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被鳥叫聲吵醒了，雲鬧鬧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發覺窗簾大開著，窗外一片晨霧繚繞，把遠遠近近的翹簷屋脊籠罩得朦朦朧朧，她爬起來，打算去洗個澡，這才看到三位晚歸的舍友全都捂在被子裏打呼嚕，睡姿豪放，酒氣掀天，是玩high了的模樣。
    背上小包，啃著麵包，雲鬧鬧腳步輕快地下了樓，她今天要去四方街繞一圈，順便采訪兩個當地人，給調查報告的背景資料鋪墊個開篇。
    還沒跨出小院門，身後就傳來伸懶腰的呼哈聲，雲鬧鬧回頭一看，一個長頭發人影已經滑到了她麵前，兩手掀開頭發，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臉來。
    “雲鬧鬧是吧？起那麼早，差一點就錯過你了。”這人笑道，是個男生，雲鬧鬧這才驚覺他就是昨晚那個吉他手。
    “你認識我？”
    男生點點頭，麻利地從手腕上脫下一根橡皮筋紮住了頭發，伸出手來燦爛地打招呼：“我叫安樂，是馬君蓉老師的學生，受她拜托接待你在小石溪的行程。”
    雲鬧鬧差點驚掉了下巴，馬老師可沒跟她說過這事兒啊。
    “我昨天發了朋友圈，馬老師這才知道我在小石溪，就千方百計地拜托我照顧她的優秀學生，”安樂雙眼含笑地從上到下掃了雲鬧鬧一眼，似在評估：“她說她會給你發郵件。”
    雲鬧鬧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機來查郵件，這人一看就不正經，馬老師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學生吧。
    沒想到郵箱裏還真的躺著一封馬老師昨天夜裏發的郵件，大致意思和安樂說的差不多。
    雲鬧鬧收起手機來，問安樂的第一句話就是：“馬老師什麼時候教過你？”
    安樂眯起眼睛來盯著雲鬧鬧：“馬老師雖然學富五車，但也是有過曾經的人好不好？我們在澳洲認識的時候，她可會玩兒了，哪像現在這樣無趣？”
    原來安樂初中畢業就被送到澳洲去了，請了在澳洲留學的馬君蓉惡補過英文，這才會有了一段師生之情。
    “我的夢想，就是在小石溪開一間酒吧兩間青旅，彙聚全天下的潮人一起打造未來……”安樂邊走邊給雲鬧鬧畫他自己的大餅看，雲鬧鬧低頭看地圖，聽一句漏兩句。
    “雲鬧鬧。”一個清涼的聲音一瞬間把雲鬧鬧從小石溪古鎮的街頭拉回了南市，錯亂時空之下有種恍然隔世的不真實感，雲鬧鬧茫然地抬起頭來，一眼看到靠在四方街邊木頭房子外的楚涵。
    楚涵穿著白色T恤，黑色長褲和運動鞋，全身上下除了搭在肩頭的一件外套外什麼也沒帶，一縷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半個額頭，整個人顯得慵懶又隨意，但他身高腿長，五官優越，就算是這樣一副似是剛從籃球場上下來的模樣也在這四方街內外出眾又突兀。
    “你怎麼會在這兒？”雲鬧鬧足足愣了三分鍾。
    “你不去杭州怎麼不告訴我？”楚涵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雲鬧鬧覺得別扭，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奇怪：“我去不去杭州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把”你和我什麼關係呀，我跟你說得著嗎？”咽在了嗓子眼裏，傷人向來不是她的長處。
    楚涵走近了些，壓低聲音：“是沒錢嗎？”
    雲鬧鬧惱羞成怒還未開口，楚涵又道：“走吧，回去，報名費我會……”
    “楚涵！”雲鬧鬧打斷他，壓低了的聲音有幾分委屈，“……不要這樣。”
    她臉上的表情和在西山別墅那晚被揭穿了不會釣魚時一樣的挫敗又充滿了防備，楚涵心裏被什麼東西猛地攥了一把似的不舒服。
    “Hello，”安樂半天插不上話急壞了，“這帥哥誰啊？莫非是你男朋友？”
    雲鬧鬧臉紅了，楚涵卻斜睨著安樂，滿臉都是不高興，“你誰啊？”
    安樂撩了撩長發，把白的像玉一樣的手伸出去，“你好，我叫安樂。”
    楚涵遠遠地看見雲鬧鬧和一個男的有說有笑本就惱火，走近一看，這男的長得還挺好看，心裏就更不舒服了，他一巴掌拍開那隻手，冷冷道：“不男不女的，誰跟你好？”
    雲鬧鬧皺眉，看著安樂瞪大眼睛委屈的樣子就更生氣了，“是楚青哥哥讓你來的嗎？”
    楚涵把搭在肩頭的衣服拿下來攥在手裏，不耐煩道：“跟我哥沒關係。”
    小石溪的早晨很涼，雖然仍是夏末，但溫度低的已有了幾分深秋的味道，雲鬧鬧忍住了要讓楚涵把衣服穿上的想法，輕聲道：“你回去吧，跟楚青哥哥說，我沒事，馬老師找了人幫我。”
    “你說他？”楚涵指著安樂，“就他這樣的，做得了正經事兒嗎？”
    “嘿！你怎麼說話的？”安樂不幹了，向前兩步就被雲鬧鬧拖了回來，楚涵的脾氣安樂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他對付張文斌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呢。
    “你回吧。”雲鬧鬧扔下一句，拽著安樂就走。
    楚涵看著二人的背影，有種心髒爆裂的難受，身在其中的他未必體會得到這是嫉妒的一種，但他確確實實感受到的，當真是雲鬧鬧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他不眠不休趕了七百多公裏，看見雲鬧鬧的那瞬間，這一路上自問的那些傻話都煙消雲散隻剩下值得二字。
    可這人就這麼對他？！
    “雲鬧鬧！”他大喊一聲，引得早起晨練的小石溪老頭老太太們回頭張望。
    雲鬧鬧回過頭看他，眼睛裏的星星比朝陽還要亮堂，他的心軟了，像一瞬間被閃電擊中，到了嘴邊的傷人之語頓時煙消雲散，委委屈屈憋出幾個字來。
    “我餓了，沒錢吃飯。”
    雲鬧鬧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好久之後才似是輕歎了一口氣，像是最終決定把背上的重擔放下來歇會兒似的輕鬆，“你別混蛋，我就請你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