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回到雅霖間已經十二點多了，他累得癱在沙發上便不想站起來，抱著個小毯子草草睡了四個多小時就被郭小軍的電話吵醒。
    “我半小時前就打你電話了，”郭小軍看著楚涵鑽進車裏來，咂嘴道：“你昨天回家沒睡覺嗎？怎麼眼睛那麼紅？”
    楚涵沒回答，拿過儀表台上的資料翻。
    “凶器比對結果出來了，受害人身上至少有五十多處傷都是小孩刺你那把刀造成的。”郭小軍邊開車邊說道。
    這和楚涵的猜測大致相同，他捏著薄薄的紙片發愣：“會不會存在不是同一把，隻是同一款刀具？”
    “就知道你會問，”郭小軍得意地笑：“我專門去了一趟鑒定科，他們能肯定傷你的和殺死受害人的刀就是同一把，什麼纖維痕鑒的專業術語說了一大堆，反正沒聽懂。”
    楚涵沒說話，郭小軍嘿嘿嘿地不正經起來：“你說那小孩會不會像雪中悍刀行裏的趙宣素，是個身量極小武功極高的小魔頭？”
    楚涵瞧著他笑：“結案陳詞上你就這麼寫吧，聽起來可信度極高。”
    郭小軍撇著嘴：“那老鄭不把我生煎了也得把我油炸。”
    在郭小軍嘰嘰咕咕的抱怨聲中，楚涵仔細看了一遍小孩的資料，他皺了皺眉頭：“這小孩連出生證明都沒有？”
    “沒有，黑人一個。”郭小軍朝福利院的方向開去，“你受傷那兩天鄭隊和洪大嘴輪番問了他兩個小時，唾沫都講幹了，他也一個字不說，買吃的喝的過去倒搶的比誰都快。”
    楚涵想了想，指著路邊的肯德基：“前麵停一下。”
    郭小軍嘿嘿直笑：“還要給殺你一刀的小魔王買點漢堡嗎？”
    楚涵想不通似的看他一眼：“……我去隔壁買杯咖啡。”
    看著楚涵下了車，郭小軍愣了一下，怒道：“是我膚淺了，冷血王子妥妥的。”
    楚涵走了兩步又回來，趴車窗跟他說道：“倒是提醒我了，你去買點兒漢堡吧，萬一待會兒用到呢？”
    郭小軍瞪著眼睛，想了半天選擇了忍氣吞聲。
    南市東灣福利院有三十多年的曆史了，老舊的四層小樓和新捐建的休閑花園格格不入地糾纏在一起，有種年代大碰撞的奇異感。
    副院長李莉把小孩兒帶過來的時候，楚涵幾乎認不出這就是當時拿刀紮他的小破孩了，他被洗得白白淨淨的，換了身合身的運動服，又長又髒的頭發也被剪短了，露出一雙濃眉大眼，看上去倒挺精神的。
    小孩一見到郭小軍提著的漢堡就像三天沒吃飯的餓漢撲了過來，郭小軍把漢堡提起老高，“開口問我要，我就給你。”
    小孩隻會瞪眼睛，短短的腿一個勁兒地蹦，擱一米八的郭小軍麵前像個裝了電池的微型玩具。
    楚涵看著好笑，李莉小聲跟他說：“昨天有兩個人來福利院打聽領養小孩的流程，可說話卻奇怪得很，心思壓根不在領養孩子上麵，反而拐彎抹角地打聽福利院最近有沒有從外麵接收孩子。”
    楚涵頓時警醒：“他們看到小孩沒有？”
    “放心吧，這孩子是警隊交過來的，身份特殊，就連福利院的普通教師和護理人員都不知道他的來曆。”
    楚涵垂眸思索半晌：“一男一女嗎？”
    李莉點頭確認。
    “有沒有監控？”
    “有的，我這就去把監控拷過來給你們。”
    楚涵看著李莉走遠若有所思，作為一個今天有飯吃明天就會沒路走的毒販，丁石把個孩子帶在身邊本就很奇怪，一開始鄭太平認為這孩子是他們拐來的，但查詢了所有的走失記錄及戶籍檔案都沒有他的信息，可如今丁石落網才一周，就有人上門找孩子了，不急著和丁石撇清關係，反倒冒險找孩子，隻怕這孩子不是單單被拐那麼簡單。
    楚涵走過去，從郭小軍手裏拿過漢堡，在小孩麵前蹲下來：“認識我嗎？”
    小孩麵無表情，甚至眼珠都沒有動一下。
    丁石，祖籍雲南瑞麗，2003年因境外走私罪在泰國被抓，判刑五年，出獄後回國經商，雖然也販賣毒品，但都是小打小鬧，他幹的最多的便是充當買賣雙方的聯絡人收取傭金，所以人脈廣大，路子也很多。
    而這小孩生得黑眼棕眸，和滿臉橫肉的丁石半分都不像，丁石被抓後也沒有緊張過小孩的下落，應當不是他的兒子。
    楚涵把手伸到小孩耳後打了個響指，小孩的瞳孔猛地震蕩一下，迅速轉頭去看他的手。
    不聾，卻對他說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不是不願答，是他聽不懂。
    楚涵先用英語問了他一句，小孩仍然沒有反應，他迅速回想了一遍丁石的背景資料，小心翼翼地用泰語開口：“我這裏有雞肉漢堡和蝦堡，你想吃什麼味道的？”
    小孩頓時眼前一亮，眸子瞪得老大，猶豫半晌才囁喏出聲：“蝦堡。”
    郭小軍頭一次從這小孩的口中聽到稚嫩的說話聲，驚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說啥？他說啥？你說的啥？”
    楚涵把漢堡遞給小孩，站起身來說道：“找個泰語翻譯來，這小孩不是中國人。”
    郭小軍驚呆了，半晌才驚愕地問道：“你還會泰語呢？”
    “就會一兩句。”楚涵邊說邊接起電話。
    程倩的聲音炸雷似的傳了過來：“楚涵，我發現鬧鬧的蹤跡了，她真的還活著！”
    楚涵頓時渾身上下都僵硬了，這句話像一道光一樣把他救贖，卻又仿佛絢麗又短暫的煙花般會突然黑下去，堵死他堅持許久的路，他恍若做夢一般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訥訥道：“你在哪？”
    “我在亞博書店，快來。”
    楚涵掛了電話就往車的方向跑，郭小軍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跟著跑了兩步又不放心小孩，隻得跑回去，把啃漢堡啃的滿嘴是蟹黃醬的小孩提到麵前看著才放心，這才給楚涵打了個電話。
    “出什麼事兒了？”
    楚涵已將車開出了福利院大門，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滑動方向盤：“副院長去拷監控了，你待會兒拿回局裏進行人臉識別，把那兩個可疑分子的臉鎖定了，再請鄭隊批文監控市裏的其他福利機構，查這兩人的蹤跡，小孩你帶著，別放福利院了，不安全。”
    郭小軍一頭霧水：“你要去哪？是不是線人有報？那我也跟著去。”
    “私事兒，”楚涵簡短說道，“車我開走了，你待會兒打車回去。”
    郭小軍一天之內第二次很想暴揍楚涵一頓。

    作者閑話：

    大年初五了呀，假期隻剩一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