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第二章 情根初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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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情根初種
清晨,明媚的陽光透過檀窗,低低斜斜的照在房裏。眼眸半闔的男子,以及枕在他臂彎的,正在沉睡著的女子。陽光細細碎碎的灑在他們身上,竟是一副無比契合,無比完美的畫卷。
懷中女子略微動了動,眼眸半眯,努力的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有些戲謔的眼眸。有聲音從頭頂傳來,夾雜著男子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瀲卿,我還真是懷疑呢。醉紅塵大名鼎鼎的卿娘,怎麼會就這樣任由一個陌生男子抱在懷裏一整夜呢?”聲音略微停頓,聲音中多了些絲蠱惑:“昨夜你睡的早,那麼你知不知道,昨夜裏我們做了些什麼呢?”聲音裏竟是有了些循循善誘的意味。女子就這麼任由男子抱著,不掙脫不閃躲,巧笑嫣然道:“容公子這樣講,可是承認自己是趁人之危的偽君子了?”
緩緩起身,下床,瀲卿稍稍把鬢邊的散發繞到耳後,卻說不清楚就在剛剛離開那個懷抱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失落和不舍是什麼。
略微甩了下頭,把腦海裏那纏繞在一起,分不清辯不明的思緒甩開,不梳妝不施粉黛,施施然的走出房間,就在剛要走出去後卻又停住腳步,聲音嬌媚無比,又帶了那麼一絲絲的調笑意味:“瀲卿自是不怕名節有損,可是容公子現在這個時辰還在瀲卿的閨房裏,難道就不怕惹人非議,壞了公子的名聲麼?”話音未落,人已走遠。
男子沒有接話,隻是在檀木床上隨意的躺著,似是愜意無比。鳳眸裏閃過一絲光芒:“算算日子,他們也該找到我了吧。”語調裏麵滿滿的全是漫不經心的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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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有些安靜略顯清冷的醉樓,有三三兩兩的走江湖的文人墨客要上幾壺清酒,幾碟小菜,靠窗而坐,和醉樓裏的姑娘一起隨意的聊聊江湖上的近事,愜意而美好。
“最近江湖上可是都快亂成一鍋粥了,說是,六玄裏的寞微公子不見了。”
“什麼,是說容寞微公子不見了嗎?”
“是啊,六玄自四年前斷崖一戰揚名立萬後,就從江湖上人間蒸發了一樣,甚至是上次武林盟主請也沒能請來,說是已經過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可是這次,寞微公子卻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我還聽說,這次為了尋找他,五玄可是全部都出動了。”
“全部?此話當真嗎,我還從來都隻在世人的猜測和描述裏麵才知道他們的事跡的呢!”
“是啊!凡是江湖中人,誰不盼著念著能見他們一麵!再加上最近江湖上邪魍教的教主不知練成了什麼邪功,竟在須臾間連傷了少林武當十八名弟子,還揚言說要在三月以後的武林大會上滅了少林、武當、崆峒三派,囂張的不得了,現在整個江湖上人人自危,大家都想著能找到六玄,請他們相助一舉殲滅邪魍教呢!”
“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那迄今為止有人見過他們嗎?”
“隻是聽說前幾日有不少人在街上看到一個行跡怪異的粉裳少年,穿著錦衣華服,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但是都說那少年瞧來不過十五、六歲,而且模樣單純可愛,不像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六玄之一。”
“……”
“……”
客人們三三兩兩的交談著,全部都是關於六玄的話題,場麵一時間熱切喧鬧無比,的確,能夠見到六玄一直都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事。
正在下樓的瀲卿微微頓住腳步,柳眉微蹙,憶起昨晚自己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有人對自己耳語,似乎……提到過這三個字…容…寞微……
眼眸斂下,驚訝隻持續了一瞬,隨即就是淡然的輕笑,想過很多種他的身份,就是沒想過,會是六玄之一呢。這麼多年來,她聽過的有關六玄的傳言當真是不勝枚舉,足以睥睨天下的絕代風姿,她也自是有些了解。不過……輕聲苦笑,還真是沒有料到呢,這樣的一個人物竟然會甘願呆在醉紅塵這樣一個……煙花之地一月之久,而且,和醉樓裏的姑娘相處也那麼融洽,讓自己根本沒有往那裏去想他的身份。
不過,這樣的話,他應該是很快,就會被找到,然後離開的吧……輕咬下唇,說不清自己心裏濃濃的失落和不舍是什麼,瀲卿沒有多言,轉身又悄悄的上了樓。
心下有些煩亂,進了自己的房間,卻意外的看到那人就在床上斜倚著,似乎正在熟睡。輕輕走進,靠在床沿,凝視著他沉靜如水的睡容,沒有一點平時漫不經心的無謂。他一直都是一副那麼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從來就沒有見過他慌亂、見過他不安。他總是一臉戲謔的笑,把所有的情緒全部掩去,教人一點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不由苦笑,瀲卿啊……她可以看透天下人,卻偏偏讀不懂他……容寞微啊容寞微,你天生,就是老天派下來提醒我做人不要太自負的嗎……我以為我懂你,懂你的淡然懂你的無謂懂你的驕傲懂你……對我的一絲絲……看不清摸不到的情意……可是……我還是錯了嗎……你到底對我……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呢……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東西,從錢塘江邊帶回他的第一次,她斬釘截鐵的說要救他。他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她替他煎藥替他包紮替他換掉血衣。還記得,在脫掉他的上衣後,看到他的背上觸目驚心的一道道傷口,本該無所謂笑笑的她,卻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例如,心疼。他醒了之後,她第一次對上他的眸,那雙清亮的黑眸,帶著絲絲魅惑,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那一刻,心慢了半拍。後來,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知曉了他玩世不恭的性子後,平時無事的時候兩個人總是坐在亭子裏說說話,聊聊天,那個時候是她在卸下了一整天的疲憊後最快樂的時候,所有的對其他人虛偽客套的笑臉相迎在這裏可以全部拋開,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兩個人的心思是那麼契合。她喜歡在夜晚獨斟,每每當第二天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蓋好薄被,她不是傻瓜,知道是誰每晚將她抱回房內,於是,在那個時候,情根就已然悄悄種下。
在她身邊,有著這樣一個男人,唯一一個讀得懂她的心思的男人。對她好卻又不過分保護,一副無謂的樣子讓人覺得就算天塌下來了,有他在身邊,一切也就都沒關係。所以,她動心了,也害怕了。她懂,他是那種,想愛卻不敢愛的人,他怕自己沒有辦法帶給別人幸福,所以選擇不去愛。但她,又何嚐不是呢。試著愛了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是幸福的。但是她唯一明白的一點就是,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有那麼一個愛的人,來給自己信念,好讓自己能在塵世繼續走下去。所以她敢愛,卻不敢說。
一直以為隻要她不想,不說,能一直這麼下去也不錯。就算兩人始終跨不過那條線,但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關係,在她累了、難過的,有人陪她說說話,雖然那人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他的話,真的比任何安慰都要來的有用,她以為,這樣也不錯,至少他還在自己身邊。可是現在,就快要失去了吧。這個人,他的樣子,他的話,他的懷抱,都快要失去了吧。他與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是名動天下的六玄之一,而她,隻是一個風塵女子。
想著想著,突然,毫無征兆的,一滴眼淚從眼眶裏掉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讓她措手不及。瀲卿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手背上的那滴眼淚,突然張皇失措的轉身離開房間。
跌跌撞撞的離開房間,瀲卿擦幹眼角的淚痕,微微怔住。怎麼會……怎麼會哭了呢……都多少年沒有哭過了……短短一月,就算是動心了,就算是喜歡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剛剛眼淚掉下來的感覺是那麼陌生……但是那一刹那心裏的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卻更加陌生……自嘲的笑笑,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要怪也隻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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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床上本在熟睡的男子微微睜開了眼睛,抬起手,看著上麵還未完全蒸發的一滴眼淚,看來……她是知曉自己的身份了吧……鳳眸斂下,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時間,房內寂靜如死。良久,他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把那滴眼淚擦去,本是清淡的眸色變深,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微微斂下心神,容寞微把手收起來,漫不經心的對著窗外道:“顧西涼,進來吧。還真沒想到你那麼一個懶散成性的大少爺也願意站在一個地方那麼久,甚至連姿勢都沒換過。”
隻聽一陣清脆的嘻笑聲,一粉裳少年從窗戶外進來,動作快的讓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麼打開窗戶,跳進窗戶,再安然落地的。隻見這少年身穿粉色衣裳,麵容瞧來單純可愛,天真無邪,一雙大眼睛此刻正滴溜溜的轉個不停,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一樣扇個不停。少年脆生生的道:“我也沒想到寞寞竟然也會有這麼溫柔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溫柔的察覺不到我的氣息呢,可是真討厭,寞寞你還是這麼精明。”少年不依的嘟起嘴。
容寞微隻是淡淡道:“顧西涼,你又跑到哪胡鬧去了,一身脂粉味,要我察覺不到也很難。”
顧西涼癟了癟嘴,似乎是很委屈的道:“嗚嗚,寞寞出去了一個月,就不疼人家了啦,嗚嗚嗚,寞寞是個負心漢薄情郎,虧人家還千裏迢迢,辛辛苦苦的把阿玉、阿暖、仙仙和那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媚狐狸全都聚集在一起找你,結果寞寞你有了老婆就不要人家了!”話音未落,眼眶裏已蓄滿淚水,紅嫩的櫻桃小嘴也不依的嘟起來,模樣可愛至極。
容寞微狹長的單鳳眼裏極其罕見的閃過一抹無奈之色,聲音也變得稍顯溫和:“不就是接了滄越雲一劍,平時也沒見你這麼緊張。對了……念塵和花未晚,現在沒事了吧?”
顧西涼立刻換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變臉之快,讓人訝異:“仙仙當然沒事了!未晚麼,就需要段時間好好修養了。反正兩個人都沒什麼事啦,不過他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就是了。”
“對不起我?”鳳眸微微眯起,聲音稍顯詫異:“你確定他會有這種情緒?要不是見多了望舒對鳳離的執著,我一定會以為所有的神仙都是像他那那般輕心寡欲,淡泊紅塵的。”
顧西涼笑的燦爛,獻寶似的說:“有啦有啦,雖然他還是跟平常一樣,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什麼都不說,但是我就是知道他愧疚了啦!”
容寞微想到莫念塵那種孤絕淡泊的絕代風姿,輕輕搖了搖頭,道:“他還是不要有情緒的好。”玉寂曾經算過,莫念塵他,是在整個天上和地下最無情的人,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的情緒出現波動,他的心永遠都平靜的像一灘死水,因為他的那個思想和境界都高的太多了,他看破了太多的東西,他對塵世間人們所追求的那些曇花一現的東西不屑一顧,他能夠擁有的太多,但是他什麼都不要,換句話說,就是隻要他願意,整個天下都可以是他的,但是他不想要,在這個世界上,他什麼都不想要。所以他沒有愛,沒有恨,凡人該有的七情六欲他全都沒有,因為他看的太透,沒有執念。祈蓮說過,如果一直沒有事物可以影響他的思想和境界的話,那麼三年過後,莫念塵將會成為整個仙凡妖三界法力最強的人,到那時,他便可,一統天下。雖知莫念塵對此不屑一顧,但作為他僅有的五個朋友,他們還是希望他可以,因為畢竟他完全能夠到達那個高度。但是現在,因為花未晚,他的心已經有了一絲波動,他們都深知,這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似是知曉他在想什麼,顧西涼笑嘻嘻的道:“安啦安啦,仙仙是那種最知曉分寸的人……呃……仙,不用為他擔心的啦。倒是你喔,寞寞,你能不能告訴人家,那個瀲卿是怎麼讓你紅杏出牆,拋棄人家的啊?她漂亮是漂亮,但是她比豔比不過未晚,比清比不過望舒。看到她們倆的時候你也沒怎麼色迷心竅啊,怎麼一到她這就英雄變狗熊了?真是的,這一點都不公平啦!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副樣子呢,我們從小玩到大,你一直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想看到你認真的樣子真的很難耶!”
聽到顧西涼不解中帶著撒嬌的語氣,容寞微也不答話,隻是雙眸對上顧西涼的視線,眸光微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顧西涼被他盯的渾身不自在,突然一拍腦袋,轉而又仿佛無限泄氣的說:“原來是才情啊。”隨即歎了一口氣。憶起自己曾經死纏爛打的逼問過容寞微選擇女孩子的標準,當時他隻是淡淡一笑,說了兩個字“才情”。
而這個瀲卿可是整個杭州公認最有才識的女子,跟她在一起無論你說什麼,她總是可以成為你的知己,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她似乎全都知道。隻是這樣的女子注定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再加上她又是一個風塵女子,所以除了一些有權有勢的朝廷官員,敢於向她求愛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但是寞寞又不是那種膽小畏事的人,再加上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隻要是他決定了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就像當初他心甘情願的站出來為花未晚擋劍,一記冷眼掃來,便再也無人阻攔。
氣氛一時間寂靜下來,半晌過後,似乎是有些不情願的,顧西涼開口了:“寞寞,你真的決定了麼?”
“嗯。”簡短的回答,一臉漫不經心的笑,卻沒人知道,這個決心,他究竟下了多久。自嘲的一笑,要不是今日看到她的淚,他怕是,還要繼續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僅僅跟她止於朋友,然後離開的吧。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萬般泄氣的聲音。
“離開?”雙眉微挑,聲調稍稍拉長,“如果——我說我——不想離開了呢?”
“什麼?!”這下可真是驚著顧西涼大少爺了,他的聲調也隨之揚高:“寞寞,你不會是受了個傷把腦袋燒壞了吧?你要留在這裏一陣子我是無所謂啦,可是永遠都呆在這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一點啊!虧我們還辛辛苦苦的找了你這麼久耶,你太傷人家的心了啦!”說著說著已是泫然欲泣。
又來了!這個大少爺,動不動就擺出一副你好象把他怎麼樣了的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他,連你自己都會覺得你好象真的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十惡不赦的大事了一樣!
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容寞微開口道:“我說的也隻是這陣子而已,我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呆在這裏,但是至少這陣子,我還不想離開。”
顧西涼看著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突然笑的一臉明媚燦爛:“那好,那你再在這裏呆上三個月怎麼樣?其他的我會去跟他們解釋,不過——”他拉長了聲音,卻遲遲不肯繼續說。
真是頭疼,輕輕按住太陽穴,容寞微似是頗無奈的回答:“三月後的武林大會,我會處理。”
滿意的點了點頭,顧西涼整整衣裳,語調輕鬆歡快的說:“那我就走啦!呼,真是鬆了一口氣,那個少林寺的一禪大師真是個固執的老頭,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我的行蹤,非得要我們插手這件事,不過現在好啦,嘿,寞寞,那就包在你身上嘍!不過要記得,一定要以六玄的身份出麵哦,要不然那個老頑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吐了吐舌頭,繼續道:“有什麼事我再來這裏找你,反正這裏環境也不錯。”轉身要走,容寞微突然叫住了他:“等等!回瀾、阿暖他們是不是也都來了?”
顧西涼轉身回眸,綻開一抹大大的微笑,道:“正解!甚至連仙仙跟那隻媚狐狸都來了呢。”稍微頓了頓,他轉過身,背對著容寞微,又開口道:“寞寞,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否認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這些人是最關心你的了,你不見了,大家自然會擔心。”話音剛落,人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身形利落的翻窗出去了。
容寞微怔了一下,唇邊也逐漸拉開一個弧度,像暖陽一樣溫暖,確實,能夠擁有這幾個……奇奇怪怪的朋友,感覺……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