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花占卜:花開刹那,耗盡餘生芳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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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河畔有位女相士,一枝桃花算一卦。”
    “若非春天怎麼辦?”
    “一壺桃花酒。”
    “她算得準嗎?”
    “千卦皆準,唯她自己那卦不準。”
    “這卻為何?”
    “當初她說算卦攤隻擺三年,可三年又三年,身後桃花已滿園,她仍在河畔流連……”
    每日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謀前程、測吉凶、問姻緣……她總是耐心地傾聽,細心地占卜,閑暇時候便飲一杯桃花酒、栽一樹桃花枝。
    這天,一少年怒衝衝地尋到河畔,見算卦攤空著,遂轉身環顧桃花林中賞花的鶯鶯燕燕,卻未能將她認出。在少年想來,這樣一位女相士,不是穿著一襲黑衣故弄玄虛,便是人如所好,穿得豔若桃李,勝過求卦人手中的絢麗花枝。
    “小哥是要算卦嗎?”
    “哦……”少年有些愣神,眼前的女子素淨如雲、清雅若詩,藕色衣裙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淡淡馨香,這模樣實在同相士沾不上邊。
    女子在算卦攤前坐定:“算卦請給桃花一枝。”
    “我不是來找你算卦的,我是來、來找你算賬的!”少年加重了語氣,盯著她靜水流深的眼睛:“你為何給她算那樣一卦,讓她放棄堅持。我爹娘說之前不同意婚事隻是在考驗我們,倘若我們情比金堅,他們到時便會成全。可如今倒好,她聽信你的指點,讓媒人到我們家退了親!”
    女子沒有回答,執起攤桌上的銀壺,斟了杯桃花酒,慢慢啜著:“小哥先別急,你且想想,你們兩人情路受阻,為何來問卦的是她,不是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給了你信心,你卻沒能讓她安心。”
    “你開的是算卦攤,怎樣分析起情事來!”少年不服輸的語氣卻掩不住落寞的心緒,他愀然明白,當自己對她說出:“即便父母不對,我也不好違背。”這句話時,結局已經注定。
    “占卜算卦,問得最多的,無外乎情事與命數,牽牽絆絆、癡癡纏纏,眷戀紅塵不舍自拔,找人引路,卻依舊迷路……我看得深些,便算得準些。”女子又斟了杯酒,這次,傾杯而盡。
    “既算得準,為何你自己那卦卻遲遲不見靈驗?”許多人圍過來旁聽,問出心中的好奇。
    “因為、我根本就沒算。”清風拂來,吹落幾瓣桃花,她輕輕將花瓣拾起,攏在掌心:“他讓我等三年,我便一直在這情路上苦等,沒等到歸人,反而練就成了引路人……”
    “真抱歉,酒飲多了,有些迷糊,今日歇一天吧。”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黛眉緊皺,仿佛酒水灌心,浮起了心底的濃愁。
    誰知,她收了攤,竟再沒有出攤。
    一天又一天,眾人等的心懸,她給自己算的卦真的沒有一次準確。眾人正商量著欲去尋她,在亭中下棋的一位官差卻擺了擺手:“你們還不知道嗎,前幾日衙門收到信函,下月初新知府便會攜家眷來赴任了,知府夫人可是巡撫大人的掌上明珠呢。據說他夫妻二人都十分喜愛桃花,老知府便盤算著將那女相士所種的桃花林買下來,送給他們夫妻,這幾天便在談此事,誰知女相士算卦無數,錢心卻還那般重。”
    “這是怎麼說的?她算卦從來不收錢,哪會錢心重?”眾人甚為不解。
    “嗬,是故作清高的假象吧。一片桃花林,三百兩銀子居然還嫌少。”
    “那她要多少?”
    “倒是沒說,隻說不願賣,定是想提價。”
    “怎麼覺得這事另有、隱情?”
    眾人交換著眼色,但由於官差在場,便沒有再聊下去。
    *
    “相公,你看岸上那片桃花林!好美啊、”知府夫人的笑容瞬間僵固,她眼睜睜地看著燦若雲霞的桃花林驀地燃起熊熊烈焰,衝天火光似有妖邪相助,沒一會就燒得滿目瘡痍,遍地灰燼。
    “真是晦氣!”知府夫人勃然色變:“定是有人對我們不滿,故意為之。你才上任他們就敢如此大不敬,若不嚴懲,日後還了得!”
    夫妻兩人才下船,知府夫人便即刻遣人調查此事,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焦黑的樹幹上係著一方白絹——桃花相士所為,與其他人無幹。
    “什麼桃花相士?還不快把她逮來!”知府夫人怒道。
    眾官差隻得四處搜尋,新知府卻解下那方白絹攥在手中,良久不語。
    “奇怪了,火怎樣燒得這般快?”
    “她算卦不是還收桃花酒麼,定是將酒澆在花樹上再點燃,火勢才如此厲害!”
    “我說呢,怪道香味這樣濃鬱。”
    “……”圍觀眾人議論紛紛,老知府也匆匆趕來同知府夫人解釋。
    “那桃花相士是一個在河畔算卦占卜的女子,滿園桃花是她所栽,我原想將這片桃花林買下來相送,她卻說什麼也不肯賣,還做出這極端的舉動來,實在可惡。”
    “好像是那個女子!”曾在亭中下棋的官差指著遠處一女子喊道。
    那女子一襲素衣,臉蒙著白紗,堪堪登上一艘小船,正執起船篙,準備離去。
    “快攔住!”知府夫人瞪了新知府一眼,轉身嗬斥官差。
    “官差大爺,你看錯了,不是那個女子。”一老婦人搖頭道。
    眾人亦遙看著辨認,而後紛紛搖頭:“不是不是,和女相士的韻質不同。”
    “嗯,女相士更高些。”
    “是的,也更瘦些。”
    “你們看清楚了嗎,就連說不是,本夫人可看見她身上有桃花瓣!”知府夫人擰著眉頭。
    “夫人,那、那女子是個賣唱女,是的,賣唱女,這些謀生計的女子都會在身上撒些香粉或撒花瓣什麼的。”老婦人說道,眾人也跟著點頭。
    “孫兒,你快過來。”老知府招來少年:“你前些日子不是來找過女相士嗎,快看看,是不是她?”
    少年走到岸邊,看著那雙眼睛,靜水流深的湖麵搖曳著幽幽火焰,正在掙紮著熄滅。
    “祖父,不是的。”
    “我這孫兒素來不會說謊,他既說不是,那便不是了。”
    “是麼?”知府夫人仍有些不甘心,衝船上的女子喊道:“既是賣唱女,那你就唱一曲聽聽。”
    “千萬恨,
    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裏事,
    水風空落眼前花——”
    “行了,讓她走吧。”新知府仿佛被抽了魂魄般,黯然蹲在地上,船上的女子卻優雅地行禮,向眾人道別。
    紅塵路漫,牽牽絆絆,癡癡纏纏,一路苦等等不到歸人……少年看著新知府落魄的身影,心倏然一揪,急急退出人叢。他要去找日思夜想的她,兌現情意如畫、相守白發,不讓她韶華空耗、積恨天涯,不讓自己愧疚悔怨、徒勞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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