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絕不相離
    已經三日過去了，容寞微心情有些煩躁的躺在床上。自從那日之後，瀲卿似是有意的在躲著他一般，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必定是遠遠走開，就算偶爾兩人碰麵，她也是全當看不見，兩人的關係竟比陌生人還要冷淡。
    心情有些煩悶，不想承認的是，看不到她，心裏竟然會那麼——思念。習慣了整日與她把酒言歡的日子，一離了她，卻好似不習慣了。自嘲的笑笑，過去的二十多年不一直是這麼過的麼，這種情緒，還當真是第一次有。鳳眸微眯，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決心，從那天下定之後便一日比一日更加堅定。緩緩抬起右手，那滴眼淚早已被他擦去，但是那份悸動，卻永遠的留在了心裏，唇角無意識的拉開一個弧度，美的有些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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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現在已經漸漸步入秋天了，隻穿一件單衣，還真的有些冷呢。瀲卿抱緊了雙臂，坐在房頂上，看著月亮怔怔的出神。都已經三日了呢，三日沒有跟他說話，沒有跟他對盞，甚至，都沒有好好的看看他的樣子了。自那次掉下眼淚之後，她就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思念非要剪斷不可。她從來就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女子，雖然愛，但是不能言，所以隻好選擇放開。那樣的男子，不應該是隻屬於自己一人的，他應該是，屬於天下的，他應該是眾人傾慕膜拜的天之驕子，本就不該和自己在一起。清清淺淺的笑了笑，硬生生的把眼淚埋回眼底，這幾日，自己是越來越愛哭了。十多年的眼淚，似乎要在這幾日一起流幹流盡。心裏麵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但卻不能說，有口不能言的滋味，太苦太累。
    身子又縮了縮，出乎意料的，一件溫暖的白衫披在肩上。稍顯詫異的抬眸，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依舊是一臉漫不經心的笑。容寞微在瀲卿旁邊和她並肩坐下，看到她的樣子，輕歎了口氣，道：“又哭了？”
    瀲卿微微一怔，沒有答話，隻是把身子又往白衫裏躲了躲。
    忽聽一聲輕笑，轉眼間身子就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聞到男子身上熟悉的幹淨好聞的味道，瀲卿安心的笑了笑，不躲不閃，任由他將自己抱在懷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安靜平和的甜蜜。半晌，瀲卿輕輕開口：“什麼時候離開？”聲音稍顯遲疑，卻清晰的傳入他耳中。
    輕笑聲自頭頂響起，容寞微戲謔道：“怎麼，那麼想我走？”
    瀲卿的聲音失了平時的柔媚，多了些清淺：“反正都是要離開的，時間早晚罷了。”
    容寞微輕歎一聲：“暫時不走了。”聲音裏是罕有的認真。
    “不走了？”瀲卿有些詫異，抬頭對上他的眸，一樣的蠱惑人心，卻多了絲絲情意。
    “嗯，不走了。”
    一絲驚喜從瀲卿的眼眸中閃過，身子往他懷裏縮了縮：“為什麼不走了？”
    “因為不想走了。”簡單的回答。
    “為什麼不想走了？名動天下的寞微公子不應該忙著去拯救蒼生麼，呆在這裏實在是委屈了。”瀲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眸裏五分狡黠，五分期待。
    輕歎一聲，容寞微抱住瀲卿的手臂緊了緊，輕聲道：“因為有人掉眼淚了，讓本來打算離開的人改變主意了。”聲音低低的，魅惑的舉世無雙。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我沒想到，素來以傲骨和才情聞名杭州的醉紅塵卿娘，也會是一個為情落淚的女子。”
    瀲卿輕聲的笑了：“女人都是這樣的，再堅強的女人，隻要遇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就都變傻了，他說什麼，她便做什麼，隻要他開心便好。我自然，也不例外。我一直，也都隻是一個渴望愛情的女人罷了。”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瀲卿繼續道：“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如果有一日，你要走，我絕不會留。”
    容寞微的鳳眸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複雜光芒，有些疼惜，有些複雜，沒有答話。
    靠在他懷裏，她的意識逐漸有些渙散，絲絲睡意襲來：“我想睡了，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了。”聲音稍微停頓了一會：“你抱著我，記得別放手。”聲音越來越低，不一會兒就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容寞微抱緊了她，好久之後才開口道：“你好好睡吧，我不放手。”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這輩子，抱著她，便絕不放手。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保證一般，懷中人的唇邊無意識的拉開一個弧度。這一刻，她什麼都管不了了，就算兩人的身份差異再大，她都不想放開他的手了。她隻想跟他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本是寒冷的夜，一瞬間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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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卿娘變了，幾乎是醉樓裏所有的姑娘都察覺到了。一直脂粉不沾的卿娘，最近開始畫眉了，彎青秀麗的遠山眉。熟識瀲卿的人都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日子，那時候的瀲卿明豔天真，還隻是個小姑娘，會用玉簪綰發，會在發上別珠花，會畫眉，會穿顏色明豔的衣裳。那時候的瀲卿心直口快，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毫不隱瞞。可是都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瀲卿不再綰發了，隻是慵懶的斜插一跟桃木簪，那些玉簪珠花也通通被她丟掉了，眉筆被放到梳妝盒的最底層，衣裳的顏色變成了有些黯淡的紫，她不再瘋不再鬧，總是一臉疲憊的笑。她們都知道，為了醉樓，為了她們，瀲卿失去了多少。曾經不止有一個官宦貴族說過要替她贖身，並且不在乎她的身份，可都被瀲卿拒絕了。她們都知道，她是放不下她們，也放不下醉樓。
    而如今，雖然她們都知道瀲卿再也回不到當初的那個明豔天真的小姑娘，但是她骨子裏的慵懶厭世，漸漸的開始不一樣了。她們都為瀲卿的改變感到奇怪，同時，也感到歡喜。
    頂樓，瀲卿坐在欄杆上，黯紫色的衣擺隨風蕩啊蕩，愜意的吹著晚風，總是糾結在一起的眉舒展開來，總是慵懶寂寞的眸清亮起來。下一秒，旁邊坐了一個人。
    唇邊微微勾起一個弧度，瀲卿將頭靠在旁邊人的肩上，安心的舒了口氣。隨即聲音又有些調笑般的響起：“若是被那些武林裏的正道人士瞧見你在這裏，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呢。”
    想到外麵的各門各派都在如火如荼的尋找著他，又想起三月後的武林大會，饒是一向冷靜的容寞微也不由得心下煩悶。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從來沒有脫離過自己的掌控，而如今不過是因為瀲卿的一滴淚，就打破了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
    突然一隻素手撫上了他的眉頭，輕輕按壓著他有些糾結的眉，柔媚中略帶清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想的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下吧。”寥寥幾句，卻真的就舒緩了他煩躁不安的心情。
    “嗯。”容寞微將瀲卿抱緊，輕輕的吻上她的額，她的眉，她的臉，最後到她的唇。懷裏的人輕輕將身子靠在他的懷裏，雙手摟住他的脖頸，瀲卿安靜的閉上雙眼承接他的吻，唇邊漾起幸福的笑。
    本是一副旖旎美好的畫麵，可惜，偏偏被人打破。醉樓的花魁胭菱，此刻正站在兩人身旁，聲音裏稍稍有些窘迫的開口：“卿娘，容公子。”
    容寞微抬眸，看到來人是胭菱，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鬆開手。瀲卿也還是懶懶的倚在他懷裏，開口道：“什麼事？”
    胭菱清咳一聲，語氣有些急促的開口：“樓裏今日不知為何來了很多武林中人，說要來這裏找人，我和胭淚已與他們遊說許久，但他們還是不走，說是，等不到他們要等的人他們就不走，問他們要找什麼人，他們也不說，隻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來請卿娘出麵處理此事。”
    瀲卿還是一副倦倦的樣子，表情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在聽到“找人”二字時，身子微微一震。容寞微安撫似的握緊她的手，眼眸轉向胭菱，語調恢複了平時的漫不經心：“讓他們先等著，我們馬上就下去。”胭菱注意到了他口中的“我們”，雖然早知他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但是也沒料到竟能讓那些平時最不屑煙花之地的正派人士來這裏找尋，寥寥幾字，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是一種君臨天下，卻仍能獨善其身的氣勢。而卿娘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腦海裏纏繞著太多的思緒，胭菱微微點頭，轉身下樓去了。
    容寞微的眼光望向明月，雖然早知顧西涼會將他的行蹤透露給一禪，但是也沒想到那群人竟然會那麼快就找到這裏來。
    眸光望向瀲卿，她隻是慵懶的笑著，眼眸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容寞微問：“願意跟我走嗎？”漫不經心的口吻，平平淡淡的詢問。隻此一句，再無其它。
    瀲卿輕笑，將整個身子全部倚進他的懷裏，然後開口道：
    “我是一個風塵女子。”
    “嗯。”
    “我隻會聊聊天喝喝酒，不會武功不會舞劍，更不懂江湖上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有危險的時候還不會自保。”
    “嗯。”
    “我可能會連累你。”
    “嗯。”
    “我不會裝柔弱，更不會激發你的保護欲。”
    “嗯。”
    “我還很固執，要是真的愛上你的話到時候你想賴都賴不掉。”
    “嗯。”
    瀲卿突然起身坐好，微微整了整衣裳，將有些散亂的鬢發繞到耳後，然後回頭，笑靨如花：“你帶我走吧。”沒有慵懶沒有寂寞沒有妖嬈，那個笑，卻美得讓人窒息，就好像，曇花綻放的那一刹那，舉世驚豔。
    “嗯。”
    而後，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唇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