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騙局與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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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蔣忠啟都沒有離開過房間,蔣夏也一直待在普黎,
他從曼穀帶了很多新鮮蔬菜過來,還給雲鬧鬧買了普黎見不著的酸奶和夏威夷果,他在廚房做飯的時候,雲鬧鬧就趴在天井裏的木頭小桌上翻譯那本隻剩下十多頁的書,他從廚房的小窗看出去,一眼就能看到時而鎖眉時而點頭的雲鬧鬧。
他很滿足,也並不後悔自己要求父親把雲鬧鬧牽扯進來的要求。
雲鬧鬧離他太遠了,他隻能讓她也絆進這深不見底的泥沼之中,才能毫不費力又一勞永逸地把她留在身邊。
雲鬧鬧從字裏行間裏抬起頭來,看到的便是凝眸注視著她的蔣夏,蔣夏笑了笑,給她端了盤剛切好的哈密瓜擱在小桌上:“黑眼圈越來越重,不做了行嗎?”
雲鬧鬧笑了笑:“哥,咱家很有錢嗎?”
係著圍裙的蔣夏平白添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溫柔,他對雲鬧鬧的聰明深以為然,有種目的已達的痛快感,不由笑道:“總之養你綽綽有餘。”
雲鬧鬧眼眸純淨,隻是簡單地點點頭便又匍匐桌前,可心裏的鑼鼓早就敲翻了天,她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躺在床上的時候,閉上眼全是金發女人對蔣忠啟的威脅,睜開眼又浮現楚小東比劃的那個動作。
她為Drug指的是藥還是毒耗盡了心力,卻又覺得在自欺欺人,
蔣忠啟在國內隻是眾多小小包工頭中的常鱗凡介,曾因為一個標價僅兩百萬的建築項目被文海實業奪走而一蹶不振,這才三五年的時間,如果走的是正路,怎可能一下子就把生意做得這樣大?
還有蔣夏,他心機厚重,在東南亞這個本就毒品泛濫的地方浸染多年,還選了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安置蔣忠啟和她,說不定蔣忠啟就是被他威逼利誘才走上這條路……
“唐老大要來,別做爆炒蝦。”蔣忠啟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把神思亂遊的雲鬧鬧嚇得渾身震了一下,她回頭一看,蔣忠啟指著廚房裏蔣夏剛處理好的半盆蝦仁說道。
蔣夏愣了一下,“要去截貨?”
“嗯。”蔣忠啟從牆上拿了塊掛著的毛巾,不願多說:“我去衝個澡,雲兒就先回房間吧?”
雲鬧鬧點點頭,開始收拾小桌上的東西。
“今晚就讓她一起吃吧?”蔣夏突然說道。
蔣忠啟愣了一下,“不行,讓她回房間。”
“爸,”蔣夏堅持道:“有的事,差不多也該讓她知道了。”
蔣忠啟猶豫了半晌,最後將毛巾往盆裏一扔:“雲兒,回房間。”
蔣夏火冒三丈,把半盆蝦仁掀到了水池裏:“老糊塗!”
蔣忠啟都已經走到了浴室門口,聽到他這麼說愣了一下,回頭說道:“蔣夏,你該回曼穀了,娜木一直在等你。”
蔣夏的火氣停了三秒鍾,哼哧道:“爸,這是你欠我的,當初選押貨的時候,是你認情不認親。”
雲鬧鬧已抱著書爬上了樓梯,透過鱗次櫛比的木頭欄杆,她看到蔣忠啟原本高聳堅硬的後背一瞬間就耷軟了下來,蔣夏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凶器,將他殺得魂飛魄散。
“我守了兩天,終於刨到貨在密支那的消息,等唐老大把買狗帶來,我親自去,隻要在入境之前截住貨,穆卡就會沒事。”蔣忠啟放軟了聲音,像剛入職的菜鳥在向領導彙報工作。
雲鬧鬧躺在夜深人靜的床上,四處的悄聲靜謐時常讓她有種入畫或是遁地的消融感,她閉上眼睛,在一片天旋地轉中重演了一遍過去這五年,雖然前三年她一直在病中掙紮,對周遭的記憶很模糊,可過去兩年是真實存在過的,抱著一份報紙看得嗬嗬大笑的蔣忠啟,找到她寫的那篇社論還要剪裁下來夾在鏡框後麵的蔣忠啟,天天咳嗽卻從不去看病的蔣忠啟……
他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頭,怎麼可能會是毒販呢?
可蔣忠啟的確在騙她,他曾說整個普黎隻有市政廳有一部電話,但現在看來,他的房裏應該也有一部電話,否則這兩天他一直待在房中,如何能獲得貨源信息?
還有方才她隱約聽到蔣忠啟提到穆卡,穆卡怎麼了嗎?
她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蔣忠啟為什麼要騙她呢?
”雲兒,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這是她醒來後蔣忠啟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蔣忠啟為了她亡命天涯,她充滿了感激,可他們不能回國,當真是因為私逃出境這一條罪嗎?
當信任的牆板裂開一條縫時,離徹底倒塌也就不遠了。
“開窗,蔣雲,把窗戶打開。”有人輕輕搖了搖她的窗子。
她爬起來把窗戶打開一條縫,楚小東笑嘻嘻地探進一顆頭來,光滑的頭頂有過量摩絲的味道,衣領上用回形針夾著一朵新鮮玫瑰:“我進來咯?”
雲鬧鬧拿起桌上的鋼筆拔了筆帽,用尖頭對準楚小東的眼珠子:“進來呀。”
楚小東”嘖”一聲,訕訕道:“蔣家的人都厲害著呢。”
“你又來幹什麼?”雲鬧鬧問。
“蔣雲,”楚小東壓低聲音:“我是來帶你走的,他們是毒販子,你跟你哥沒有好下場。”
“滾蛋,”雲鬧鬧冷冰冰的說道,“還有,我不叫蔣雲。”
楚小東”哎呀”直歎氣,“我剛剛都聽見了,你爸要回國趕在中間人前麵把貨截下來,他一走,你哥就沒人管了!到時候你就慘啦。”
雲鬧鬧心頭呼啦啦地往下陷落,她冷冰冰地說道:“不關你的事,你再不走的話……”
隔壁的門咯吱響了一聲,楚小東腦袋一遁,比誰都溜得快,雲鬧鬧扔下鋼筆,迅速回到了床上。
她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黑暗中露進一絲走廊裏的夜燈來,她摒氣凝息,聽到蔣夏的聲音:“雲兒,你睡了嗎?”
雲鬧鬧不吭聲,”嘎達”一聲,她聽到鋼筆入帽的聲音,剛才慌亂間竟然忘記了把鋼筆收好。
“明兒我要回曼穀幾天,”蔣夏篤定她在裝睡,“我跟報社的人說過了,這幾天你就不出稿了。”
雲鬧鬧睜開眼睛,對上蔣夏那雙淩厲卻心事重重的眸子:“為什麼不讓我出稿?”
蔣夏笑了笑,在床邊坐下:“爸也要出門,所以我會讓穀雨過來看著你,你趁這幾天的時間把腦子騰空,想一想我跟你說的事。”
雲鬧鬧在被窩底下把自己的手心掐的生疼:“哥,穆卡出什麼事了嗎?”
蔣夏沉默不語,半晌站起身來,“我會把阿晟帶過來住幾天,你收拾一下一樓那間大屋,這間就讓給阿晟吧。”
阿晟是蔣夏的二兒子。
雲鬧鬧不吭聲,蔣夏對她很好,有的時候甚至比蔣忠啟對她還要好,他們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蔣忠啟躍進零下十幾度的冰水裏冒險相救,不是蔣夏找人給她治病,她早就是一抔黃土了,無論他們背後藏著什麼秘密,她對他們的感激是無法抹滅的。
作者閑話:
每次遇到這種正義還是恩情的選擇題時,都會想起加繆曾因為“我首先要保護我的母親”這句話而被當時的正義之士誤讀為他要在“正義和母親”中間選擇母親被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