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鬧，外麵有人找。”聒噪吵鬧聲中有人扯著嗓子喊她。
    雲鬧鬧走出大排檔，沒見到人，卻見著了齊人高比人寬的鮮花，各色各樣的花類簇擁在一起，有白有紅也有綠，像一叢行走的花園朝她靠近，她不由地想起了《愛麗絲夢遊仙境》裏麵描寫的那些怪物，愣怔半晌才發現這數不清的花朵擱在了一輛商務麵包車的後座上，後門揚起，裝了半輛車不止，壯觀熱烈，濃墨重彩，如同黑夜裏的一團火焰，但凡是旁觀者都被燒的目瞪口呆。
    “這可就不簡單了……”程倩在她身旁訥訥感歎，“別人送一束他送一車！”
    車上的花大多都是反季，正中央還有幾十支墨藍色的玫瑰，看熱鬧的同學也好，老師也罷，都豔羨不已，開車的是位外賣小哥，他噠噠地跑過來，把一張與這陣仗實在不相稱的小卡片遞給了雲鬧鬧。
    卡片最上方一行標準打印體“祝賀年級第一的雲鬧鬧同學成功立項”，下麵是手寫的兩行墨黑色筆跡“當真以為我會空著手來聽你發言嗎？安心收下吧，是用你還我的錢買的。PS：你不喜歡高調張揚，那我就不出現了，把它當作我追你的第一捧花。”
    雲鬧鬧發了半晌愣，也燒了半晌臉，他幫她給過醫藥費出過酒店費也結過KTV的錢，而她隻還了他119塊錢還附加了一句”誰稀罕你的錢？”，卻被他用來買了花。
    “姑娘，”外賣小哥問，“你這花是放這兒還是送別的地方？”
    雲鬧鬧躊躇半晌才發現自己竟是個無處放花的可憐人，她捏緊了手裏的卡片，顫動了片刻的心被愁緒拉扯著消磨了不少。
    “鬧鬧，”程倩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再壕咱也不能輕易地被他騙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程倩總把雲鬧鬧當作隻會學習的傻子，她獻祭式的追求顧朝，到了雲鬧鬧這兒，就算給楚涵個笑臉，她也膽戰心驚地生怕雲鬧鬧一頭栽下懸崖，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有這樣的恐懼。
    羅輕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差一點以為自己走錯了路認錯了店門，這才個把星期沒來，”輕茶奶語”就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模樣了，他站在門口傻愣了三分鍾，看到窗台上牌匾上以及門廊上都鋪滿了鮮花，香氣動人，把小小的門店裝飾的像花仙子的寢宮，也像婚禮的殿堂。
    或許是花香誘人，店裏的客人比平時多，丫丫一個人忙的天翻地覆，羅輕還要不斷打岔：“花是哪來的？誰的主意？花了多少錢？用店裏的錢了嗎？”
    丫丫來不及應付他，隻說是雲鬧鬧的主意，沒花一分錢。
    羅輕朝幹幹淨淨的樓梯往上看了一眼，平白地嗅到一抹清新自然的味道，他心中一抹熱，生出些怯懦來，對著自己的辦公室竟有些抬不起腳往上走。
    “雲鬧鬧，”他清了清嗓子，裝的若無其事，“還在這兒住？”
    丫丫點點頭，忙著去碎冰。
    羅輕拈了一朵吧台邊的海棠，鮮豔欲滴的花瓣散著冰涼冷冽的香氣，就像雲鬧鬧那雙用心也認真的眼睛，羅輕想，他喜歡認真的人，更喜歡和他一樣認認真真經營這個店鋪的人，他拿著海棠，擬了措辭，打算上樓去不吝讚美地誇獎雲鬧鬧。
    “鬧鬧出門去了，”丫丫得出個燒茶的空來，見羅輕傻愣著站在那兒，抿嘴笑道：“約會去了。”
    “……”
    機械手臂要比冰塊還冷上幾分，雲鬧鬧縮回手來再次詢問：“真的可以摸？”
    楚涵拿著一隻電筆在一個類似發動機的東西上戳了一下，那”發動機”便動了動，還發出熒綠色的光。
    “這裏是實驗博物館，不僅可以摸還可以創新，你就放心吧，要是被你搞壞了，我就……”楚涵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小聲道：“把你賣了賠錢。”
    雲鬧鬧白了他一眼，小聲道：“賣你肯定比賣我值錢。”
    楚涵聽見了，扔了電筆逼近雲鬧鬧，把無措緊張的人弄的更加無措緊張才笑道：“給多少錢你就把我賣了呢？”
    雲鬧鬧雙手揪住胸前的帆布包帶，慌張之餘勉力鎮定，嘴硬道：“我又不是貪錢的人，八塊五塊的，給點就賣唄。”
    楚涵簡直要被雲鬧鬧氣哭，就她這樣的，還說自己不貪錢？還八塊五塊？敢情他連個煎餅果子都不如？
    他退後兩步，寬鬆的白T外套了件範思哲的連帽衛衣，青春逼人，柔軟的頭發耷拉在額前，被風晃了一下，露出劍眉星目，渾不在意的眼角眉梢淡然無謂，卻把雲鬧鬧看的臉紅心跳，她想，其實八塊五塊買不到這樣的，這樣的應該值更多錢。
    楚涵還不知道自己被人默默估價，隨手攬了一把頭發，彎起手指來，在身旁的玻璃櫃上輕輕叩了叩：“看到沒？這是我做的，就這一個，也不止八塊五塊。”
    雲鬧鬧笑了，他再厲害再冷淡再橫，也還是像個孩子一樣。
    玻璃展櫃裏裝著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機器人，通體被染成了黑紅相間，它的手上拿著一把弓箭，目光冷峻的像位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楚涵突然握住了雲鬧鬧的手，雲鬧鬧驚了一瞬卻沒有抽回，她心跳如鼓，對上楚涵帶笑的眼睛，雙眸都被玻璃展櫃裏映出的琉璃光芒照得亮晶晶暖融融。
    “試試。”楚涵的聲音猶如午夜夢回時臨至耳畔的蠱惑。
    雲鬧鬧不解，怔怔地看著他。
    楚涵拉起她的手，雙重的火熱在觸碰到展櫃下方冰涼的金屬按鈕時都顫了一顫，楚涵牽著雲鬧鬧的手摁下了按鈕，小小的機器人竟然動了，提腿，紮馬，舉弓，拉弦，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呆了雲鬧鬧，待搭箭上弦的一瞬，雲鬧鬧屏住了呼吸，牙簽大小的箭噗嗤射出，正中掛在玻璃展櫃另一側的靶上時，雲鬧鬧竟然不由自主地歡呼了一下。
    楚涵忍著笑意，雲鬧鬧穿了一條長及腳踝的亞麻棉裙，荷葉邊的領口藏住了她純白如玉的鎖骨，也讓她看起來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頭長發披在背上，柔順又亮黑，可以去做洗發水的使用後廣告模特，斜挎一個薑黃色的帆布包，包口的拉鏈上還掛著個小小的胡蘿卜玩偶，方才進門的時候差點被個三歲的小孩子搶走。
    雲鬧鬧回頭看他，幹淨的像一汪清水一樣的眼睛閃閃發光：“這是你做的？你怎麼這麼厲害？”
    頭一次被誇，楚涵決定矜持一點，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又不難。”半晌加了一句：“它叫夷羿將軍。”
    後羿，又稱夷羿。

    作者閑話：

    哇哦，八塊五塊的楚涵在哪裏，我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