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記得幼時爸還不是很富裕的時候，也曾在這樣的雨天哄我睡覺，他最愛說，下雨最是好眠天。
    爸……不知道過的好不好呢。已經多久沒想起他了，此刻念來，那十多年的生活，怎麼說也是有幾分父女情分在，幾多惆悵。
    “嗯，影……”床上白翻了個身，麵朝我側躺著，嘴裏喃喃著我的名字，額發有幾分散亂。輕輕幫他理好，露出兔子光潔的額頭。白皙的皮膚，大而明亮的雙眸此刻靜靜闔著，挺翹的楞鼻，化去了三瓣嘴後唇色清淡如水，襯得一張清俊麵龐愈發出色。突然想起當日在聖山書庫翻到的那本《妖界美人誌》，如今以白這模樣也當得記一筆吧。
    心思又轉到白睡過去前最後那句不要怪翳枝，害得他如此的……是那小鬼嗎？
    眼眸半垂，視線靜靜停在白安靜柔和的睡顏上，早該料到，以小鬼在鬼界尊崇的地位，要操控那什麼考驗必是易如反掌。小鬼的目的，也不過就為了逼我現身，卻連累了白。
    雖然他救了我，雖然他所作所為其心可憫，但白是無辜的。想到片刻前白哭倒在我懷裏情景，心裏愈發煩躁。
    見白睡得很安穩了，為他蓋好被裘，悄然起身，出門前不忘輕輕帶上門。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走到翳枝屋前，還沒推門，就聽到屋內寽覺的聲音傳出，不是一貫的玩世不恭，冷然中帶了幾分譏誚，讓我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鬼的聲音比他還要冷。
    “嘖嘖，到現在還是這句話。不要我管？要是沒我你家親親大人就被你害得命喪黃泉了，哪還用你現在在這負荊請罪，你就是哭死他都不會醒來理你！我說你早就……”語聲突然低了下來，模糊不清，聽不清說了什麼。
    “……”
    小鬼沒出聲，像是被說中心事般的沉默。
    片刻，寽覺又開口道，也許是我心理作用，總覺得他語氣裏有一絲“我就知道”的意味：“我說，事情都過去了，你現在就是跪死在這也於事無補，還是起來跟我去吃點東西，如今你可不是鬼身，經不得餓。吃完後再想想怎麼彌補那兔子才是真的。”
    閉閉眼，聽到這我已能猜到屋裏是怎樣一番景象。推門而入。
    入眼的第一幕就是小鬼赤裸著上身跪在地上，背上七支八蔓的荊條就那樣被他死死縛在身上，力道之大已經讓背部血紅一片，還不斷有殷紅的液體順著身體伏倒得曲線滾下，在腿變彙積成一灘。見我進來，小鬼沒什麼反應的低下頭，恭順的盯著地麵。這是什麼？還真是現代版負荊請罪啊？
    “呀，你總算來了，我可勸不動你這個倔脾氣的奴……哦，不，神魄。”寽覺一見我就誇張的大叫，“呐，你們慢慢聊，我去找點吃的，這大早上的瞎折騰啥啊。”說完如釋重負地開門就溜。
    我沒有急著叫小鬼起身，隻是緩步到他麵前站定，淡淡開口：“知道錯在哪了嗎？”無論我怎麼看，今後外人眼裏翳枝就是我的奴仆了，要跟著我，最基本的威信還是要樹立的。何況這次本就他有錯在先。
    “翳枝知錯。”小鬼果然恭順的把頭埋得更低。
    眼看越來越多的血從他背部流下，失血過多讓初經陰陽融合還很虛弱的小鬼已經有些搖搖晃晃，不過輕微得讓人難以察覺。他咬著牙，努力挺直了脊背，似是不願被我看扁。
    “唉，罷了，你起來吧。”一聲長歎，其實我又真能拿他如何？難不成先一樣丟給十幾個男人蹂躪再千刀萬剮以泄心頭憤恨？本來其心可憫，況且白也因此事解了血誓的束縛，多少也算因禍得福吧。
    “翳枝不敢。翳枝魯莽行事，連累大人，萬死難辭其咎。”
    怎麼又是大人！敢情早上我說的話他都當耳旁風了！剛剛勸回那投錯胎的兔子，現下又來個比那兔子還倔的小鬼，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頭痛的揉揉眉間，正準備不由分說把人一把拉起來，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影風風火火闖進來，掃眼當前狀況一個撲身也跪倒我身邊，張口就道：“塗白求少主原諒翳枝吧，他是您的神魄啊，日後就算任何人背叛您他都不會的，沒了他您就少了一大助力啊。”
    ……這死死拽住我褲腳的人，可不就是剛剛還在腦子裏轉過的兔子。
    鬱悶，他不好好在床上睡著跑這來瞎摻和啥，都說些啥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還一口一個您啊，少主的。
    小鬼顯然沒料到白會來為他求情，瞪大了眼看著白苦苦哀求。
    兩頭倔驢碰到一起了……
    這場景……真真頭痛！
    白見我半天沒反應，手上一緊，褲子都怕被他扯破了，張口又要再求。
    “夠了！”急忙在他開口前打斷，食指按壓太陽穴，我這是招誰惹誰了，“你們都給我起來！”口氣前所未有的壞。
    兩頭驢卻是被我嚇著了一般，都呆呆看著我不動。
    “命令！”
    這才回過神，白先急急起身，又去扶受傷的小鬼。看他們那兄友弟愛的模樣，我懷疑自己到底是幹什麼來的。
    “給你一天時間養好傷收拾好，明天，跟我回妖界。”懶得再多囉嗦，說再多也是秀才遇到驢，有理變沒理。又看著白：“不是叫你好好睡覺嗎，跑這來幹嘛！”
    “我……我中途醒來見你不在，擔心……”
    “擔心我丟下你跑了？”
    白不說話，隻扶著小鬼低頭呐呐。
    “天啊！我真是敗給你們了！”以掌擊額，湧上的無力感從沒這麼鮮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