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鬧鬧盯著釘在玻璃展櫃上的銘牌看了很久才道：“原來它就是你獲得斯坦福大學高精機械鐵鑽獎的作品？”
    楚涵點點頭，雲鬧鬧隔著玻璃怔怔地看著夷羿將軍，一想到這冰冰涼涼的機器人竟是出自念高中的楚涵之手，頓覺它可愛起來：“你說要帶我見一個人，就是它嗎？”
    雲鬧鬧的手輕輕地戳著玻璃櫃，像是在隔空撫摸夷羿將軍。
    楚涵把頭靠在玻璃櫃上看著雲鬧鬧，”嗯”了一聲：“其實我想帶你見的是十五六歲的楚涵，他無聊又悲傷，才會做出這種東西來。”
    雲鬧鬧看著楚涵眼中如雲蓋霧罩的深邃光芒，喃喃道：“可是夷羿將軍既不無聊也不悲傷。”
    楚涵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他彎下腰在箭靶的另一側鼓搗了一下，箭靶便開始輕輕移動，而夷羿將軍下麵的圓盤竟然會動，他的目光銳利的像個真正的戰士，量距而行，噼裏啪啦連射三箭，都絲毫不差地命中靶心。
    雲鬧鬧張大嘴巴更覺驚奇，可楚涵卻拍拍手往前去了，像是真的認為夷羿將軍是無聊和悲傷的產物，雲鬧鬧心想，高中那時候，正是楚青出事的時候，楚涵先後失去母親和哥哥，的確無聊又悲傷。
    “楚涵，”雲鬧鬧喊他，也轉移了話題：“帶不少女孩來看過夷羿將軍吧？”
    楚涵沒搭話，插著褲兜往前走，雲鬧鬧追了上去：“她們有沒有像我一樣震驚？她們見的世麵多，應該不會吧……我覺得夷羿將軍可愛，你會不會生氣？我是不是應該誇它威風八麵才對？她們應該就是這樣誇的吧……”
    楚涵停住腳步，差點讓雲鬧鬧一頭撞上去，他回頭看著雲鬧鬧，“沒有。”
    “什麼沒有？”
    “我沒帶任何人來看過，你是第一個，不管男孩女孩，你都是第一個。”楚涵聲音很輕卻篤定十足。雲鬧鬧傻裏傻氣的想，他這樣的語氣，就算說今早的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隻怕自己也會信。
    雲鬧鬧抿唇忍住笑，她覺得自己在犯傻也在玩心機，她問那句話，一半是真想問，一半是試探，可她應該試探嗎？她有試探楚涵的資格嗎？她為楚涵的答案感到欣喜，甚至有幾分歡呼雀躍，可她卻疑惑，她是個什麼都要計劃清楚的人，唯獨在這件事上放任自己不思不想順其自然，事到如今，她對自己的縱容已然走到了無法回避的地步。
    ……
    “和年級第一約會要逛書店，可怕……”楚涵嘀咕著在雲鬧鬧身邊百無聊賴東走西逛，“那咱們談戀愛的話是不是要去圖書館才行？”
    雲鬧鬧的臉微微發紅，“誰說這是約會？”
    楚涵擋住她的去路，順手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集》戳的哐當響：“莎士比亞說過，愛不表現則不存在，這必須得叫約會，否則我怕你感受不到。”
    順手拾來的書和順口說出的名言，竟然還是對的，雲鬧鬧怔忪了一會兒，想來楚涵沒有她想象的那麼不愛讀書，她垂眸小聲道：“上次楚青哥哥拿了我那本英國文學史看，他說還不錯，我就想給他買幾本狄更斯的書。”
    “我家裏的書快撐破天花板了。”楚涵頗不以為然。
    “在哪？我怎麼沒看到？”雲鬧鬧問。
    楚涵頓住話頭，他說的是楚衛國和柳文花那個家，但那裏再也沒有楚青的立足之地了，他有些尷尬，憤憤道：“買買買，要多少買多少，我付錢。”
    兩人逛了半小時的書店，一人抱著一摞在休息廳坐了下來，雲鬧鬧埋頭在一堆待選書籍裏認認真真地翻選，楚涵已端了兩杯熱乎乎的拿鐵過來，書店的落地窗外陰雲沉沉似要下大雨，搞得七月底的天兒已有了初秋的模樣，嗅著濃鬱的咖啡香味，雲鬧鬧偷偷的把楚涵順手拿的那本《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集》放到了準備買的一摞書中。
    楚涵靠在椅背上玩手機，書店裏的小姑娘拿了兩遝便利貼和兩支筆走了過來，笑眯眯地邀請他們參加”無夢有書”計劃。
    楚涵抬抬眼皮理都不理，什麼”無夢有書”，聽起來那麼像電信詐騙。
    雲鬧鬧則興致勃勃地追問參加活動要不要出錢。
    楚涵翻白眼，雲鬧鬧有理有據：“隻要不出錢，就不是騙人的。”
    小姑娘被奇奇怪怪的兩人搞得有些尷尬，連忙簡短地介紹了一下參與方式，他們隻需在便利貼上寫下最喜歡的一本書的書名，折起來丟進彩盒裏，就能獲得抽簽的機會，也就是從盒子裏抽取別人寫的便利貼，無論抽到哪本書，書店都會給他們郵寄，但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他們看完那本書之後必須寫一篇讀後感，發表在書店的論壇上。
    雲鬧鬧高興極了，楚涵卻語出驚人：“我寫個《剪燈新話》，你們也給抽到的人寄呀？”
    小姑娘不明所以，天真道：“寄呀。”
    楚涵一挑眉，拿筆欲寫，被雲鬧鬧一把奪走，雲鬧鬧紅著臉道：“你會不會審題，我幫你寫算了。”
    楚涵低笑，抱臂看著雲鬧鬧在兩張便利貼上認認真真地寫下《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集》和《HarryPotterandtheGobletofFire》。
    他剛要說話，被雲鬧鬧直接打斷，“《HarryPotterandtheGobletofFire》是我的，你就將就用《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集》吧。”
    兩人又在小姑娘的監督下各抽了一張紙條，雲鬧鬧抽到《山月記》，楚涵卻遮住了紙條不讓她看，笑道：“我把你的地址給他們，寄到後你就知道了，留點懸念。”
    “左不過是一些心靈雞湯，”雲鬧鬧說道，“現代人很喜歡自己給自己治病。”
    楚涵笑，打發了小姑娘，卻留下了筆，他從雲鬧鬧選出來的一堆書裏抽出《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集》，打開封麵寫道”楚涵在七月二十四日的時候說了一句老莎名言，雲鬧鬧嚇壞了。”
    雲鬧鬧呆愣地看著，有做壞事被抓現行的不好意思，他簡直是她腦子裏的蟲子，雲淡風輕間把她看得透透的。
    “這回好了，必須得買了。”楚涵合上書，遞到雲鬧鬧手裏，“就把它當做我追你的第二本書。”
    雲鬧鬧訥訥說道，“什麼意思？”
    楚涵笑而不語，雲鬧鬧卻被逼得心碎腸斷，她再也不能回避，也再也不能順其自然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圍，伏在桌上，打開手邊的一本《大英百科全書》擋住臉，小聲說道：“楚涵，我有話對你說。”
    楚涵覺得好笑，這人談個戀愛像做賊，“嗯，你說。”
    雲鬧鬧紅著臉，說的結結巴巴亂七八糟：“那個……從你說要追我的時候起，我就很緊張，每天都很緊張，我怕你來找我，卻也……怕你不來找我……”桌子邊都快被雲鬧鬧的指腹磨出個坑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因為我從小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我又凶又嚴肅，長得也不好看……可說實話……你那麼好，我作為一個普通人，很難不心動，我有時候說的話不好聽，並不是真心話，就像剛才你說的那樣，愛不表現則不存在，我不想讓你唱獨角戲，也不想讓自己的感受不存在，所以我要告訴你，我對你有一些心動，可是我還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愛情還是友情？我覺得我需要一些時間……”
    楚涵伏在桌上靠過來，用一個吻封住了雲鬧鬧的口，把她說了半截的話堵了回去，雲鬧鬧瞪大眼睛很驚訝，卻沒有往後躲，她的心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去一樣發狂地跳，她緊緊抓著手裏的《大英百科全書》，擋住兩顆動蕩又青春激昂的心，在楚涵細細研磨勾勒她的嘴唇時慢慢閉上了眼睛，楚涵的溫柔和光天化日人聲鼎沸後的偷偷摸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偷情似的慌亂讓她腦子炸毛，無意識地用了”偷情”這個詞又讓她感到羞恥，她頭暈腦脹，卻下意識地把自己交給輕輕捧著她臉的楚涵，放任薄如蟬翼的靈魂沉入浮雲幻海中。
    雲鬧鬧的唇柔軟冰涼，微微上翹的唇珠像點心上最好吃的果凍一般香甜，楚涵細細品嚐慢慢吸允，忍不住用手輕輕拂過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再蹭了蹭她白裏透紅的臉頰，他移開了唇，在雲鬧鬧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結束了這個美好的吻，周圍人來人往，唇下之人卻乖的讓他心疼，這兒並不是個接吻的好地方。
    雲鬧鬧慢慢睜開濕潤的眼睛，對上楚涵黑曜石般的眸子，楚涵慵懶地靠在沙發椅背上笑：“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每天都劍拔弩張地像個小炮仗，天天備足了勁兒要炸我……”
    “我哪有？”雲鬧鬧瞪大眼睛，“你才是小炮仗。”
    楚涵低低地笑，直起身來抓住雲鬧鬧要打他的小拳頭，“我們慢慢來，你有大把的時間去搞清楚，但我肯定，這是愛情。”
    雲鬧鬧臉紅了，襯著漆黑的眼眸和桃紅的嘴唇，有夏日之花的豔也有秋日之實的素，楚涵皺眉道：“雲鬧鬧，你們宿舍的鏡子是不是壞掉了？”
    雲鬧鬧”啊”了一聲，“沒有啊。”
    “那你長得那麼好看卻說自己不好看。”楚涵一本正經，像在討論一個電路問題般認真。
    雲鬧鬧咬住嘴唇，臉紅的更加厲害。

    作者閑話：

    其實最不會寫的就是這種日常戀愛，很想描繪他倆初識戀愛時的稚嫩，然後我也稚嫩了……讓你掉雞皮疙瘩的話是我的錯。
    以後每天更一章，保證字數在3K+，謝謝大家，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