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微風輕拂，吹得人心裏發苦，楚涵和楚振東一人拿著一罐啤酒，在三樓陽台的藤椅上相對而坐。
    “對不起啊，小寒，”楚振東知道自己犯了渾，“我不該提你媽媽的事兒。”
    楚涵沉默不語仰頭喝幹了酒，眯起眼睛來把空酒瓶扔進牆角的垃圾桶裏，再開了一罐。
    “你想什麼呢？”楚振東看著楚涵的樣子心裏發毛，這孩子的確越長心思越玲瓏，可也越深沉起來，讓人壓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在想，”楚涵回頭覷著他，一雙含霧帶亮的眼睛非常好看，“董梅姐會不會被嚇得再也不理你了。”
    楚振東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要是她真那麼慫，算了就算了，來我們家的人絕不能慫，否則怎麼過五關斬六將？”
    楚涵也笑了笑，莫名其妙地想起雲鬧鬧倔強的模樣和不認輸的眼神，她肯定不會慫的，她那麼有本事。
    “今晚這事兒千萬不能告訴楚青，他要是知道我提你媽媽的事肯定得恨我。”楚振東壓低了聲音，有幾分落寞。
    楚涵”嗯”了一聲，當年秦璐和楚衛國之間的確是利益聯姻，於秦璐而言是被逼的，於楚衛國又何嚐不是？聽說那個時候楚衛國也談著一個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卻被迫分開了。這些事並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隻是誰也不說罷了。
    “明兒是哥的生日，你要送他什麼？”楚涵碰了一下楚振東的啤酒罐。
    楚振東眨了眨眼睛，立馬說道：“二十歲的生日了吧？”
    “二十一。”楚涵看著他。
    “哦對對，”楚振東有些尷尬，“送送送，我明兒去給小青買塊表，就跟上次送你的一樣。”
    楚涵滿意地點點頭，楚青並不需要表，就像他也不是非要強迫別人花錢一樣，隻是楚青被關起來後漸漸地被遺忘了，他不允許，他的存在和努力，就是要讓他們別忘了楚青，楚青該得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我去看看我爸。”楚涵站起身來，拍了拍楚振東的肩。
    二樓的書房門半開著，楚涵敲了三聲門後走進去，見楚衛國靠在軟榻上閉目鎖眉，壓在額頭上的右手微微顫抖，看來真是被楚振東給氣著了，柳文花坐在一邊給他扇扇子，絮絮叨叨地說著些開解的話。
    “爸，”楚涵在他對麵的圈椅上坐下來，“我有事兒跟你說。”
    柳文花趕忙起身：“那我去給你們熬點桃膠來解渴。”
    楚衛國動作不變，從鼻腔裏哼出一個”嗯”字，也不知是答應楚涵還是柳文花，但楚涵不管那麼多，從小到大，他和楚衛國的溝通一直存在問題，換了多種花樣都像隔山隔海一樣你講東他應西，為此吵了不少也被打了不少，還不如直截了當一點，反正是談工作。
    “榮斐的外貿部出問題了你知道嗎？”
    楚衛國雖然嚴厲，卻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睜開眼睛瞪著楚涵，“什麼意思？”
    楚涵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在寬大的書桌上，“看來許加文幹的這些餿事兒的確是背著爸爸您的。”
    楚涵開車去西山別墅的路上接到了金宇的電話，今兒是跟著外院去杭州實踐的報名截止日，下周一統計購票後周二便出發了。
    楚涵的手輕輕扣著方向盤，最終還是沒鬆口，他依然很生雲鬧鬧的氣，不想第二次失去理智。
    “你不是吧？”金宇在電話裏大喊大叫，“藝傳的那些人就是聽說你要去才跟著去的，你不能因小失大呀！你是不是轉性了？你還是不是楚涵？你是不是把我哥們兒吃了又變身……”
    楚涵掐斷了電話，煩躁地在方向盤上狠狠拍了一下。
    張姨給他開門的時候，楚涵掃了一眼客廳，沒看到楚青的影子，廚房裏卻傳出燉肉的香氣來，他心裏替楚青生出的悲涼感頓時被驅散了不少，手裏的蛋糕和禮物也輕盈起來。
    “我哥呢？”楚涵擱下東西換了鞋就往後花園走，張姨卻朝二樓努了努嘴，“跟朋友看電影呢。”
    楚涵當場愣了三分鍾才拔腿向樓上跑去，楚青殘了兩年多，和所有的朋友都斷了聯係，難不成陸冰那個雜種回來了！？
    影音室的門開著一個縫，光影變幻從門縫裏漏出來，映亮了楚涵的半邊身影，倒把他變成了一個心懷叵測的偷窺者，可著實冤枉，他當真不是偷窺，而是震驚，透過小小的門縫，他看到盤腿坐在懶人沙發上的雲鬧鬧正對著楚青笑，眉眼彎彎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叮咚作響的音樂舒緩悅耳，像一首恰到好處的背影音樂，奇跡般地和這個畫麵很配，楚涵推門的手頓在當場，不知為何，他覺得進不去。
    “小石溪有這麼美嗎？”楚青帶著笑說話，“搞得我也想去了。”
    “可能是紀錄片的渲染效果，”雲鬧鬧說道，“等我去了就回來告訴你最真實的樣子。”
    楚青慢慢地點點頭，屏幕溢出來的光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我也想去。”
    雲鬧鬧往前探了一步，離楚青更近了，她那雙特別大的眼睛像是兩顆夜色中的星星，“楚青哥哥，你能去的，總有一天能的。”
    楚青朝她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可以嗎？”
    “沒事兒，”雲鬧鬧瀟灑地擺頭，笑嘻嘻道：“那裏是小眾旅遊勝地，一個人去說不定還能交到幾個朋友。”
    楚青點點頭：“有好吃的別忘了給我帶。”
    “嗯，每樣好吃的我都給你買一點。”
    “裝不下怎麼辦？”
    “快遞好不好？”
    兩個人一來二去說的不亦樂乎，楚涵沒見過這樣放鬆的雲鬧鬧，她頭一次放下戒備，像個真真正正的十九歲姑娘一樣天真活潑又可愛。
    他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他覺得煩躁覺得火氣上湧，他”紆尊降貴”地幫了她那麼多，得了句”我們不是朋友”的評價，可這不是朋友的人轉眼就在他家裏和他哥哥巧笑倩兮，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洪水猛獸值得雲鬧鬧這樣防備？
    他一把推開了門，雲鬧鬧看清是他後直接從懶人沙發上光著腳跳到了地上，眨眨眼睛有些狼狽。
    楚青笑著朝他招手：“小寒，你快來看看，這地方可是個寶藏。”
    楚涵瞟了一眼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紀錄片，右上角寫著”初見小石溪”四個字。
    “你來幹什麼？”他質問雲鬧鬧。
    “我……”
    “我叫她來的，今天我過生日嘛，請鬧鬧過來吃蛋糕，對了，你買蛋糕了麼？”楚青答道。
    楚涵被楚青高漲的情緒感染得消了一些氣，楚青似乎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他不想掃他的興，也不想被雲鬧鬧再一次罵混蛋，他忍住了，有些無賴地耍脾氣道：“你叫她怎麼不告訴我？”
    楚青笑了笑：“鬧鬧是從市政府那邊過來的，你們倆又不順路。”
    楚涵看了一眼仍然光著腳站在那裏的雲鬧鬧，沒好氣道：“菜都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