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宮婢:深宮荼蘼,一盞忘情(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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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尊貴的帝王和低賤的宮女,彼此間能有什麼情誼?怨不得旁人起疑,就連她自己當初也深感顧慮……
    *
    窗透初曉,竹鈴輕搖,年輕的宮娥貪睡地伸了個懶腰,卻見幽蘿憑在窗前走神,指甲在窗欞上劃下最後一道,入宮已滿十二年。
     
    “姐姐明日就能出宮了,激動地睡不著吧?”宮娥羨慕之餘又有些失落。
     
    “怎麼說呢,心緒挺亂的,青春韶華都在宮裏度過,回鄉後沒準還總是追念呢。”幽蘿淡淡一笑,轉身步出房門。
    “喂,不是說了嗎,今日不用你當值,恩典給你收拾東西,明天好打發上路。”一輕嘴薄舌的女官嗤聲道,她時常這般宣泄自己在深宮積壓的怨氣和怒意。
    幽蘿對此早已淡然視之,何況自己將要遠離,愈加不以為意,隻輕語了一句:“我去和皇上告個別。”
    “什麼?真是笑話!”女官斥道:“你以為你是誰,這些年讓你待在皇上的書齋是因為你性子樸素不惹事,你還把自己、”
    女官住了口,她看見皇上的心腹內官走進院門:“幽蘿姑娘,皇上龍體欠安,沒有上朝,在書齋等著你呢。”
    “嗯,我這就過去。”幽蘿點點頭,麵對女官的驚訝,她也並未露出得意或快心之色。
    “有本事就讓皇上留下你!”回過神來的女官在她耳邊繼續尖酸。
    “自是沒有。”她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尊貴的帝王和低賤的宮女,彼此間能有什麼情誼?怨不得旁人起疑,就連她自己當初也深感顧慮,所幸兩人都在這汩汩流淌的時光裏,撫平了伊始的心緒,濃。情轉溫情。
    她記得十二年前,也是這樣跟在掌事內官的身後,去到太子東宮的書齋(他登基為帝後,特意命人將未央宮的東院布置成昔日書齋的樣子),如今記憶隔著悠悠歲月重疊,是再也回不去的空落與悵惘,但也有幾分如釋重負的舒然。
    你終於成為了帝王,不用再擔驚受怕、憂愁彷徨,我們的過去也隨著這宮門萬丈,在心底暗藏、流年餘香。
    行至廊下,內官知趣地去了別間。幽蘿走到窗邊,解下那隻已經泛舊的碎玉風鈴,換上自己帶來的“琉璃星月”。
    帝王聽到聲響,從裏邊推開雕花扇窗,默然望著她。她唇畔牽起一絲淺笑:“”琉璃星月”已經做好了,”繁星清夢”就由我帶走吧。”
    帝王無言,隻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眼淚倒先於她落了下來。
    “幽蘿,我舍不得你。”
    和風悠悠,角落裏悄悄盛開的荼靡飄來淺淡的馨香,卻熏得人眼疼,這段情裏,她一直若晚春的風,小心翼翼地抑製著心緒,生恐稍有激越,便觸碰了滿枝的芬芳,惹得花落滿地。但今天已是最後一天,不要緊了。
    “瑾墨,別這樣。”她隔著窗,傾身擁住了他,下頷抵在他肩上,菱唇。貼著他的耳鬢:“我喜歡看你笑。”
    輕暖。溫香的氣息在耳畔縈繞,仿佛又回到了青澀年少,兩人的眼前都緩緩展開了一幅恬夢般的畫卷,悄悄攜手走過的十二年——
    彼時,她堪堪進宮,對深宮的一切擔憂而懵懂,被安排到太子的書齋做雜事。若是從前,這可是件搶手的好差事,怎樣都輪不到她這沒絲毫人脈的小宮女。
    可那時皇後病逝不久,皇上已急不可待地冊封寵妃為新皇後,且新皇後也育有一子,隻比太子小半歲,皇上對其疼愛有加,早早封為親王,因此皇宮上下盛傳皇上欲改立太子。
    幽蘿雖聽到不少竊竊私語,但她隻是個卑微的看客,除了對素未謀麵的少年太子感到同情之外,更忙著適應皇宮的嚴苛與陰暗。
    那日午後,院中的宮娥內侍們皆跑回下人房偷懶,或閑聊或賭(博),將差使全都丟給了幽蘿,反正眾人趨炎附勢,這陣子對東宮的照管並不上心。
    幽蘿才替一個內侍打掃完庭院,又得替另一個宮女擦拭扇窗。窗上的雕花格外繁複,她擦得累極,一不小心磕到了窗欞,把裏麵的人唬了一跳。
    “是誰?”少年溫澈的聲音驚惶得讓人心疼。
    “不是誰,隻是個打掃的宮女。”她脫口而出的安慰,亦純然得讓人放下所有戒備。
    “我開窗了。”他推開扇窗,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清麗少女,碧秀婉然的眼眸裏,映著他清臒頹喪的身影。
    他心下黯然,唇角泛起一絲自嘲:“我這樣,很可笑吧。”
    “怎麼會呢。”她感。染了他的憂鬱,語氣溫柔若和風細雨。
    他滿腔憂愁被她的幽柔所化,融成了蘊蘊春水,倦怠地靠在窗邊:“我是很害怕,害怕枉死。從小,皇祖母和母後都教誨我,將來定要做個治世明君,我遂一直以此為理想。可她們相繼病逝後,宮中風雲驟變,我要開始提防、每一個人……”
    幽蘿看見他脖頸處有一星深紅,是病了嗎?這些人真是太勢利了,她關心更兼不平,竟忘了禮數,伸手撥開他的墨發,驚見一道猙獰的刀疤。
    “這、是怎麼弄的?”她擔憂道。
    “上個月二皇弟讓我陪他習武,原是用未開刃的劍,可他嫌不順手,換了把短刀。玩鬧的小傷,我也不好傳太醫引人嫌語,就自己抹了些藥,傷疤很難看嗎?”他愀然一笑:“也沒什麼,隻是從那天起,我就變成這可笑的驚弓之鳥了。”
    他俊逸的臉龐蕩著苦澀的漣漪,窗外香薰草暖、陽光和煦,卻絲毫照不到他身上,依然是灰蒙憂鬱的身影,攪起她心緒漾漾,疼惜縷縷。
    “唔……有了,我們想個法子,以後窗外或門外若有人圖謀不軌,你即刻就能知道。”幽蘿想了想,側頭環顧庭院,見院中無人,便攀著窗沿,靈敏地躍進了書齋。
    “我自小和兄弟們一起玩耍,爬樹攀牆什麼的,還是很厲害的,噓——”她說著,已關上扇窗。
    她清柔的眸光和淺香涓涓的笑容,好似一抹舒緩愜意的和風,拂去了他心間的憂慮重重。他凝著她琉璃般瀅澈的眸,見自己的身影亦變得明朗起來,恢複了少年佳公子本該有的清爽怡然。
    “我想想……你知道絲線絹帶這些女紅之物放在哪裏麼?哦、應該不知道吧,沒事,我把這帷幔上的絲絛解一束就行了。”她說著,倒是先摘下了自己腕上的銀手鐲,那銀鐲本是響鈴鐲,但進宮後宮女都該輕手輕腳,遂塞進棉絮成了啞鈴,她現下一一解開。
    “這是做什麼?”他好奇道。
    “給你做風鈴呀,做好後懸在窗沿門邊,若是有人推窗推門鈴鐺就會響,你就不用一直擔著心啦。”她眨眨眼睛:“怎樣,這法子好麼?我挺聰明的吧。”
    其實,她平素並不多話,且時常獨處,現下卻不知為何,一心想逗笑這孤單落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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