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實是這樣的，”嚴羌與人找了間涼亭，趁著四下無人，意欲將他的訴求全盤托出。
    他背抵著涼亭下的柱子，腳跟虛虛搭在凸起的一節石階上，來回碾了幾下，身子轉向煉藥師那邊。
    煉藥師一身寬大的袍子，頭上是一頂黑色兜帽，連接著披風，此刻帽簷被風撩的往後起了些，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
    也僅此而已。
    嚴羌想往深裏看，奈何人捂得仿佛害了疫症那般，什麼都見不得。
    屈起的指節頂著下頜，他眸光悠悠向前移動，落在煉藥師模糊不清的臉部輪廓之上，抿了下嘴：
    “我有個朋友……”
    嚴羌的聲音方一落下，煉藥師黑色的兜帽底下，隨即傳出一聲難掩的輕笑。
    他一時語塞，略微訝異地望著對方緩緩抬起腦袋，逆光射下的那片陰影罩在青年臉上，模糊了五官。
    看不清楚那張臉，以及臉上的表情。
    他卻分明感覺到此刻有束視線劃破虛空與他對上，然後他聽見對方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
    “師兄說的這位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你說的這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
    嚴羌摸近人身邊坐了下來，隔著涼亭中央這張石桌，同人麵對麵而坐，眼底倒映著落日餘暉的霞光，像是顆會反光的玻璃珠子。
    對麵青年見他落座，便將身子更往暗處裏縮了縮，低下去腦袋，像是一頭蟄伏於黑夜裏的野獸。
    嚴羌沒有發覺到異樣，手裏攥著那顆物件上的紅繩，一節綁在他食指上，來回反複地摩挲。
    “你不是想要這個嗎？”
    他拈著那顆比傍晚的紅霞還要顯得火紅的珠子，若有所思的視線逡巡於珠子與煉藥師之間。
    見人抬了眼，他手指一鬆一合，將珠子再度攥於掌心當中，眯著眼睛擠出一個尤其無害的笑容。
    “嚴師兄。恕在下冒昧，我不該多問你的私事，但你也應該清楚，你所為的那件事不論是否如你所說……
    總之憑你一麵之詞，我也無法判定你所言有幾分是真，但你若真願用那顆珠子與我交換，在下願一試。”
    嚴羌確實沒有直接挑明了說是血契。
    他無非將那小孩兒的症狀，以及該如何對症下藥的法子與那煉藥師一一說了。
    煉藥師入門十幾載，閱曆眼界皆在他之上，稍一引導便猜到他描述的是血契的症結所在。
    嚴羌拉開胸前的衣襟，取出幾張用石墨畫著符紋的符紙，火燒了，然後用茶杯盛好符紙燃過留下的灰，最後向其中倒滿水。
    他將珠子緩緩放平在桌上，斜著眼睛向人望了過去：
    “誓咒符，如果閣下對交易再沒有什麼異議，服下符水，你我的交易之後便正式建立，不可向旁人透露一二，否則必遭天譴。”
    煉藥師細長白皙的手臂從袍子底下探了出來，先是覆在那顆紅色珠子上，短暫停留了一瞬。
    接著，青年的手臂繞開他麵前幹淨的杯子以及那張完好的符紙，徑直來到嚴羌身前，端走那隻茶杯。
    “合作愉快。”幾不可察的笑腔隱在平穩的聲線以後，像是壓抑了許久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