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倩的電話一直沒人接，發信息也不回，雲鬧鬧第三次把手機扔在KTV包房的沙發上時，孤獨感快要侵蝕她的理智，她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程倩是第一個讓她覺得溫暖的人，但程倩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學業要忙，沒有義務時時刻刻為她低落的情緒和悲催的人生買單。
    她趁自己被消極的情緒淹沒之前，把伴奏聲開到最大，拿起話筒聲嘶力竭地繼續唱歌，開這個包房花了她卡上的最後110元，現在她是個隻剩下四十三元錢的窮光蛋，剛才服務員小哥竟然還來問她要不要點個九十八塊錢的水果拚盤！
    雲鬧鬧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她點不起水果拚盤，也點不起菊花茶，吼的嗓子都啞了也隻能喝隨包房贈送的一打啤酒，喝著喝著眼睛就花了，可她卻還在唱，隻要屏幕上的歌詞不花，她就得唱下去，憑什麼浪費她花了的一百多塊錢？
    程倩喜動不喜靜，睡前沒帶手機就跟著一幫朋友去操場跑步了，跑得滿頭大汗回來便一頭紮進浴室洗澡，等看到手機上的未接電話時，已是夜裏十二點多，她回過去卻沒有人接，再看看雲鬧鬧給她發的那些信息，更是急壞了，雲鬧鬧平素冷靜，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性格，怎地突然跑去唱歌，還直言心情差呢？
    程倩顧不得許多，跑下樓去跟舍管阿姨商量，睡得香甜的阿姨被個小姑娘火急火燎的從床上叫起來，不僅不理解，還火眼金睛盯著她回了宿舍，斷了她想要翻牆逃跑的念頭。
    程倩在宿舍裏來回踱步，吵得幾位室友無法入睡，直到靈光一閃時，才摸出手機來給金宇打了個電話。
    楚涵在KTV挨間找到雲鬧鬧的時候，她正盤著腿坐在沙發最中間，雙眼堅定地盯著屏幕上滾動的字幕，一隻手握著話筒輕吟淺唱，一隻手端著杯隻剩一半的啤酒。
    “……在心碎中認清遺憾，生命漫長也短暫，跳動心髒長出藤蔓……跌入灰暗墜入深淵，沾滿泥土的臉，沒有神的光環……”
    雲鬧鬧剛滿兩歲的時候就很會唱歌，夜鶯般的稚嫩聲兒特別動聽，但後來雲晚霞作的太厲害，她便再也不唱了，時隔多年，稚嫩的聲音長成美妙的音線，但卻生疏又單調。恁是如此，幾句斷斷續續的歌詞仍被她唱出摧心剖肝的味道來。
    楚涵站在門邊一愣，以為會看到一個淚流滿麵的雲鬧鬧，可雲鬧鬧端坐如斯，不僅沒掉一滴淚，反而把話筒拿遠了一點，非常認真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楚涵簡直想當場摔門而走，金宇那臭小子去給顧嫣然過生日過得三魂五魄都丟了，半夜三更的給他打電話，讓他來這兒找雲鬧鬧，那大舌頭胡咧咧的聲音，不知情的還以為雲鬧鬧被綁架了。
    “進來吧，我唱歌給你聽。”雲鬧鬧又說了一句，這回楚涵覺出味來了，這姑娘喝醉了，放在平時，那張牙舞爪的模樣還唱歌呢？
    他走了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來，雲鬧鬧把手裏的酒遞過來放在他麵前的玻璃桌上，發出”咣當”一聲響，雲鬧鬧笑了笑：“喝吧，別浪費，一百多塊錢呢。”
    楚涵冷眼看著雲鬧鬧，竟然讓他喝她喝剩的酒？
    雲鬧鬧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給自己倒一杯，但轉來轉去沒找到合適的杯子，索性直接拿起一瓶來對嘴喝，心滿意足地抹抹沾到了泡沫的嘴角，忍不住捂著嘴笑嘻嘻道：“啤酒挺難喝的，但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跟過日子一樣，不管多難，過著過著其實也就習慣了。”
    楚涵心髒猛地一顫，說不清道不明地動了一下，被酒精迷離了腦子的雲鬧鬧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無所顧忌地把所有的委屈從眼底釋放出來，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他抬起酒杯一飲而盡，站起身：“回吧。”
    雲鬧鬧不笑了，“走什麼走？我的錢可不能白花，明天餓死的話也得有個靠譜的由頭。”
    楚涵沒聽懂，雲鬧鬧卻已切了下一首歌，莫名其妙地跟著滾動的歌詞胡亂唱，調子走得厲害，甚至連基本的節奏都亂了。
    楚涵想了想，去外麵要了兩碗麵和一堆小吃，重新回來的時候雲鬧鬧呆坐在沙發上垂著頭，屏幕上正在播放任然的《一步之遙》，聲音大的震耳欲聾。
    楚涵把音量關小一點，雲鬧鬧這才抬起頭來，訥訥道：“我以為你走了。”
    楚涵沒好氣道：“我正跟我小叔吃燒烤呢，被你攪和的餓死了。”
    雲鬧鬧小聲道：“對不起。”
    兩個服務員正好托著大盤小盤的東西進來，雲鬧鬧可憐的眼神頓時轉為驚慌，她站起身來，拽著楚涵的袖子小聲道：“你點的嗎？”
    楚涵皺眉，“是啊。”
    雲鬧鬧抬起頭來看著他，清澈的眸子裏無助得讓人心碎，“可是……我沒帶那麼多錢。”
    楚涵嗤笑道：“這才幾個錢啊？”
    雲鬧鬧一愣，鬆開了手，臉上又燙又辣。
    “我帶了，成嗎？”楚涵把一雙筷子塞到她手裏，“吃吧，吃完了回學校。”
    雲鬧鬧對著一碗麵卻食之無味，正好屏幕上隨機播到了虞嬌的一首老歌，那時候虞嬌還未出道，剛上高三，因為喜歡唱歌，虞文海便投錢找人給她寫了一首歌，還煞有介事的包裝錄製一番，找了些關係送到娛樂公司，以公司的名義播了，那時候反響平平，一顆石子投進去沒激起多少波瀾，沒想到後來卻成了虞嬌青澀時期便多才多藝的鐵打證明，受到了粉絲們的極力追捧。
    雲鬧鬧低下頭來，不想看受盡萬千寵愛的虞嬌那些故意賣萌的動作。
    “我想吐。”雲鬧鬧憋出三個字。
    剛接完電話回來的楚涵”啊”了一聲，沒聽明白：“酒勁兒上來了吧？”
    “看見她我就想吐。”雲鬧鬧的確是腦子不清醒了，竟然抬手指著正在MV裏嘟嘴點頭的虞嬌，還當著楚涵的麵。
    楚涵脫口而出，“你不喜歡她？你們女生不都……”可話未說完，突然想起去年暑假發生在煙雨川的那件事來。
    她心裏有氣，記著仇呢。
    楚涵才想了這麼一會兒，就見雲鬧鬧閉著眼睛沒了聲響，似是睡著了。
    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小叔的警衛員，他抬起酒來喝了一大口，先是給金宇發了條信息”你他媽以後再支使老子做事，老子剁死你”，然後給這家KTV的老板打了個電話，這才抓起丟在沙發上的外套走了，關上門的瞬間，他看著靠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的雲鬧鬧，想了想又折回去，把外套蓋在她身上，這才離去，走的時候驚歎自己這兩年脾氣好得太多，竟能做到這樣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