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鬧鬧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頭痛欲裂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差點被滿屋子的酒味熏的一頭栽倒在地，接電話的時候把蓋在身上那件藏青色的衛衣外套捂在頭上，淡淡的香味夾雜著一絲煙草味道稍微讓她清醒一些。
    “我艸，”程倩一聽到她的聲音就開始破口大罵，“雲鬧鬧你飄了啊，玩宿醉？看到老娘給你打了多少電話沒？”
    雲鬧鬧捂著頭靠在沙發上，拿過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心中猶如天崩地裂般呼嘯呻吟，她咬著嘴唇沒讓自己即刻崩潰：“程倩，我完了……”
    一百一十塊的三小時包房愣是被自己多睡了七個小時，掰著手指頭算也得多出兩百左右……清醒過來的雲鬧鬧把昨天的氣憤艱澀甚至是苦悶全都扔到了一邊，滿腦子都是後悔，囊中羞澀玩什麼一時衝動？她躊躇著想去吧台和老板交涉一下，希望能通融通融佘個賬，沒想到一問才知，楚涵不僅幫她結了賬，還交代老板封了房，沒讓不三不四的人去打擾她，才讓她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夜。
    “楚少和我們老板是哥們兒，”吧台的小哥笑嗬嗬地說道，“這是您的一百一十塊錢，都退給您。”
    雲鬧鬧接過錢來愣怔半晌，這才反應過來懷裏抱著的衣裳是楚涵的，她摸著衣襟前繡著的那個小小的馬裏奧頭像，頗有些百感交集。
    睡得糊裏糊塗的楚涵打了個噴嚏坐起身來，閉著眼睛摸索著想要下床，摸到滿手絲綢軟被才意識到自己在家睡著呢，頓時重又躺下，連衛生間都懶得去。
    柳文花嫁給楚衛國之前是崇愛中醫館的養生師，當了董事長夫人自然辭職在家，專職照顧楚衛國一人，連帶著也照管他，吃穿用度什麼都要幹涉，說好聽一點是操心，說難聽一點就是多管閑事，大到為楚涵製定鍛煉計劃，小到親手安置他床頭上的熏香蠟燭……
    想到這兒，楚涵煩躁地伸手一夠，便把熄滅已久的蠟燭朝門邊砸去，沒想到正好有人開門進來，帶進外麵熱烈的一束陽光。
    “啊呀，”柳文花被蠟燭砸了個正巧，捂著額頭眨巴眼睛，“這啥呀？”
    楚涵沒道歉而是很生氣，他考上大學的時候終覺解放，迫不及待地搬到宿舍，除了假期很少回家，就因為受不了柳文花事無巨細地管束自己，最討厭的，就是她進房間之前從不敲門！
    “懂的懂的，”柳文花見楚涵捂在被子裏，趕忙後退一步拉上門，然後裝模作樣地敲了敲，“涵涵，吃早飯了，你小叔都起來了呢。”
    楚涵閉了閉眼睛，楚衛國不在家，小叔好不容易來一次，總不能讓他和柳文花兩人大眼瞪小眼。
    楚涵洗了個澡，套上白T恤和灰色長褲便下了樓去，小叔穿著軍褲和白襯衣坐在餐桌旁一邊喝牛奶一邊和柳文花說話，並沒有如自己想的那般冷場。
    “你怎麼起那麼早？”楚涵拉開凳子坐下，柳文花趕忙笑眯眯地站起來給他盛粥熱牛奶。
    楚振東比楚衛國小十五歲，與其說帶大楚涵，不如說和楚涵一起長大的，兩人特別親，他高中畢業考了名牌軍校，算是繼承了爺爺的衣缽，現在在軍隊裏任職，常年駐軍外地，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喝的人事不省，偏偏醉個酒還能和雲鬧鬧撞日子，害得楚涵昨晚兩頭跑，簡直累暈過去。
    “你今天沒課？”楚振東瞟了他一眼，“睡到現在？”
    “有，”楚涵咬了一口三明治，“力學理論，太枯燥，不想上。”
    楚振東笑：“當初學這個可是你和我爸商量好的，我爸對你寄予厚望，現在一年不到就後悔了？”
    楚涵嚼了幾口才發現三明治夾了雞蛋和芝士，他的最愛，不由地看了一眼在廚房裏幫著劉姨忙前忙後的柳文花，內疚的齒輪轉了一下，磨得心口微痛。
    “我沒後悔，至少現在還喜歡著呢。”楚涵心不在焉道，“爺爺沒和我商量，隻是恰巧他所希望的和我喜歡幹的湊到一塊去了，算我運氣好吧。”
    楚振東笑了笑沒說話，當年他本來是要跟著初戀女友考醫學院的，卻被頑固的父親逼著讀了軍校，雖說現在也覺得當時幼稚不成熟，但失去的總歸一直擱在心裏過不去。
    楚振東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壓低聲音道：“楚青好嗎？”
    楚涵頓住了夾鹹菜的動作，悶悶道：“老樣子，整天像個囚犯一樣，能好到哪裏去？”
    楚振東不讚成，“沒人關著他，你爸爸也沒有，是他自己不願意出門的。”
    楚涵認真地看著楚振東，“如果一個人被踐踏的沒了尊嚴，被體罰的沒了雙腿，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再讓他走出去？”
    楚振東說不出話來。
    楚涵不想和小叔爭，說到底這事兒也不求他能理解，他畢竟是和爺爺還有楚衛國他們一夥的，他了無生趣的啃了兩口三明治，問道：“小叔，我拜托你找的那個人還是沒有消息嗎？”
    楚振東點點頭：“那人要不出國要不死了，否則除非他遁地飛天，我不可能找不到。”
    楚涵覺得，那個人拿了楚衛國那麼一大筆錢，怎麼可能舍得去死？如今連軍方都找不到，說不定就是出國了。
    但他希望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