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鬧鬧從夜店出來的時候已近黃昏，門口安檢的兩個男孩一眼不錯地盯著她，她壓了壓帽簷裝作無事人般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在巷口拐了個彎，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臉色蒼白的許詩。
    許詩看見她就跑了過來，“找到沒？”
    雲鬧鬧點點頭，把口罩拉了下來，“他同意了，而且顧嫣然是通過別人找他的，倆人壓根沒見過麵，不怕他被認出來，所以等你那邊確定就可以開始。”
    許詩猶豫道：“他會不會反水？”
    雲鬧鬧笑了笑：“你不是調查過他？他就是個給錢就辦事的鴨子。”
    許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她低下頭去，把半邊臉藏進圍巾裏，“鬧鬧，你覺得真的能成嗎？”
    雲鬧鬧鎖眉沉吟：“你放心吧，虞嬌現在正當紅，天天在網上和剛殺青那部劇的男主炒CP，那男的迷妹們正嫌她嫌的厲害，幾十萬雙眼睛盯著她，隻要行差踏錯一點都是死路，和你的事情比起來，她連想都不用想就會投降認輸的，隻要她認輸，那顧嫣然還有不乖乖聽她話還你視頻的餘地嗎？”
    許詩艱難地笑了笑：“這回我信你會上網了，還知道這些花邊新聞。”
    雲鬧鬧笑了笑，許詩又道：“感覺你還挺了解虞嬌這個人。”
    雲鬧鬧的笑容僵在臉上，虞嬌的任性自私有一半是用來對付她的，她當然比誰都了解。
    “而且你比表麵上厲害得多。”許詩感慨。
    回宿舍的路上被落葉砸了，雲鬧鬧雙手插兜在梧桐樹下站了半晌，暗黃色的路燈透過密密麻麻的枝椏，把她的影子照得斑駁陸離，她彎腰撿起那片半是枯黃半是深綠的葉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秋天的降臨。
    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慢慢地摸了出來，是楚涵給她發的信息：“收拾好宿舍了？”
    她怔了半晌，像握著一塊滾燙的石頭般把心烘烤得熱乎乎的，卻不知該把這塊石頭揣進兜裏還是扔在腳下。
    “吃飯了沒有？”
    “吃了什麼？”
    “好吃嗎？”
    雲鬧鬧剛打出三個字”收拾好……”，還沒發出去便接二連三蹦過來好幾條信息，反倒讓她不知道怎麼回了。
    發怔這麼一會兒，電話已經打過來了，雲鬧鬧慌裏慌張地接起，楚涵先笑了一陣才道：“猶豫什麼呢？老是”對方正在輸入……”，卻一直見不到字兒。”
    楚涵的聲音特別好聽，尤其沾染上電波的磁性後，更壓低了他的聲線，仿佛呼吸蹭著她的耳廓而過，讓她莫名地想起楚涵抱她時手上的餘溫和身上的味道。
    她太累了，這兩天的事情快要把她折磨到崩潰，現下聽到楚涵的聲音突然就忍不住了，“你今天做什麼了？回宿舍了嗎？”
    “我撿了一片落葉，很漂亮，是秋天的顏色。”握著那片梧桐葉子，沒等楚涵回答，她就巴不得立刻和他分享此刻的心境。
    聽筒裏頓時沒了聲音，夜風拂過，在樹梢奏響一曲嘩啦啦的夜曲，楚涵的聲音比她還要輕：“你在外麵？”
    雲鬧鬧點點頭：“嗯，在梧桐林這兒，馬上回去了。”
    “冷嗎？”楚涵問。
    “還好。”
    “那等我。”楚涵掛了電話。
    雲鬧鬧茫然地看著漸漸黑下去的屏幕，心底卻暖的烘熱了麵龐，她找了個方方正正的小花壇坐下，又站起，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脫下鴨舌帽，再次坐下，雙手捧著下巴等楚涵。
    我告訴你晚霞很美，不是憂你不知晚霞為何物，而是我想你了。我告訴你秋天來了，不是恐你不知春秋際會，而是我很思念你。
    楚涵趕到梧桐林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乖乖坐在小花壇邊上的雲鬧鬧，她穿著一身簡單的藍色小碎花上衣，頭發紮了起來，有點兒亂，默默地看著被樹杈透散了的昏黃燈光，手裏還拿著一片枯黃的落葉。
    楚涵走了過去，站在雲鬧鬧身前，擋住了昏黃路燈投射下來的影子，雲鬧鬧抬起頭看他，楚涵握住她的手，彎下腰吻在了雲鬧鬧冰涼的嘴唇上。
    雲鬧鬧在輕柔的吻中失神片刻，楚涵的唇比她的暖，像給她渡了一顆寧神的藥，讓她從內到外都活了過來。
    “要繼續嗎？”楚涵兩手搭在花壇邊上，彎著腰把雲鬧鬧整個地圈在懷裏的一方之地中。
    雲鬧鬧偏過頭讓開楚涵若即若離的唇，臉燙的可以燒個紅薯吃：“被人看見就慘了。”
    雲鬧鬧偶然露出的這種孩子模樣總讓楚涵覺得好笑又可愛，他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發，“原來是怕被人看見？那咱們去雅霖間？”
    雲鬧鬧憋了一口氣瞪著他。
    楚涵不怕死地繼續：“……想做什麼都可以。”
    故意把”什麼”二字重重咬了咬。
    雲鬧鬧忍不住笑起來：“你是不是老把我當小孩兒？”
    “你不是嗎？”
    雲鬧鬧湊在他耳邊：“我是小孩兒的話，你就犯法了。”
    楚涵愣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總……”
    “什麼？”
    楚涵”嘖”了一聲，懶得說下去，一屁股坐在雲鬧鬧身旁，這人總是不經意地湊火加柴，卻還不負責滅。
    兩人從四下無人的梧桐林回到熱火朝天的東門外時，雲鬧鬧才恍惚間覺出方才那個吻的熱烈來，明兒正式開學了，好奇的新生加上活躍的老生，把個九點多鍾的東門推上了熱鬧的頂峰，四處目光火辣，雲鬧鬧試圖拉開和楚涵的距離，楚涵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生怕別人看不見他倆連體嬰似的親昵。
    “你快回去吧，”雲鬧鬧小聲道，“明早上課了，你還沒收拾東西呢。”
    “明早我沒課，”楚涵隨口答道，“想吃什麼？”
    雲鬧鬧想說自己吃過了，但肚腹空空的現實和楚涵洞悉一切的目光都讓她開不了口，何況她想自私一回，多留楚涵在身邊片刻，這兩天實在太難熬了，她麵對不了冰冰涼涼的宿舍。
    “酸菜魚。”雲鬧鬧笑了笑。
    楚涵點點頭，拿出手機來噼裏啪啦一通點，“有個地方的酸菜魚很有名，正好他們的廚師還沒下班。”
    “不用去那麼遠，東門有好幾家賣酸菜魚的。”雲鬧鬧慌道。
    楚涵一笑，“你不挑，我挑。”
    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叫雲鬧鬧的名字，兩人轉頭一看，一個穿著休閑的男人從停在路邊的一輛雪鐵龍上跳了下來，樂嗬嗬地朝雲鬧鬧招手。
    雲鬧鬧愣了一下，驚異道：“陽哥？”
    白知陽從車上提下一口袋重物走了過來，“鬧鬧，正說給你打電話呢，就瞧見你了。”
    楚涵冷冷地看著白知陽，“你是誰啊？”
    雲鬧鬧趕忙介紹：“楚涵，這位是白知陽，我老家的一位哥哥。”
    白知陽向楚涵伸出手去：“你好，是鬧鬧的同學吧？”
    白知陽笑容得體，衣著舒適，一看就是當下傳說的那種暖男型男人，可楚涵瞧著他哪哪都不順眼，沒伸手也沒笑，直接把牽著雲鬧鬧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不是她同學，是她男朋友。”
    白知陽也不惱，點點頭後自然地把手收回：“鬧鬧，我媽給你帶了好些吃的來，都是你愛吃的。”
    雲鬧鬧高興地接過白知陽遞過來的袋子：“謝謝阮姨，她最近怎麼樣？下個假期我該回去瞧瞧她了。”
    白知陽點頭笑道：“都好，就是想你。”
    楚涵皺眉，原來他是那個阮姨的兒子，雲鬧鬧曾說她是阮姨看著長大的，那就是說這個男的和雲鬧鬧從小就認識，這個推論讓他更是氣上一層樓。
    “我們去哪坐坐吧？”白知陽提議。
    楚涵直接拒絕：“不了，我們還有事兒，你自便吧。”
    雲鬧鬧為難道：“楚涵……”
    “不，”話說出口，連楚涵自己都覺得幼稚：“酸菜魚隻夠兩個人吃。”
    白知陽笑：“這麼晚了，你們兩個人不安全吧？”
    這人話裏有話，楚涵火冒三丈，偏偏雲鬧鬧覺得白知陽說的句句都對，楚涵冷笑：“哪不安全了？”
    白知陽抿抿唇：“鬧鬧是我妹妹，我不放心她。”
    酸菜魚沒吃成，楚涵也走了，雲鬧鬧捏著手裏的落葉坐在東門一家咖啡館的沙發裏，覺得頭疼得慌。
    白知陽端著兩杯咖啡一碟蛋糕走過來，他瞧著雲鬧鬧的模樣笑道：“那小子太幼稚了吧。”
    雲鬧鬧沒說話，楚涵絕不是幼稚的那種人，但他吃醋吃的莫名其妙讓她覺得很難受。
    白知陽把一個信封遞給雲鬧鬧：“我媽給你的壓歲錢，都在我這兒擱了半年多了。”
    雲鬧鬧嚇一跳，趕忙推辭，白知陽卻笑道：“壓歲錢你都不要，煙雨川是真不打算回去了？我媽要被你氣死。”
    雲鬧鬧心疼了一下，阮姨對自己那麼好，可上了大學以來，她一次都沒有回去過，“阮姨的哮喘最近沒發作吧？”
    白知陽點點頭：“一直吃著藥呢，控製的挺好。”
    “上次”NewCity項目”展覽的時候，英國有一款專治哮喘的藥拿過來展出，我記下名字了，等找找看能不能買到。”雲鬧鬧說道。
    白知陽笑著摸了摸雲鬧鬧的臉，就像小時候那樣，直到雲鬧鬧尷尬地往後讓了讓他才意識到女孩長大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收回手來：“我在NewCity項目的開幕式直播上看到你了，當時就在想，這還是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叫哥哥的小屁孩兒嗎？一下子就那麼優秀那麼耀眼了。”
    雲鬧鬧笑了笑，“陽哥，我媽她……最近有沒有聯係過阮姨？”
    “最近嗎？”白知陽皺眉道：“沒聽我媽提過。”
    雲鬧鬧點點頭。
    “出什麼事了嗎？”白知陽問：“雲姨還那樣整天不著調？”
    “我也不知道。”雲鬧鬧無奈地歎氣。
    雲晚霞拿了她的錢就跑，不治病也不回家，誰知道她要去哪兒等死。

    作者閑話：

    咱們的楚涵是吃醋第一小能手，為他以後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