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第一章 相遇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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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遇相知
人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夜晚,熱鬧繁華的杭州,人來人往的街道。既是太平盛世,願意出錢享樂的紈絝子弟自然不會少。不過你若問他們,若是要去煙花柳巷,最好的去處是哪裏,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醉紅塵。
那是一座精致華美,巧妙無雙的樓台水榭。靠倚著錢塘江而立。瞧來淡雅出塵,若不是樓前的牌匾上用金漆書寫的那三個柔媚入骨,卻又彷若灑脫不羈的大字——醉紅塵,恐怕沒人會認為這是一家青樓,人們習慣稱之為醉樓。
一入紅塵,便再難脫身。一醉紅塵,則經年不醒,嚐盡愁滋味。
醉樓裏的姑娘,有些是被父母拋棄後,卿娘撿回來的;有些是因為情傷自殺,為卿娘所救;也有些是在江湖曾經名動一時的女子。也許是因為她們都曾經經曆過一些事吧,所以身上都有著一份錚錚傲骨。而說起醉樓,就不得不提起這個奇女子,也就是一手把醉樓創立至今的女子,名喚瀲卿,沒有人知道她的姓氏,大家都喚她卿娘。
卿娘的容貌自然絕非蒲柳之姿,三分妖嬈,三分柔媚,三分清麗,再加一身傲然,於是便融合成了這麼一個女子,一個妖嬈入骨,卻又堅毅孤傲的女子。她可以不傾國,也可以不傾城,但唯有這份才情,這份膽識,任何人都無法取代。她可以在一些朝廷官員淫穢的目光下毫無退縮閃躲之色,同樣可以在官俸二品的杭州巡撫開口要她陪睡時斷言拒絕,眉眼間毫無懼色,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是叫人無計可施的倔強,且毫無轉圜之地。據說那夜卿娘激怒了杭州巡撫,當晚就被關進了大牢,三日後放出,沒人知道卿娘在裏麵經曆了些什麼。隻是後來倒也相安無事,卿娘依舊是卿娘,醉樓的生意依舊是杭州城裏最好的。漸漸的人們也忘記了這件事情,隻是讓所有的人都深深知曉了卿娘的錚錚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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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濃如水,天空也黯淡下來,眉一般的上弦月散發出銀白的光暈。錢塘江邊,醉樓旁,有一處亭台,白天裏一直是空無一人的,隻是在夜晚會有這麼一個女子坐在亭內,紫色衣衫上有著金色的雕花,這兩種顏色襯在一起,竟是無比契合。女子不施粉黛,鬢上也隻是斜斜的插了一根桃木簪,瞧來慵懶無比。女子的眉梢間有一絲絲綣繾入骨的寂寞,眼波流轉處,皆是入骨的妖嬈,沒有惺惺作態,仿佛她的妖嬈寂寞是上輩子就與生俱來的一般,渾然天成。
她沒有說話,就這麼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不知道喝了多久,突然遠遠的,有一個聲音傳來:
“瀲卿,別喝了。”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有些遙遠,還有些聽不真切。
女子沒有回頭,隻是淺淺的笑了,聲音柔媚:“容公子,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簡單的回答,下一秒,人已坐在她麵前。一襲淡金色長衫,麵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俊美無儔,一舉手一投足,皆是與生俱來的高貴。麵容慵懶且帶著一絲邪氣。一雙狹長的單鳳眼此刻正漫不經心的看著卿娘手中的酒杯,眼波略微流轉,有些不經意的說:“是上好的陳年花雕,但也很容易醉。”
瀲卿淺淺的勾了一下唇角,聲音因為酒的緣故有些沙啞:“千金都難買一醉,更何況隻是壺花雕呢?”嬌媚的聲音中夾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歎息。
男子沒有接話,似乎是隨意的拿起瀲卿手裏的酒杯輕啜了一口:“味道不錯。”
瀲卿把酒杯輕輕拿回,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容公子為何睡不著呢?”
男子未答,半晌才漫聲道:“老毛病了。”眉宇間全是漫不經心的戲謔。然後無謂的喝酒,兩人也默契般的再未出聲。
夜很安靜,且涼如水,但兩人皆無絲毫醉意,就這麼不知不覺已飲了大半壇的花雕。花雕,本就是烈性很強的酒,而這壇又是陳年花雕,酒性更烈。
瀲卿無謂的笑了笑,眼波不經意流轉,眉間是說不出的嫵媚動人,曼聲道:“你呀,真是叫人猜不透,怎麼覺得你渾身上下都是迷。一月前滿身是血的躺在錢塘江邊,把你救回來後問你叫什麼,你隻說自己姓容,問你家在哪裏,你說不知道,問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你就幹脆隻說了句‘我要在這裏住下’。讓你叫我卿娘,你卻非得要叫我瀲卿。”語氣中竟多了些嗔意,隻是一絲絲一毫毫而已,卻已是酥麻入骨的媚意。瀲卿的眼神變的有些迷離,似乎是回憶起了一月前的那個夜晚,正在獨斟的自己看到他一身是血的躺在錢塘江邊,走近去瞧,看清了他的麵容,心下訝異,饒是她閱盡世間無數男子,也從未見過一個像他這般如此蠱惑人心的男子。一眼,其實就隻是簡簡單單的驚鴻一瞥吧,就毫不猶豫的決定要救下他了,即使自己心裏清楚這個男人絕非普通人物,即使樓裏的姑娘擔心他來路不明,自己也隻是雲淡風清的笑了笑。她們驚訝,她們不解,但是她們懂的,笑容裏的含義,滿是斬釘截鐵的不容拒絕。她們不解,自己亦是不解,真的以為這麼多年了,自己已經變得世故了很多的,誰知隻是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還是將本已收斂許多的倔強性子顯露了出來。自己已經不是什麼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那種年齡,那種可以被允許驕傲允許任性,允許無限美好的年齡,早就已經過去了。而正是因為自己知曉,所以才更加不解。
男子饒有興味的聲音拉回了卿娘的思緒:“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瀲卿用手按了按太陽穴,低低說道:“其實沒什麼好問的,就是總得知道你姓誰名誰吧。”頓了頓,語氣又有些輕佻玩笑般的問道:“或者,喜歡的姑娘是哪家千金?”
男子的唇角微微上翹,竟是說不出的魅惑,眉梢間不經意顯露出無限風情,美的有些妖異。沒有回答。一杯一杯的喝著酒,答非所問道:“為何睡不著?”
瀲卿不在意的笑了笑,似乎早就篤定男子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唇角逸出一抹輕歎,半晌後才開口:“也許是因為,要想的事情,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吧。要擔心醉樓裏的生意好壞,要擔心醉樓裏的姑娘會不會被欺負,要擔心那些紈絝子弟來鬧場……偶爾能靜下來想些事情,可是又總會讓自己陷入一個死胡同裏,於是白天想不通,到了晚上還是想不通,所以就隻好用力的想,認真的想,直到想通了為止。否則就算是勉強睡下了也會不安。”聲音裏已稍顯醉意,瀲卿的眼神變得有些朦朧,眉間又是那抹寂寞的厭倦,繾綣如水,寂寥如月。而寂寞和妖嬈這兩種全然不同的神態在她的身上居然可以體現的完全相符相合。
要想的事情太多了,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每一步都必須走的小心翼翼,一步錯,步步錯。在凡塵俗世裏掙紮了這麼久,雖然醉紅塵的名頭一亮便是無限風光,但這其中的百種滋味,他人又怎會知曉呢?醉紅塵的卿娘,自是風光無限,但說到底了也不過是一個必須對每個人都笑臉相迎的風塵女子罷了。雖然自己從未妄自菲薄,但是他人的看法又怎會同樣單純呢?
“那……你又是想什麼事想不通呢?”男子的聲音變得有些柔和,輕聲問道。
玩笑般的開口:“你啊。你就最叫我想不通了。”瀲卿頓了頓,有些無意識的說道,“你叫我想不通,他們也叫我想不通,情這個字,當真是奇怪的東西。”曾經試著愛了很多次,試著愛了很多人,每一次都以為自己離幸福很近,到後來才發現,幸福是生生不息,卻又難以觸及的遠。眉梢間悄悄籠上一抹寂寥落寞,“一個人過了太久,心累了。”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便的微不可聞。聲音停了下來,半晌過後,似乎是有些自嘲的說,“嗬,還真是有些小女孩情懷了。還望容公子莫要見笑。”瀲卿用手扶住頭,低低歎笑。
“我也是,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啊。”男子輕笑,聲音裏絲毫聽不出惋惜或歎息,“習慣了就好了。”下一秒,不意外的看到瀲卿輕輕放下一直在撐著頭的左手,然後雙臂環繞,趴在石桌上安靜的睡了,睡容安靜恬淡,卻依然妖嬈無雙,隻是眉頭依舊糾纏在一起。
男子的聲音裏摻雜了些許暖意:“一直都是這樣,現在已經差不多是四更了吧,你每天睡著的時辰還真準。”似乎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一直漫不經心的聲調裏多了些寵溺。他輕輕的把瀲卿的手臂放到自己身上,然後將她輕輕抱起,動作熟練且小心翼翼,似是怕驚醒了懷中人。
瀲卿的房間在醉樓的最頂層,隻有這一間房,因為她一向是不喜熱鬧的。熟練的進到瀲卿的廂房,房間裏沒有脂粉味,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檀香味,寧心靜神。房裏隻有一張梳妝鏡,上麵的胭脂水粉雖然應有具有,但她卻從未用過。動作輕柔的把她放到床上,細心的為她蓋好薄被,正要抽身離去,突然一隻纖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男子轉身,回眸,瀲卿的眉劇烈的糾結在一起,唇裏低低呢喃,仿佛在懼怕些什麼。手緊緊抓住男子的衣角,就好象隻要一鬆手,便就什麼都抓不住了。
男子輕聲笑了,唇邊漸漸彎起一道蠱惑的弧度,沒有掙開瀲卿緊緊抓著他衣角不放的手,也沒有猶豫,而是慢慢走近,低頭深深凝視著她的睡容。有些不安,有些孤單,有些寂寞,還有些,叫人心疼。心刹那間柔軟下來,其實不管怎麼樣,她今年也隻有雙十而已吧。十五歲開創醉紅塵,到現在,整整五個年頭,個中冷暖,隻有她自己才知曉吧。男子將瀲卿向床內移了一移,然後側身躺下,伸出左手輕輕的將卿娘環抱住,懷裏溫香玉軟,心下卻是一片澄靜安然。懷中人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眉頭漸漸緩和下來,唇角漸漸拉開一個無意識的弧度,妖嬈嫵媚。身子往那個溫暖的懷抱裏麵縮了縮,終於沉沉睡去。
男子緩緩開口,聲調裏多了絲魅惑,低不可聞:“我姓容,叫容寞微。至於喜歡的姑娘,”男子頓了頓,眼波略微朝瀲卿望去,瞳孔中似乎閃過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鳳眸斂下,掩埋了所有情緒。黑夜裏,聲音稍顯低沉,卻又魅惑的舉世無雙:“應該是,沒有吧。”
四周很寂靜,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溫暖了起來。突然第一次覺得那麼寧和平靜。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腥風血雨,有的,隻是懷裏人淡淡的溫度和莫名的平和。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慢慢閉上雙眼。今夜,大概是自十歲開始,自己第一次真正安然的睡著吧,不同於以往的淺眠,這次,沒有任何沉重,任何負擔,有的隻是安然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