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州走出病房，與陳燃擦肩而過，回頭望見他進了季楠溪的病房，不過現在跟他沒關係了，應該說從沒有過關係。
    “是你？”陳燃一進門就認出來了，這不是那天晚上的誰來著？他還真不知道名字。
    那天見麵是晚上，季楠溪也心不在焉的根本沒看清他的臉，也過來挺長時間現在自然認不出來。
    “你認識我？”
    “你不記得我了？”陳燃把飯盒放在櫃子上，“有天晚上你不是在跟人打架來著？”
    季楠溪這才猛然想起，但是不敢確定，“你妹？”
    陳燃也被這段孽緣驚到了，不過就是想不明白，怎麼每次見這人都愁眉苦臉的，照片裏挺陽光的，就想逗逗他，開個玩笑，“小夥子長得挺幹淨，怎麼開口就罵人呢？”
    “啊？”季楠溪懵了，啥時候他就罵人了？
    陳燃被他這呆傻的模樣逗笑了，擺好飯菜對他說，“跟你開玩笑的，吃飯吧。”
    “你是鄭阿姨的兒子？”季楠溪還沒反應過來。
    “不明顯嗎？”
    季楠溪看他現在端著飯盒的樣子，一切都對上了，“挺明顯的。”
    ?
    吃完午飯，陳燃貼幫他洗玩飯盒，就在一旁坐下了，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是同性戀吧？”季楠溪記得沒錯啊，他自己說不是的，怎麼現在又是了？
    “不是。”陳燃低頭看手機，隨意的回答。
    季楠溪抓抓頭，好家夥，你一個直男答應來個gay相親，你是要上天嗎？
    “我媽一直勸我找對象，煩了，正好我妹給了我靈感。”陳燃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替他解答。
    “你就跟你媽說你喜歡男的？”他這寧彎不死的做法季楠溪蠻佩服的。
    陳燃默認了他的答案，不再講話，很快他電話就響了。
    “喂？”鄭翠雲的聲音從聽筒傳到陳燃耳朵裏。
    “怎麼了媽？”
    “沒事沒事，你今天晚點回來，家裏門鎖壞了，剛剛開鎖師傅給換了把鎖，我怕你等下進不來。”她示意吳彩霞別出聲，用口型對她說，“沒問題。”
    陳燃無奈的笑笑，畢竟是他媽，隻能配合演戲，“知道了，本來我也沒打算回去啊。”
    “不會來，那你現在在哪兒啊？”鄭翠雲皺眉，他不相信兒子就這麼容易屈服了。
    “阿姨。”陳燃把電話遞給他，強迫他友情出演，季楠溪隻好配合打個招呼。
    鄭翠雲一聽是季楠溪，差點笑出聲，“楠溪啊，你和燃燃聊，阿姨還有事先掛了。”
    掛斷電話，她對吳彩霞說：“我看八九不離十成了，燃燃肯定喜歡楠溪。”
    “啊？”吳彩霞不敢相信的發出一個單音。
    “你是不知道陳燃這臭小子，我之前安排了多少人啊，各行各業男的女的我都找了，沒有一個能單獨相處超過三分鍾的，這回啊八成是真看對眼了。”鄭翠雲眯著眼孩子的終身大事也算結了，她懶得再說那些事兒了。
    吳彩霞一早就聽她講過陳燃的戰績，所以一直擔心他倆處不來，現在聽她這麼說也寬慰了些，她早就看開了不像鄭翠雲那麼執著，現在就是一門心思想著兒子好好活著，找不找對象什麼的，隻要他過的舒服隨他去吧。
    季楠溪出院後偶爾還會和陳燃來往，隻是他暫時不想工作，就在家附近租了個房子，偶爾去看看媽媽，其餘時間都拿來虛度了。
    那天晚上漆黑的夜空布滿了星星，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來似的，季楠溪無意間溜達到了從前的住處，過去的一切都好像是夢，他想回去看看，也不知道房子租出去沒有。
    總有人覺得自己是尚未發光的金子，可抬起頭就會發現，頭頂的藍天亙古不變，腳下的破路早已被前人趟爛，眼前背影偶爾會回頭，身後照舊跟著和你一樣自命不凡的可笑。
    你認為的光芒四射，萬般榮耀，也不過是尚未甘心平庸的平庸。
    李常州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大街上，過去的二十幾年他從沒嚐過人間疾苦，也從沒有認真的作過一件事情，頂著老娘生的臉，花著老子掙來的錢，悠哉悠哉。
    “喂，爸。”他接通電話。
    “到家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憂心。
    李常州把手裏的礦泉水瓶丟進垃圾桶，假裝不經意的抬起胳膊蹭蹭差點流出的眼淚，“還沒，在樓下了。”
    “別太累，身體吃不消，要是缺錢就跟我說。”
    “沒事兒，您從前老說我，怎麼現在我努力了，又勸我回去吃閑飯。”李常州笑笑，這是他們父子近期以來才多的互動。
    “從前是從前。”男人說完一頓，想破頭皮也，沒想出他們之間能有的共同話題，就胡亂嘮叨，“以前吧，就是總擔心你長不大，可你突然懂事了爸也想通了，咱又不是什麼敗家子，偶爾消費高一點，也沒太過分。”
    路邊的玻璃倒映出一個男人眼裏含著淚，臉上掛著笑，“爸以前是我不懂事……”
    “你老老實實的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了就想想什麼時候回家，有我在不用你懂事，爸能養得起你。”男人說完掛斷了電話。
    李常州手裏握著鑰匙，剛要上樓，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楠溪……”
    “嗯。”男人簡單的打了招呼準備離開。
    “上去坐坐吧，你的東西都還在。”他強努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前段時間你這房子到期了，我就給租下來了。”
    季楠溪跟著他走進屋子，陳設都沒變，隻是人變了，他手輕撫過台麵有積灰，看來還是不一樣。
    “我一個人住，也想不起來打掃，不過你的東西都很幹淨。”李常州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事，也沒什麼用得到了，你不要就扔了吧。”季楠溪說著繼續往裏走，客廳也沒變。
    可走近一看他忍不住發笑，台麵上的東西是沒變，遙控器用完都擺在原來的地方，隻是這貨為什麼把自己用的東西都一股腦塞在下麵。
    李常州跟在他後麵，趕緊給他倒水，季楠溪剛要接過來，他又收回去了說：“算了”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給他。
    房間裏除去一股黴味，多了一個攤在地上的行李箱，床頭櫃多了兩個衛生紙團，季楠溪邊感慨他的自理能力，邊動手打掃起來。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加班。”倒不是公司強製，是他上進。
    “吃飯了嗎？”
    李常州先是暖暖的，邊搖頭邊“嗯嗯。”，立馬又點頭“嗯。”
    “嗯嗯，還是嗯。”季楠溪先是打開窗戶通風，又打開手機看看點了份小籠包和白粥。
    “嗯嗯。”李常州又嗯嗯了一聲。
    “你的衣服為什麼不掛起來。”季楠溪給他的衣服裝好衣架，一一掛好。
    “別動！”張常州鬆開他的手，又把衣服掛回去。
    他剛想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來就被製止了，“怎麼了？”
    “這樣挺好。”李常州臉上雖然沒有笑，眼睛裏的卻遮不住。
    季楠溪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番，把茶幾下麵的東西也擺出來，打火機煙灰缸……還有一瓶藥，他沒看清就被李常州拿走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隻是擦擦桌子再把主人的東西擺到明麵上就好了。
    “楠溪，電腦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拿來用了。”李常州主動承認錯誤。
    “沒事，你用吧。”季楠溪把他的衣服連同內褲襪子一股腦塞進洗衣機，想來他也不會介意。
    “我折現給你吧，這家裏的東西我都折給你，隻是我現在沒什麼錢要分期。”李常州從他一進門就跟在後麵，像個小時候跟著媽媽轉的孩子。
    “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電器都是房東的，不用了。”季楠溪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和這個男人有這種牽扯，得，就當是做慈善了吧。
    “不行，你把我微信加上，每個月定期還你電腦的錢。”
    李常州固執的像個孩子，關於固執這件事，季楠溪一早就領教了，多說無益加就加吧，反正自己也是花了錢的，收回來也理所應當。
    外賣到了，季楠溪給他放到餐桌上，又把廚房的窗戶打開，“以後你記得定期開窗通風。”
    “那你要定期過來看看，不然味道會散，我寧可不開。”
    “去吃飯。”
    “電話。”李常州小聲說了一句，季楠溪應該是沒聽到，他接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喂？”
    陳燃一開始還沒聽出來，對他說：“我媽叫你明天來家裏吃飯，表妹也在，來不來。”
    “不是本人。”李常州往屋裏看看，季楠溪正抱著拆下來的床單被罩出來，果斷掛掉了電話。
    “衣服我都幫你晾好了，等下洗衣機停了，你就把床單拿出來晾一下。”
    聽到關門的聲音男人才恍然回過神，仿佛原本閃耀的一點星光也蕩然無存，屋子裏亮堂堂的，他卻好像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