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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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的時候顧朝是一個人來的,宣可昊叫上了董雨蕭,金宇帶著個剪短發穿牛仔裙打扮得很利落的女人,落座之後,環顧四周,以前那幫人大概聚了個半齊,卻都早已物是人非,各有各樣了。
宣可昊畢業後托他爹的關係在南市職校謀了個語文老師的活,工作兩年後把同班的數學老師追到手,談了半年戀愛火速結婚,如今孩子已經一歲半,算是他們中間最”按部就班”的人了。
董雨蕭堂堂一七尺大漢,一見著楚涵眼睛就紅了,一口菜沒吃先幹了兩杯酒,飲酒下肚卻逼出了滿腔熱淚,三句話裏能有兩句帶上了”可惜”二字,他是真可惜楚涵的才華就這樣浪費了,當初楚涵力排眾議非要去當兵的時候,他為了留住楚涵差點跟他翻了臉,楚涵在機械能源方麵的鬼才是他最為讚賞的,想來能源技術專業要多少年才出得了這樣一個人才?可他偏偏放棄一切跑去當兵?現在又當了個警察?
楚涵拍拍他的肩膀,默默地把董雨蕭敬他的酒喝了,董雨蕭算是工院那一屆混得最好的,他在中科院的南市分院任職,幹的還是那行。
“老董,不是我說你,”宣可昊在董雨蕭肩上砸了一拳,“事業幹的再風生水起,也還是不敵春被一席,你白長那麼大的個子了,初吻到現在還沒送出去吧?”
董雨蕭不好意思地揉揉臉,“女孩見到我都退避三舍,我有什麼辦法?”
金宇調侃道:“耗子,把你們學校的年輕女教師介紹一兩個給老董,要特別注明咱老董身強力壯。”
眾人笑起來,一直沉默的顧朝突然出聲:“我要結婚了。”
緊跟而來的沉默和緩衝五秒鍾後的歡呼聲幾乎衝破了屋頂,金宇隻差沒蹦起來了,”太好了”三個字剛出口,就見程倩從包廂門外走了進來,她麵色仍舊如楚涵上次見到那般蒼白,但得益於濃重的脂粉和眼影,把眼角眉梢的疲憊都驅散了不少,她理所當然地拖了個軟椅坐在顧朝旁邊,笑盈盈道:“什麼事兒那麼高興啊?”
金宇哈哈笑著打了她一巴掌,“連好哥們兒都瞞,不夠意思。”
顧朝打斷金宇,看向程倩:“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程倩瞪了他一眼:“你不喜歡我來嗎?”
顧朝扔了服務員送來擦手的熱毛巾,從包裏掏出一根煙來點著。
“有話就說,別整天拿煙來堵我!”程倩沉下臉來:“除了我,屋裏還有其他女孩,抽煙非常不禮貌。”
“行!”顧朝謔地起身,被楚涵一把拉住,他回望著楚涵,楚涵用力拉了他一下,把他摁回座位。
“說那些幹什麼?”金宇看桌上氣氛難熬,程倩臉色難看,趕忙出言調和,“你們是不是眼拙,到現在也沒人認出我女朋友來?我女朋友可是女中豪傑,不怕被煙熏。”
坐在金宇身邊的女人笑了笑,“你少耍寶!雖然我當年和鬧……但其實跟他們都沒怎麼見過。”
程倩雖然心事重重,但仍被女孩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她盯了她半晌,驚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你不會是齊平吧?齊治的妹妹?”
齊平朝她點頭微笑:“是的,咱倆見過,那次羅老板請客,你帶了齊治,鬧鬧帶了我……”
兩人話說到此都咽住了話頭,猛然的停頓卻讓停頓的意義更加凸顯。
宣可昊砸了金宇一拳:“你小子行啊?我沒記錯的話,齊平那時候可是中醫專業的學霸,你倆啥時候好上的?現在才說。”
齊平笑了笑,看著楚涵:“當年我們也見過。”
楚涵沉默地回憶著當年齊平把雲鬧鬧那兩本書給他時的情景,那時候的齊平還不會化妝,也不穿裙子。
“我想說的是,當年鬧鬧的遺物……她的那些東西是我收拾的,直到現在也沒人找我要過,如果……”齊平說的很艱難,每個字都在尋求最合適的措辭,可說出來似乎都不對。
楚涵卻像在黑暗中突然摸出一道光亮來似的,突然莫名其妙地問她:“雲鬧鬧那時候有沒有說過她認識一個姓蔣的人?”
齊平皺著眉頭想了想,訕笑道:“不好意思啊,當年我們宿舍三個很少聚到一起,就算都在宿舍也很少說話,所以我……”
“蔣叔叔?”眉頭緊鎖的程倩突然開口,“楚涵,你說的是蔣叔叔這個人嗎?”
楚涵大驚,他之前就給程倩打電話問過,程倩已經否認了,如何現在又冒出了一個蔣叔叔?
“你那天問我的時候我喝多了,還真沒想起來,現在齊平一說當年的事兒,又說起宿舍,我就猛然想起有一天晚上,就是鬧鬧的媽媽出車禍那晚,她和我蹲在宿舍樓底下,她媽媽給她打電話,她問她媽媽新找的那個老頭呢?她媽媽說,你應該叫他一聲蔣叔叔,因為四周很安靜,她媽媽的聲音又很大,所以我就聽見了。”
楚涵心跳如鼓,他猛地站起來,“你確定說的是蔣叔叔?”
程倩原本是確定的,被楚涵這麼認真又極具壓迫性地問了一句之後,反而讓久遠的記憶在腦子裏打了個彎兒,結巴起來:“我……我也不是很確定,但……”
楚涵卻無視了她的退縮,希望的光芒像被點燃的熱火一般將他的五髒六腑都燒得熾烈灼灼,如果那個叫蔣忠啟的人的確是雲鬧鬧認識的人,而他又在雲鬧鬧出事前幾分鍾給她打過時長一分半鍾的電話,或許他會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說不定他還知道雲鬧鬧的下落。
“楚涵,”程倩慢慢地站起來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傳菜的服務員看著一桌子靜謐如水的人,停下了宣菜的呼喝聲,默默地把菜肴接二連三地端上桌,瓷器碰撞的清脆聲兒像晨露滴落晚霞揚起,撞得人心思動搖。
“你倆……能不能正常一點?”宣可昊聲音煩悶,頗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程倩,你成天胡思亂想也就算了,何必帶著楚涵一起?一會兒要查那個譯者,一會兒又冒出個蔣叔叔來,你能不能好好看看自己過成啥樣了?”
程倩愣了一下,傻傻地站著掉眼淚。
楚涵麵色冷得不成樣子,金宇趕忙拽了宣可昊一把,宣可昊甩開他,索性站了起來:“楚涵,今天你要和我絕交也好,要揍我一頓也罷,該說的我還是要說,五年了,你扔了學業,丟了前途,甚至連我們這些朋友都不要了,就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猜想,不對,那已經不是猜想了,純粹就是魔怔!”
“你別說了,”楚涵開口,聲音冷的如同寒冬臘月簷下的一根冰淩子,“我不想聽。”
“她死了!”宣可昊猛地往前走了一步,他拽著楚涵的手腕幾近聲嘶力竭,“雲鬧鬧已經死了,你別再折磨自己了!”
楚涵盯著他的眼睛,“你再說一遍?”
金宇也站了起來,擋在宣可昊麵前,“楚涵,耗子不是故意的,他不是那個意思,他當奶爸當神經了,成天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宣可昊推開金宇,一雙眼睛紅通通的,“你們幾個真不夠意思,不敢說心裏話,難道你們都要眼睜睜地看著楚涵和程倩兩個人廢掉?楚涵你知不知道老董因為你退學的事哭了多少次?你又知不知道程倩已經延畢兩次了?你們要瘋一年兩年我們陪著,但已經五年了,人生有多少個五年?你們還要瘋多久?”
程倩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噗通噗通地掉在飯桌上,齊平趕忙從包裏掏出紙巾遞給她,她卻推開齊平的手一字一句道:“鬧鬧沒死,她絕對沒有死!”
眾人麵麵相覷,她卻已奔逃出門,像是晚一步就會被自己瘋長的思想和醜陋的現實推翻那個斬釘截鐵的定論。
金宇趕在楚涵前麵不輕不重地打了宣可昊一拳,“求你別再說了。”
楚涵看向飯桌中央不停旋轉的水晶燈,他不再是曾經那個一點就炸的人了,當年能因為一個張文斌就大鬧四食堂的楚涵早就隨著歲月消失地幹幹淨淨,他不會打宣可昊,更不想和他理論,因為這些年來,在他麵前說這種話的人多得是,楚衛國比他說的還要難聽幾百倍。
“我要結婚了,”沉默靜謐中,一直呆坐在原位的顧朝再次重提舊話題,他很冷靜也很淡然,像是宣告一個眾所周知的消息:“下月初三,新娘是山東人,非要大辦,你們有時間的話跟我跑一趟青島,一天就成,沒時間的話也沒事兒,我雇兩個人。”
眾人的目光齊齊轉向顧朝,他卻拿起筷子來在飯桌上戳平,夾了一塊紅燒肉送進嘴裏:“你們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安排。”
齊平驚訝地捂住嘴巴,幾乎是同一時刻,金宇像一顆炮彈一樣朝顧朝飛了過去,轟隆一聲,厚實的紅木椅子砸在地上,桌布也被拉扯得變了形,兩人翻滾在一片傾倒的紅油寡辣裏,幾乎抱作了一團。
作者閑話:
顧朝是程倩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