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鬧鬧被鬧鈴吵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一塊床板上躺了一夜，從奶茶店和以前那個宿舍收拾過來還能用的床褥什麼的都卷成一團擱在床腳，她睜開眼睛瞪著掉皮兒的天花板看了十分鍾，才掙紮著爬了起來。
    好歹比上次被雲晚霞坑要好一點，至少這次身上還剩下200塊錢，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被餓死。
    雲鬧鬧往臉上潑了點冷水，宿舍另外三張床都空著，也不知宿管阿姨給她重新調整的這個宿舍是給新生的還是給什麼人的，反正她進來的時候就這個樣子，搬得空無一物，隻剩下牆上貼著的兩幅海報和一些通知，看內容的話，這宿舍應該剛送走一批畢業生。
    就算睡了一夜，她仍然覺得很累，洗了塊抹布擦床擦桌子，才擦了一半就原地蹲下沒力了，昨天發生了太多事，像是處心積慮積攢下來的所有壞事一股腦兒地都倒了出來，非得把她在曼穀這幾天得到的快樂全部榨幹才行，她仿佛陷入了一個絕境，一個沒法讓她稍微快樂一點的絕境，仿佛有人在冥冥之中牽著她的命運之線，眼看她爬出低穀那麼一點點，就要將她狠狠地拽回去。
    不知蹲了多久，就在她覺得腳都麻了的時候，聽見宿舍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應該不會是程倩，程倩今天要去市裏參加小石溪計劃的啟動會，昨晚好說歹說才被她哄回了南外。她甘心嗎？她當然不甘心，一想到耗盡心力擬出的小石溪計劃落入他人之手，她就難受地渾身發冷，但她沒有辦法，她被雲晚霞的事折騰地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門外站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牛仔褲黑毛衣還裹了一條白圍巾的女生，半邊臉都被擋住了，雲鬧鬧奇道：“你是？”
    女生扯了扯圍巾，抬眼看著雲鬧鬧：“我找你有事兒。”
    她扯圍巾的時候雲鬧鬧就認出來那雙畫畫的手來了，手腕上有幾道刺眼的疤痕，是許詩。
    雖說已入深秋，但大晴天的弄個圍巾也不嫌熱得慌，雲鬧鬧把許詩讓進宿舍，想著她肯定是怕被人認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換宿舍了？”
    許詩的狀態比兩個多月前好了很多，眼睛不腫了也不失魂落魄了，一身簡簡單單的衣裳襯出她的好身材來，隻是沒化妝的臉仍比從前失了幾分豔麗。
    “用嘴問。”許詩四處看了一眼，“我跟宿管阿姨說你是我親妹妹，家裏大人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電話也不接，我隻好來找，她就讓我上來了。”
    雲鬧鬧愣了一下，許詩回頭看她：“我也是沒辦法才這麼說的。”
    “你說什麼都沒關係，”雲鬧鬧瞧著她，“我是好奇你變化可真大。”
    許詩笑了一下，就這一個無奈的笑又把她倆都拉回到兩月前樓梯間那場對話裏，“我是來謝謝你，順便請你幫忙的。”
    “就一個電話的事兒，”顧朝過生日那天，雲鬧鬧從金海酒店要了一張名片，後來她抽空給酒店打了個電話，要到了那晚和許詩一起開房的男人的身份證號碼，她轉手就把這個消息發給了許詩，讓她去報警，再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她又被”NewCity項目”會議纏的脫不開身，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你是怎麼跟酒店說的？”許詩笑了笑，“他們竟然那麼容易就給你……那人的身份證號碼了。”
    “我說我懷孕了在醫院馬上要生孩子，但我老公跟個叫許詩的小三跑了，有人看見他們去你們酒店開房，我聯係不上我老公，沒人簽手術同意書，他們就把你們當時登記的那個頁麵拍給我了。”雲鬧鬧說道，“我沒想要他的身份證號碼，隻想找個手機號，沒想到拍下來的頁麵裏邊的手機號是你的，身份證號碼是他的，算是弄巧成拙吧。”
    許詩愣了愣，二人對視半晌一同笑了，笑得很大聲，沒想到都是編故事膈應對方的高手。
    “警察怎麼說？”雲鬧鬧笑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境遇之下還能開懷大笑很神奇，“找著人了嗎？”
    許詩抿了抿唇，左手扶著右手的疤痕來回摩擦，“我沒報警。”
    雲鬧鬧怔住了，許詩倒是無所謂：“我不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我爸剛好一點，要是被他和我媽知道我被人拍了那種東西，能把他倆直接氣死。”
    雲鬧鬧無話可說。
    “我找人查了那個男的，”許詩很平和，或許兩個月的心理建設已經讓她能夠直麵這件事了，“他就是個夜店裏的鴨子，給錢就辦事的那種。”
    雲鬧鬧暗歎一聲，那樣的話想查到顧嫣然頭上可不容易。
    “所以我跟蹤顧嫣然了，”許詩說道，“發現她的一個大秘密。”
    “什麼？”雲鬧鬧問。
    “她跟虞嬌走的很近，”許詩說道，“她根本不是會追星的那種性格，所以要不就是虞嬌手裏有她的把柄，要不就是她倆在搞基。”
    雲鬧鬧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事兒，顧嫣然竟然認識虞嬌，而且兩人走得還挺近？虞嬌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怎麼可能會和顧嫣然走得近？雖然聽說顧嫣然家裏條件不錯，但虞嬌向來傲於眾人之外，覺得沒人有資格跟她做朋友，她允許顧嫣然跟著她，隻有一個可能，她在利用她。
    “誒，你不知道虞嬌嗎？”許詩見雲鬧鬧一籌莫展，提醒道：“就是最近被吹爆了的那個女演員，有人叫她國民女神那個。”
    雲鬧鬧歎氣，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她隻會看書不會上網，忍不住道：“我也是有智能手機的人。”
    許詩笑了笑，“你要不要幫我？”
    雲鬧鬧想了想，說實話，以她現在這個情況根本無力去幫別人，何況這件事涉及到了虞嬌，她拚命避開虞嬌，虞嬌也一直沒來找過她的麻煩，無論楚涵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她都樂見這個結果，她不想自己去撞槍口。
    “當初是你勸我去跟顧嫣然對抗的，”許詩輕聲道，“雖然我讀不了書了，但我還想活下去，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結婚生子，如果不把那個視頻要回來的話，一切都是白日做夢。”
    許詩頓了頓，或許是看出了雲鬧鬧的猶豫，她拋出王牌：“昨天顧嫣然給我打電話了，你不想知道她這回又要我做什麼嗎？”
    “她還在威脅你？”雲鬧鬧難以置信，許詩已經被她逼得退學，她竟然還來。
    “我說了，隻要視頻在她手裏一天，我就必須聽她的。”許詩聲音很冷，透著絕望。
    “她要你……做什麼？”到此，雲鬧鬧似乎有些明白許詩來找自己意欲何為了，難道顧嫣然要她做的事跟自己有關？
    許詩呆呆看了她半晌，突然答非所問：“你真跟楚涵好了？”
    聲音涼涼的往外透著風。
    雲鬧鬧默然不語，許詩坐了一會兒才訥訥道：“顧嫣然還真是要毀了所有和楚涵有關係的女人。”
    雲鬧鬧此時想的卻不是顧嫣然而是虞嬌，不是顧嫣然要毀了她，而是虞嬌，虞嬌礙於楚涵的麵子不明著來對付她，反而利用顧嫣然控製許詩，想要暗中給她下套嗎？她的心直往下沉，其實這些事情早該想到的，虞嬌那個瘋子，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楚涵在一起而無動於衷？若她是那樣安然接受的人，也不可能會讓雲鬧鬧恐懼至今。
    雲鬧鬧現在想的是，虞嬌是否早已開始對付她了？
    程倩說的關於小石溪計劃的那些事，她說虞文海怕她風頭過盛才去暗中搗鬼，但……虞文海的狠心隻有他寶貝女兒的十分之一。
    “顧嫣然要我去偷外院教研組的資料，”許詩說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不告訴我。”
    雲鬧鬧往後靠在桌上，堅硬的桌角把她的後背硌得生疼，為什麼要讓許詩去偷教研組的資料呢？這種猜不出後續來的計謀一聽就是出自虞嬌，那個大草包顧嫣然哪裏有這種心機？
    “所以，”許詩又問了一遍，“你要不要幫我？”
    雲鬧鬧垂眸思索片刻，“怎麼幫？”
    許詩立刻站了起來，“我準備偽造一份資料拿給她，到時候我會在衣服口袋裏放一支錄音筆，我要把她威脅我的證據錄下來。”
    “那我……”雲鬧鬧不明白。
    許詩拿出手機來晃了晃：“現在是有圖有真相的時代，光錄音不夠，你躲在遠處把我和她拍成視頻，到時候嘴型和錄音一配對，她想辯解都不可能。”
    雲鬧鬧想了想，覺得許詩的這個計劃漏洞太多，不僅需要環境配合，距離還得足夠近，拍到人不夠，拍到嘴型才可以，而這一切指望的還是顧嫣然決定見麵的地點，風險太大，幾率太小。
    許詩有些失望，煩躁不安地來回踱步：“我沒辦法了，就算是下下策我也得試試，我現在已經不敢指望能把視頻要回來，但我想找條路子讓顧嫣然那個白癡不敢輕易把視頻發出去，隻要我有被她威脅的證據，那我死也能找個墊背的。”
    雲鬧鬧思索片刻，“要是我說，我有辦法能幫你把視頻要回來，你要不要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