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趙子安的少年，著實有趣，也大膽，竟然敢在相府牆角挖洞偷東西。與他在汩羅江邊樹林別過後，我匆匆往回趕，才發現忘了給宮中那位小太爺買黃橋燒餅。於是又倒回在中街買了幾個包好，這才回到府中。
    一入府門，就看見宮中大太監劉福在那裏守著了。
    “劉公公。”
    “太子等您等不到，到現在還不肯用膳。”劉福道：“還請宣王殿下快快隨奴才進宮去吧。”
    一路上我想，他哪是等我等不到不肯用膳，分明是想留著肚子好吃黃橋燒餅。
    劉福才將我帶進禦花園，那個小小的身影就跳下石凳，朝我奔過來。
    “表哥！”
    喊得倒是親熱，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手中的紙包。
    我有意逗他，故意看了看周圍一圈服侍的宮人，正色道：“臣下還未給太子殿下行禮……”說罷就要跪下行禮，他癟了癟嘴，不情不願的伸出短短的胳臂將我扶住。
    “宣王殿下免禮。”
    小小的樣子硬要要裝出一本正經的臉，實在好笑。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小太爺斜起一雙鳳眼發話了。那群宮人連同劉福立刻閃了個無影無蹤。
    小太爺嗷一聲撲過來，直取我手中的紙包。
    我眼疾手快，躲開，將紙包舉過頭頂。嘿嘿朝他笑。
    他跳，再跳，再跳。
    個子矮怎麼跳都是白搭。
    他鼓起眼，正色道：“劉裕之，本太子命令你，趕快把燒餅交出來！”
    我笑嘻嘻的看著他，道“恕難從命。”
    他繼續跳，伸出小短胳臂一撈一撈的，煞是可愛。
    “什麼燒餅？”
    一個明黃身影由遠及近，眉目修長，臉型清臒，麵孔與劉悔三分相似，整個人看起來文雅非常，卻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父皇！”小太爺一見顏皇來了，神情激動站在一旁，甚至忘了行禮。
    皇上走過來，看了劉悔一眼，什麼也沒說，又看著我，道：“子裕也在。”
    我忙要跪下行禮，蒼皇直接越過小太爺，過來將我扶住：“子裕不必多禮。”
    小太爺一臉失落。
    “朕許久不見你，”皇上拍了拍我的肩膀，還真是很久沒見，最近皇上身體不好，也不常上朝又長得高了些。
    “這樣，隨朕去一下伏顏殿，那裏有朕剛收集的五十年的梨花釀，你拿回去喝，如何？”
    說罷拖了我便走，我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小太爺站在石桌旁，咬著下唇，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都習以為常了，隻是看到他那副表情，心中依舊忍不住隱隱作痛。
    所有人都知道蒼皇不喜太子，甚喜宣王。
    上一位宣王劉司，一日突然對外界宣布，認領回了多年未見的兒子。據說是劉司在外鬼混無意間犯下的桃花債。
    一日劉司無意中遇到一名多年前與自己一度春風的女子，才知道自己原來有了這麼個兒子，於是領養回家，取名叫做劉裕之。
    當然，這是比較官方的說法。
    而流傳於京城中又有很多的版本的說法，其中最大膽的一種說法，劉裕之其實不是宣王的兒子。
    如果有人問，那是誰的兒子？
    那麼另一個人一定會什麼也不說，隻伸出一根手指頭，指指天。
    然後二人心照不宣看著對方笑。
    能讓堂堂宣王替他養兒子的人，還會有誰？蒼皇素來不喜太子，又對宣王的兒子百般寵溺，不簡單。
    隻怕下一位蒼皇不是太子劉悔，而是劉裕之。
    當我聽到外界這般胡傳亂傳時，也隻一笑而過。
    說來好笑，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父王告訴過我，他不是我爹，但他是我的親人。他說：“如果有緣份，你也許還能見到你的親生父親。”那時候我小，就一直期待著。
    父王過世後，就不了，有些感情，時間一長，就淡得沒有蹤跡可循。
    就算是親生父親，流著相同的血液，也隻是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陌生人而已。倒是常常想起父王生前對我的百般疼愛，心中就會難過不已。
    帶著酒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問看門的小原子，我不在的時候，都有那些人找我。
    小原說了一堆人，還說拜帖都交到管家胡伯處了。
    我不甘心又問：“那人穿的淡青色家仆服，你真的沒看見麼？他會告訴你要找劉子裕。”
    小原搖搖頭道，真的沒有。
    心中失落的感覺簡直沒法說，我囑咐道：“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來找我，記得放他進來。對了，他叫趙子安。”
    小原忙不迭的點頭。
    到書房看書，不知怎麼搞的，什麼也看不進去。
    腦子裏的，全是那個來得莫名其妙的吻。
    細細的沾滿泥土的手指，輕輕豎在嘴前，滿臉髒兮兮的少年靠近，要我噤聲。我卻隻盯著手指頭後麵嘟起的粉色的嘴，也許是天氣太熱，頭腦很不清醒。
    再回過神來是時，我和他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對方，各自捂著嘴
    誰先親的誰我不知道，隻知道當時很熱，而唇上相觸那一小片確實清涼香甜的。
    回味無窮。
    怎麼會這樣？
    我提起他的後領，一直將他拽到無人的汩羅江旁。誰知他竟然還瞪著我說是我先親的他，我氣得一處打不過來！
    雖然我也有向前一些，但明明是他先靠近我的！
    而且他沒事，嘟個嘴巴幹嘛？
    我一生氣，道：“我殺了你！”然後不由分說將他提起丟到江中。
    本來隻是想嚇他一嚇，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在水裏還想耍滑頭，一個勁撲騰。等我明白過來他是真的不會遊泳的時候，他已經撲騰到岸邊，揚著頭，拚命吸著氣。
    頭發早在江中散開，有的搭在麵頰上，但並不阻礙我看到那下麵隱隱露的秀美的臉。
    兩步走過去，蹲下，一把拉住他的頭發，再將他的頭摁到水裏。他估計以為我要殺他，掙紮的異常厲害，水珠亂迸，有些還打在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