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濕雨優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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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初秋了,連著下了幾天雨,天上陰沉沉的,地上濕漉漉的,讓人心情不佳。好在子蒼向來神經不甚敏感,除了覺得回家不便外倒也並無不適。
當然,這裏的回家特指回子非家。
表問為什麼,否則某人會無比無辜地告訴你:去吃飯啊。
感情人家把那兒當免費晚餐供應處外加條件良好的客棧。
事情就是這樣,子非同學下班甚早,在鴻臚寺門口等子蒼,然後在一幹好事者甲乙丙丁的調侃下,子蒼同學千呼萬喚始出來,一路小跑到子非所在的梧桐樹下,躲入他撐開的傘下。
“回家?”子非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透著浸潤了秋雨的性感。
“回家。”子蒼揚起明亮的微笑,堅定而愉快地說。
於是比肩並傘,並行回家。
回到家時,天還亮著。子非素來不喜歡別人做的菜,所以家中從來沒有庖廚,於是自己下廚去。(這大概和幼年的困頓,一直是自己做飯有關)子蒼就掛在環廊的欄杆上悶悶地發呆。高興了就去廚房騷擾某人,順便偷點剛出爐的熱菜;不高興了就自己倒幾杯小酒自娛自樂一番——他從來不是會在生活上虧待自己的人。
環廊外麵是很大的院子,中間還有水池,上麵架著木橋。池外花圃種著林林總總的花,現在浸透了雨水,都耷拉著腦袋。尤其是那幾朵夏天還遲遲不肯盛開的曇花,都已經是初秋了,還忍著不肯開,怪哉怪哉。
子蒼歪著腦袋打量了花圃一會,決定去拿壇小酒來慰勞自己一天的辛勤工作,挑來揀去,終於在酒窖中相中了一壇菊花釀,捧著小酒回到了環廊。
剛一拐彎就看見一個人影趴在環廊的地板上,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看起來不像家裏的仆人,他穿著一件白色長衫,衣袖和下擺是絳紫色的,看上去倒像是從哪家跑出來的貴公子。
子蒼跑上去扶他,轉過他的臉,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清秀中帶著嬌弱。
“喂,你還好吧。”子蒼立刻忘記了子非幾次三番的叮囑,上去就詢問。
“嗯……”少年輕哼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睛竟然是碧色的,翠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沒事。”少年虛弱地笑了笑,輕聲說。
“你怎麼會暈倒在這裏?”子蒼扶起他,問道。
“嗯……剛剛跑到這裏就沒力氣了,就暈過去了。”少年好像有點冷,輕輕地顫了顫,聲音也有些抖。
子蒼脫下外衣披在少年的身上,在他身邊坐在。這個少年,大概是不知哪裏跑來的精魅吧。
“你叫什麼名字?”子蒼問。
“優華。”少年微微一笑,拉緊了身上的衣服。
“去我房間裏換身衣裳吧,會得風寒的。”子蒼擔心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忍地說。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還真怕他會被風會跑了。
“嗯。”少年扶著欄杆起身,還有些站不穩。
子蒼扶起他回房間換衣服。剛好子非做好了飯來找子蒼,看見了優華還愣了一下,隨即微微不滿地說:“你又忘了我說的話。”
子蒼眨了眨眼,無辜地衝他笑,子非輕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反正說什麼他都不會聽,他無奈地想。
最後兩個人的愛心晚餐便多了一隻電燈泡。呃……雖然是美美的電燈泡。
“優華是不是有什麼麻煩?”子蒼和顏悅色地問。他貌似已經習慣此類事件的發生了……
“嗯。”優化點點頭,似乎有點不大好意思。
“優華?”子非輕聲重複著他的名字,若有所思地沉吟,問,“優曇缽華?”
“是的。”優化點點頭,“沒想到子非大人一眼就看穿了。”
“是你的名字取得太明顯了,再說,院子裏種的花的氣場我還是熟悉的。”子非淡淡地說。
“你們在說什麼呀?”子蒼看看他又看看他,迷茫地問。
請無視他。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優華,就是優曇缽華的意思。佛經中指曇花。子蒼大人應該見過我,剛才您還在環廊上盯著我看了很久。”優華起身一禮,自我介紹。
“哦?你就是那株還沒開的曇花啊。”子蒼恍然道。子非斜了他一眼,沒吱聲,顯然已經對某人的後知後覺徹底麻木了。
“嗯,我想子蒼大人一向樂於幫助我輩,就想來試一試。”優華靦腆地說,低下了頭。
“呃,我是比較好管閑事。嗬嗬。”子蒼摸了摸後腦勺咧著嘴笑,又收到了子非的白眼一記,“你有什麼麻煩盡管說,我會盡力而為的。”
“謝謝。”優華微笑,碧色的眸中盛滿了感激,以及淺淺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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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要走了。”優華的嗓音中盛滿了憂鬱,讓人心疼,“明天。”
“我知道他明年春天就會回來,可是我還是舍不得。”優華說。
“我問他,什麼時候走。他說會等我花開,他再離開。於是我一直不願盛開,怕他就這樣離我而去。可是他還是要走了,同他的族人一起去遙遠的南方。”
“我想,在他離開之前為他盛開一次,這便是我的願望。”優華溫柔而堅定地說,碧色的眸子裏透出淡淡的水汽。
“想開花?可是……我要怎麼幫你?”子蒼實在不覺得自己可以讓一朵曇花盛開。
“雨一直不停,我沒辦法開花。”優華低聲說,“而且,他也不在。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裏,每次都是他來看我。”
“這個不必擔心,既然明天要走,今晚他一定會來。”子非出其不意地插話,二人皆側目。
(優華:不愧是子非大人,您還懂得戀愛心理學分析?)
(子蒼:偽文青。)
“我隻是覺得他會來而已,這你應該比我清楚。”子非橫掃一眼,兩人均低頭看鞋。呃……好淩厲的眼神。
“那個下雨的問題,我幫你打傘好了。”子蒼同學果然心地善良,願意大冷天幫朵花打傘,就為了人家夜會情人,真是個好孩子。
“謝謝。”優華又是一鞠躬,感激得有點哽咽了。
“好了。別謝來謝去了,去準備吧,我去拿傘。”子蒼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地笑了笑,轉出門去拿傘。
“過會兒準備熱水。”子非吩咐一旁的式神,也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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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天已經黑透了。子蒼撐著傘立在花圃間,挺直著像是一棵樹,雖然有些顫抖……子非坐在看得見花圃的棋室裏,自己和自己下棋,不時抬頭看看某熱血青年。冷笑,再低頭下棋。
隨他去,吹吹冷風也好,可以讓某做事不經大腦的某小白清醒一下。
子非素來少與異類打交道,不是看不起他們,而是對他們漠不關心,倒也不是對妖精鬼魅的偏見,他還不至於相信膚淺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話,隻是覺得不必要為與自己無關的事勞心勞力而已。
不僅對他們,對於人類,甚至是這個世界都是這樣。大概因為這個他才沒什麼朋友吧,除了子蒼,他還真是一無所有啊……
其實也不是他一個人是這樣的,越是高階的術師對於這個世界的執念和牽掛就越少,往往讓人覺得無心無情。認識子蒼時他才十八,或許正是那時尚存的一份善良成就了他們的一段緣分,若是再晚幾年,隻怕他不會再做救一個陌生人這樣的事了。
至少,他們相遇在一個正確的時間。
另一方麵,在風雨中的子蒼同學:
冷啊冷啊,他覺得自己像是風中的小白菜……
COW,那個誰怎麼還不來?!
曇花潔白的花蕾已經漸漸舒展開來,花萼處的絳紫配上花瓣的潔白使它更顯得優雅清麗。
子非放下棋子,推門而出,冷淡地說:“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子蒼扭動麻木的脖子看向屋頂,是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隱藏在夜色中,被夜幕掩蓋。
他像是一隻輕盈的鳥兒一般飛掠過,停在了子蒼身邊。
“謝謝。”那個人說。
子蒼有點僵硬地點點頭,站得太久了,腰酸背痛。
子非皺著眉,撐傘走了過去,將傘遞給了剛才來的那個男子,“你撐著吧,優華等你很久了。”
他點點頭,輕聲道謝。夜色裏低沉的嗓音透著鳴鍾一般的意韻。
曇花輕搖,花瓣展開,露出雪白的嬌顏,仿佛在為情人的到來微笑。
“走吧。”子非拉過子蒼,發現他的衣裳已經被飄來的雨水打濕了,雙手冰涼,不禁不悅地握緊了手,知道子蒼因疼痛出聲抗議。
子非沒理會他,拉著他走到了環廊。子蒼回頭看花圃裏撐傘佇立的人影,會心一笑,還是把空間留給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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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臥室,子蒼發現裏麵竟然已經備好了熱水,頓時大叫一聲,興奮地跑過去,脫衣服準備泡泡熱水。
“換洗的衣服拿了沒有?”子非提醒某人。
“呃……”
“把屏風拉上。”子非將衣服往他身上一扔,提醒他將屏風拉上。
“算了,看就看唄,你不是說我那身板沒什麼看頭麼。”子蒼捧著衣服咬衣角,一副幽怨的棄婦相。
黑線……子非別過臉,冷哼一聲,回床上看書去了。
“好舒服~~~~~~~~~~~~”某人心滿意足地輕哼,“子非你最好了。”
正在看書但貌似一個字都沒看進的某人再次冷哼一聲,不語。
洗完了澡的另一個某人穿上了裏衣就撲回床上,抱著被子滾來滾去。(汗……這不是哀家常做的事麼……)
“你到底想怎麼樣?”子非忍無可忍地咬牙切齒道。
“人家腰酸背痛腿抽筋,幫人家按按嘛。”某人諂媚地伸出白嫩嫩的大腿一臉期待狀。
……子非的視線從某人白花花的大腿移到了某人纖細的小腰再移到了某人剛沐浴完還紅撲撲的小臉上,最後被他眨巴的眼睛打敗了。放下書,子非頭疼地揉揉額角,說:“躺好。”
子蒼一聽,樂嗬嗬地趴下,背朝上,臉埋在被子裏。
(薄暮:……為什麼哀家有在寫前戲的感覺……)
子非撩開他披在肩上的發,不輕不重地幫他按摩,很熟練地樣子。看來是經驗老道了。
“嗯嗯。”某人滿足地哼哼,像是一隻曬飽了太陽的貓。最後趴在被子上漸漸睡去。
子非確認他是睡著了才停下。
蠟燭快燒完了。子非躺下,看著某人甜美的睡顏不禁在心裏默默歎氣。
怎麼就是拿他沒辦法呢?
這個問題,天知地知,作者與讀者俱知,全長安城俱知,隻有這兩隻不知道了……
——濕雨優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