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放開他，他仰頭，大口喘氣。我伸出手指，輕輕替他擦掉臉上的水珠。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杏麵桃腮，顏如渥丹。
    任何人看，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姑娘。
    而且是位極美麗的姑娘。
    他張著嘴惡著表情聲音尖細的在朝我嚷著什麼，可是我根本無暇去聽。
    隻知道呆呆的盯住水中的人看。
    一是因為如畫的眉目；二是因為……如果真的是位姑娘，那我今天真的冒犯不少。
    譬如說在她鑽洞的時候抽調她的褲帶，譬如親了她（既然是位姑娘，認了也罷==），譬如將她一路提到這裏，還將人家丟進了水裏。
    皇上上次還說，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一定告訴他，他會替我指婚。
    她伸出手在我麵前擺了兩擺，喊了一聲：“哎！”
    “……啊？”
    “我剛才說的你又沒在聽啊？”他問。
    “什……什麼？”
    姑娘一臉“你果然沒有在聽”的表情，嘩啦一聲響，從水裏爬了出來。
    我目瞪口呆。
    姑娘沒有穿褲子。
    兩條光溜溜潔白細長的腿，還有……上麵那玩意。
    上麵那玩意？
    我張大嘴，死盯住那裏，真……真的是個男人！猶自沉浸在震驚中，水又是嘩啦一聲響。
    一聲咆哮傳來。
    “閉眼啊你！”
    那個人捂著下半身，咚一聲砸進水裏，濺起起的水花在一起打在我臉上。
    我堂堂宣王，第一次被人使喚去買褲子。
    他鼓著一雙杏眼，頤指氣使的指著我：“你，快去給我買條褲子！”
    我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講不出來。
    是我把人的褲帶抽掉的，也是我把人丟到水裏的，他不會遊泳，褲子想必是在水中亂蹬時掉了。
    “快去快去！”他不耐煩的朝我擺手；“快點啊，我沒褲子穿，隻能在水裏泡著，你要是來晚了，說不定我就泡死了！”
    “哦。”
    運起輕功，不到半個時辰，我拿著新買的褲子飛奔回來，那家夥果然還在水裏泡著，一見我來，就開始抱怨我故意拖延時間，想泡死他。
    隻覺得他鼓著腮幫抱怨的樣子實在可愛。
    “真是的，男人啊，是不能在冰水裏泡那麼久的。”他跳上岸搖搖擺擺的穿褲子，突然沒站穩，向旁邊歪了一下，我忙扶住他，他蹬了我一眼：“不要你扶！”口氣惡得要命：“要是我那個不行了，你就等著吧你，我爹一定殺了你！”
    這是哪跟哪，我抹汗。
    他繼續嘟囔抱怨著，和我走到江邊的樹林旁邊，我聽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說的那個不行了是什麼。
    再次抹汗。
    “你，你還在生氣麼？”我小心翼翼的問。
    他瞪著我，一副苦大仇深狀。然後轉身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掉，濕漉漉的頭發搭在有著光潔細膩皮膚的背上。
    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他跳了兩跳，將衣服掛上樹枝上，那動作讓我想起了宮中搶黃橋燒餅的小太爺。
    “看什麼看？給我背過身去。”又是一聲咆哮，他轉頭，杏眼鼓得像牛眼。
    一直這樣鼓著眼，不會覺得累麼？
    我轉身，不看他。說真的，除了宮中那位小太爺，還從未有人敢這樣對我大呼小叫，頤指氣使。
    不過，感覺還挺不錯的。
    過了很久，突然聽到他“噗嗤”一聲笑了。
    “哎，你過來坐這裏吧。”
    我回過頭，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衣服穿好，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我慢騰騰的走過去，坐下，又不敢挨得太近，還不敢看他。
    仰起臉，陽光稀稀疏疏的透過樹葉照在臉上，很舒服，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
    “哎，你叫什麼？”
    “……子裕，我叫劉子裕。”想了想，我決定隻告訴他自己的字。
    要是讓他他知道我就是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皇上的私生子宣王，估計巴不得離我越遠越好。
    誰想惹火上身？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牙癢癢，姬明遠個老狐狸，從一開始就看我不順眼，現下還放出這種謠言，無非是想讓皇上防著我疏遠我。
    “子裕……”他的聲音纖細而溫和，“你的父母一定希望你一輩子寬裕富足，和和順順吧？”
    其實我不知道。
    父王告訴我我的字是我二叔父，也就是我親身父親的弟弟取的。
    連名字他也不願意給我麼？
    我不願提及父親，又自小流落在外，對母親也是映像寥寥。
    也許，他們都沒有像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樣，叫過我一聲，子裕。
    微風吹過，我轉過頭看他。
    額前的碎發被微風輕輕吹起，露出底下光潔的額頭，他眯起眼，細細的陽光打在臉上，一副懶洋洋的表情。
    發覺我在看他，他突然轉頭看著我，道：“你不用那麼害羞好不好？我們不就是不小心親了一下，你犯得著麼？你把我看了個光，我也沒怎麼難為情啊！”
    我差點撲倒。
    臉紅不已，忙低下頭。
    “行了，你剛才把我丟水裏，我差點淹死你知不知道？我不會遊泳的，你也算是報複過了不是嗎？”
    “……”
    “都是男人，看你，跟個大姑娘似的。”
    “……”不對，“我哪有像……大姑娘。”
    他拽拽我的袖子，對著我笑：“你終於肯說話了。”
    要說像姑娘，你自己才像吧？看你皮膚多白眼睛多大嘴巴多紅？我其實是想這麼回一句，可惜沒這個勇氣，他的獅子吼還是很厲害的。最後我沒話找話說：“你，你為什麼要去相府偷東西？”
    終於鼓起勇氣看著他，臉一直在發燙，一陣緊張，不等他回答又接著問：“你是缺錢嗎？我可以幫你，隻是你以後別去偷了。我看你一點功夫都不會，被人抓到的話，會很慘的。”
    今天幸好抓住他的人是我。要是被相府的家丁抓住，逃不了一頓好打。看他細胳膊細腿小身子骨的，哪抗得住。
    這麼一想，心裏不由得一軟，從懷中掏出銀子遞給他，出門很急，沒有帶多少：“少了些，如果你用完了，可以去宣王府找我，我就住……”我的身份是肯定不能告訴他的，想了想，我說：“我在那裏幹事，我會幫你的。”
    我說完話，心裏竟有些緊張，直到看到他點頭。
    他一臉喜悅的接過銀子揣到懷中，站起來拍拍屁股，道：“我要走了，時候不早了。”
    我忙問：“你叫什麼名字？”
    “子安，我叫趙子安。”少年一笑，眼角翹起，竟說不出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