場遊戲吧,李念恩我招惹不起。”阿文說道。
周麗語帶嘲諷:“我看你也沒機會了。昨晚她遇到危險,你作為一個男人連一點保護欲都沒有,估計她對你好感全無。”
“本來都要得手了,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我的好事!”阿文想起失手,憤怒又湧了上來。
“什麼計劃?”周麗想起他伸進褲袋的動作,聲音有些發顫,“你昨晚……是不是對她動了歪心思?”
“放心!我可不敢用迷魂藥,頂多放幾片安眠藥罷了。”
白靜聽到這句話,如遭雷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下三濫的人!”周麗瞳孔一縮,驚恐地倒退了兩步。
“嗬,說得你好像多高尚似的,別忘了是你幫我把她約出來的!”阿文陰沉地冷笑。
白靜雙手緊按胸口,努力穩住心神,把他們的對話牢牢記了下來。
整個房間籠罩在黑暗中,唯有陽台圓桌上的兩支蠟燭散發著微弱的光,映照著周麗驚惶的麵容。
款姐和白靜緊緊圍在周麗身邊,不給她留一絲逃跑的空隙。
款姐厲聲質問:“你膽子不小啊,竟敢算計自己人!”
白靜緊接著逼問:“恩哪裏得罪了你,你們要毀她?”
“我沒有!”周麗矢口否認,“我們隻是拿小恩下了個賭注。阿文想追小恩,我幫他牽線而已。”
“賭贏了的戰利品是什麼?”款姐追問。
“我無條件答應阿文一個要求。”周麗毫不猶豫地坦白。
“能跟阿文那種下作的人攪在一起,你又能是什麼好東西?”款姐譏諷地翻了個白眼,“平日裏真沒看出來,你是見不得小恩好才想著毀她?”
周麗見她們說話毫不留情,也撕破臉大聲嚷道:“你們現在該慶幸李念恩沒事才對!”話音剛落,整個房間驟然亮堂。
白靜、款姐和周麗同時回頭,隻見念恩圓睜的雙眼直射過來。白靜和款姐下意識地退開一步,隻剩下周麗與念恩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念恩眼神如刀,一步步逼近阿麗,聲音破碎:“你……為什麼要利用我?”
周麗踉蹌後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窗玻璃,勉強穩住顫抖的身體,強作鎮定道:“你……你不是也沒損失嗎?因為這事,你不是還見識到另一個男人的真誠了!”
念恩瞬間被怒火吞噬,揚手狠狠扇了周麗一記耳光!“啪!”巴掌聲響徹房間。
“你說得好輕巧!”念恩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換作是你,你願意嚐試嗎?”
周麗猛地別過臉,隨即站直身體,迎著念恩的目光,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我本就不是什麼正經女人!你看不出來嗎?!”
念恩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渾身止不住地戰栗。
周麗拂開額前散亂的發絲,毫無愧意地說:“現在,我們扯平了。”說完就要奪路而逃。
款姐眼疾腳快,伸腿攔住她:“你幹這些事,不就是為了錢嗎?”說著起身抓過桌上的皮夾,抽出一疊嶄新的百元鈔票,狠狠砸在周麗臉上。鈔票紛紛揚揚,散落一地。
念恩和白靜目光呆滯地看著周麗瞬間煞白的臉。她的臉頰又迅速漲紅,不知是那一巴掌的印記,還是因羞愧或被羞辱。
“原來……原來你們從沒看得起我!”周麗突然委屈地哭喊出聲,“我有這麼壞嗎?你們……你們非要這樣侮辱我?”
念恩扭頭看向白靜和款姐。她們顯然也被周麗突如其來的哭聲弄得手足無措。
這一晚,眾人思緒紛擾,各自睡去。念恩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直到窗外天色泛白,她才躡手躡腳地起了床,獨自來到小湖邊。
她怔怔地望著水麵,兩眼空洞,整個人陷入了沉重的思緒。舊日被當作獵物般劫掠的恐怖陰影尚未完全消散,現實竟又將她推入熟人精心編織的羅網。雖說最終有驚無險,逢凶化吉,卻在她艱難克服心理障礙的路上,又重重地上了一道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