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站在雲鬧鬧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大紅色的圍巾似乎是手織的，上麵濕乎乎的浸滿了水，埋在膝蓋間的頭隻露出個黑乎乎的後腦勺來，原本卡在額頭上夾住碎發的草莓發夾歪了，胡亂散落了幾縷在額前。
    “喂，”他喊。
    哭。
    “喂，聽得見我說話嗎？”
    還是隻會哭。
    楚涵有點不耐煩，“你起來，回宿舍去。”
    哽咽的聲音小了點，但人沒有反應。
    楚涵轉身就走，走到巷口的時候，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他收到了楚青的回信，”平安夜快樂！”外加一個傻傻的笑臉。
    楚涵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雲鬧鬧，哥哥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回信息，是要自己做好事兒嗎？他站在原地想了半晌，認命般地走了回去，說到底，他試探趙書澤，受傷的卻是雲鬧鬧，也該他負責。
    他背起雲鬧鬧的瞬間，腦子裏閃過”這女孩怎麼這麼輕”的想法，然後便被垂下來蹭在他臉上的秀發搞的火冒三丈，卻怎麼也攬不完，像一隻隻噬骨的食人蟻，密密麻麻地往他肉裏爬。
    換做平時，他堂堂楚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也不知今晚是犯了什麼病！
    雲鬧鬧伏在他背上，難受地直哼哼，他開始後悔了，氣不打一處來，憤憤道：“不會喝就別逞強，還怕喝死你的書澤學長？喝不死的，他精著呢！”
    走到校門口三步遠的地方，楚涵琢磨著現在已過了熄燈時間，壓根沒辦法把人事不省的雲鬧鬧送回宿舍。
    他想了想，轉身朝學校西邊的第五街區走去。
    ……
    楚涵是被重物摔到地上的撞擊聲嚇醒的，剛睜開眼睛，就和捂著被子趴在地上的雲鬧鬧大眼瞪小眼。
    雲鬧鬧全身都像是散了架似的疼，腦袋更是塞滿了鉛塊，重的抬不起來，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在一間拉著遮光窗簾，點著曖昧燈光，鋪著情趣被褥的酒店裏醒來，並且還和睡眼惺忪的楚涵臉對臉。
    雲鬧鬧頓時嚇得清醒過來，用殘存的理智捋了一遍昨晚的事情，最後的記憶就是楚涵背著她在前台開房，前台小姐清脆的”春宵一刻307還空著，一百八一間，付現不用押金”這句話。
    她立刻不著痕跡地摸了一遍身上，發現衣著整齊，除了圍巾不在以外，就連外套都還穿著。
    楚涵本以為要應付一個要不就是大喊大叫要不就是梨花帶雨的雲鬧鬧，他知道這些”乖乖女”的性子，被人摸一下手都得撅嘴瞪眼，一副男女授受不親的樣子。
    可沒想到雲鬧鬧一不鬧二不哭，隻是呆呆地發了半晌愣，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對不起，我會還你房費的。”
    楚涵意外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竟有種自己才是吃了虧的那個，這種角色顛倒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雲鬧鬧早已起身，徑直朝搭在沙發椅上的圍巾走了過去。
    楚涵忍不住道：“你圍巾濕了，我幫你曬那兒呢。”
    雲鬧鬧點點頭，“謝謝。”
    楚涵覺得沒什麼意思，索性翻身上了床，順手把被子捂在頭頂，雖然這兒廉價又不幹淨，但來都來了，外麵冷的跟什麼似的，先睡夠了再說。
    整晚睡在地上的感覺簡直糟透了，他楚涵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罪，原本他打算把人送進來就走的，但還沒進電梯就遇到兩個吐字極其不文明的醉漢，鑒於最近老是有那種單身女性住酒店被人偷窺侵犯之類的新聞，他有點放心不下，就又回來了。
    ”咣當”一下，又是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楚涵煩透了，掀開被褥就看見雲鬧鬧紅著眼睛把粉紅色的小磚頭從地上撿起來，回頭看著他，那瞬間射過來的目光讓楚涵心頭莫名地軟了一片。
    “楚涵同學，幾點了？”她訥訥道。
    楚涵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手機：“九點半啊！”
    雲鬧鬧的眼淚頓時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今兒考四級，她竟然錯過了。
    楚涵這會兒也想起考四級的事兒來了，心裏咯噔一下，闖禍了。
    雲鬧鬧這會兒徹底清醒過來，看楚涵的眼神也淩厲不少：“我的手機呢？”
    楚涵沒想到她翻臉比翻書還快，有些不快：“沒帶。”
    “沒帶還是沒修好？”雲鬧鬧很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楚涵沒答話，其實他帶了，也修好了，但不知為什麼，對著雲鬧鬧這副要殺人的表情，他就是不想如她意，“都是。”
    “為什麼要耍我？”雲鬧鬧站在曖昧的燈光底下，卻半點都不柔弱，綠色的外套倒讓她整個人顯得冷冷清清，“就因為我對顧嫣然說的那兩句話嗎？那我在這裏向你賠不是，我承認我說那話沒經過大腦。可就算是這樣，你們也太過分了，故意用籃球砸我，弄壞我的手機，甚至搞砸我準備了三個月的四級考試？對不起，你們是那個世界的人，但我不是，我玩不起。”
    雲鬧鬧沒有控製住自己，眼淚跟著話往外一個勁兒地掉，她每天風雨無阻地起床跑步背單詞，就連上下課的間隙也在看例句做習題，就為了一次性把四級過了，再準備將來的專八和翻譯證書考試，沒想到第一步就馬失前蹄，何況寒假要參加的那個會議負責人指明了至少要過了四級的人參加，馬老師給人家拍著胸脯保證春季一開學就把她的四級證書補過去存檔……
    楚涵愣了半晌，眉頭越皺越緊，雲鬧鬧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針對他，可沒一句是對的，他壓根沒把雲鬧鬧在風味食堂說的那些話當回事兒，籃球不是他砸的，手機也不是他弄壞的，昨晚把她叫出來，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不過就是個四級！”他帶了氣。
    雲鬧鬧係上圍巾轉身就走，到了門邊的時候頓了頓腳步：“今天的事兒我會當沒有發生過，希望你也是，那手機能修就修，不能修就算了，當我賠給你的房費。”
    楚涵怔怔地看著摔上的房門，睡意全無，媽的，誰稀罕你那破手機？還房費，搞得我堂堂楚少跟個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