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帝明凰:盛世浮華,情若煙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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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後睡著了,在做夢呢,我們不吵她。”父皇惝恍的神情亦像是做夢,我強忍著不發出啜泣,怕將他從編織的幻念中驚醒,愴痛蝕心。
至愛長眠,寂夜如年。父皇的鬢角漫上清冷的銀光,宛若流星破碎後的幽涼,他說:“明凰,你隻怕要快些長大……”
邵峻沉靜的臉龐沒有流露悲戚之情,隻是眼神變得愈加堅毅,他隨我回到書齋,為我整理要研習的書卷典籍,我終於止不住,淚落如雨。
“殿下別擔心,臣會陪著你。你是她的唯一、是她的延續。”邵峻沉著的語氣,已不止是在說自己的使命,仿佛在說、自己的宿命。
我不知道人在冥冥之中,是否會對自己的宿命有所預感。因為,如今的我已不敢做這些思量。前事悵惘,未來蒼茫,隻能在他們為我拚出的女皇之路上繼續闖——
父皇竭力抑製心中的哀痛,開始教我處理朝(政)之道,許多時候,也讓邵槿陽一起。但我漸漸發現,邵槿陽在時,父皇的傳授便會有所隱瞞。
“明凰,女皇與皇,雖一樣掌控天下,但終究不能相同。女子柔情似水,帝王驕縱如火,水火交融、日月相輝,能綻放出奇麗的光明,卻也要承受更多的磨礪。”父皇看出了我的心緒,歎了口氣,心疼又嚴肅地叮嚀:“你要記住,你可以相信、喜歡、愛……但不可過度,而且,絕不能起依靠之心。”
“父皇放心,明凰定然謹記。”我沉沉點頭,表明自己對女皇的境地已有一定的認知,定會謹慎用情。
父皇的這番叮嚀,是出於父親對女兒的疼愛與私心,我甚為理解也會聽悉。可當邵峻也同我囑咐了類似的話時,我則覺得詫異,甚至還有點生氣,為邵槿陽生氣。
“邵大人,您難道不希望我和槿陽公子坦誠相待、心心相印嗎?”我側頭問他,他眼中亦是一縷歎息。
“當然希望。”他微微避開我的目光,低頭看著案上泛黃的舊書卷,宛若一束塵封的舊時光:“殿下,虧欠槿陽的是我,不是你,不需要你來歉疚彌補。因為夫妻間的情意要平等相惜,才能真正幸福長寧。”
“我知道了。”雖有些悵惘,但我還是認真地應了下來。我對邵峻的感激,就像他對邵槿陽的虧欠,注定一生無盡——
半年後,父皇為我和邵槿陽舉行大婚之儀。
我站在玉階上,看著邵槿陽緩緩走來,一級一級,邁進這金碧輝煌的囚籠,將同我開始喜憂交織的漫長相守。
陽光傾瀉而下,嫣紅色喜紗上用金線勾繡著龍鳳呈祥,我眼前蕩起金霞色的絢爛幻影,耳邊卻飄來一縷微茫的歎息。
這場姻緣,我收到的囑咐遠多過祝福,但邵槿陽在暖金色的霞光中朝我微笑時,我的心湖若溫泉般汩汩,仿佛置身於醺濃的桃花深處,相思迷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心心相印,月圓花好。
由於年歲尚輕,父皇囑咐過先不圓。房,邵槿陽遂執著我的手,說了這句浪漫誓言,而後在我緋紅的臉頰落上一吻,柔聲低語:“我此後是明凰的唯一了。”
我心跳如鹿,雙頰的紅霞漫過了瑰豔的胭脂,直到數年後才在回憶中悵然恍悟,從伊始起,他的這份唯一,就未有承諾過彼此……
在父皇的授教和邵峻的輔佐下,我的學識與才略日益精進,朝中異聲漸無,皇太女之位已然穩固。父皇懸著的心放下之後,便安心地病了。
太醫們輪番診治,也查不出是何病因,隻能看著父皇長時間陷入昏睡而束手無策。太醫們緊張地解釋,以為我會責備,我隻難過地看著父皇的睡顏,悄然流淚。
他的睡顏是那麼安穩,仿佛卸下了重任,終於得以對摯愛盡心嗬護、用情至深。
“父皇,明凰很想念母後。”我握著他的手,讓他在夢中為我傾訴思念,我知道,他正和母後在夢中團圓。
“明凰,對不起。”父皇悠悠轉醒,眼中滿是歉疚:“我不想讓你母後等得太久,我怕、趕不上下一世的相守……”
暮春時候,父皇枕著和母後邂逅時的舊夢,在冷宮長眠。微風輕拂,枝頭的竹風鈴發出清和幽柔的聲響,宛若一曲綿綿絕唱。
父皇和母後的玉棺被送入皇陵,終於能安靜地相伴朝夕,再不被人惡意分離。我的唇畔牽起一絲苦澀的笑,卻看見邵峻沉著平靜的眼眸溢出一顆晶瑩。
他終是永遠的失去了,此後,連遠遠觀望都不能夠……我似乎聽到邵槿陽的心語,不由顰起眉頭,但他握著我的手是那麼的有力,盡管心底怨氣未平,他還是努力地做著溫暖的夫君。
“謝謝你。”
“不客、謝什麼,我們可是夫妻。”他下意識脫口的話,暗示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因為一夫一妻的純粹,我和邵槿陽在宮中的歲月安寧且順遂。在陰謀(權)鬥中長大的我覺得這份平寧十分可貴,我想著以邵槿陽清逸溫煦的秉性,應該也是喜歡的,卻不知平湖秋月的幽靜風景,需要有閃爍的星光來點綴。
“陛下倦了嗎?奏折已批閱完,其餘的事由臣來處理吧。陛下無需多慮,龍體安康最為要緊。”邵峻囑咐宮娥送我回寢宮歇息:“傳太醫來看看,陛下雖覺無恙,但平安脈還是請勤一些為好。”
“定是因為小皇子康健成長,陛下才這般容易倦乏。”宮娥扶我靠在榻上,笑著說道。
我淡淡地牽了牽嘴角,手撫著圓隆的肚腹,自我有喜以來,除了邵峻寬心地說過不論皇子還是公主,皆是上天的恩賜之外,眾人張口就是“小皇子”,仿佛這是一句吉祥話,說多了便能祈福成真,而“公主”竟莫名其妙地成了忌語。
“皇子公主我都一樣喜歡的,她們大可不必如此,這樣反而讓我想起母後當年的憂悶。”我曾和邵槿陽抱怨過。
“唔,話雖如此,但還是皇子吧,否則朝臣隻怕會為難我,換我憂悶了。”邵槿陽笑了笑,隨意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卻已不似從前那般甜暖溫存。
“槿陽若有不對之處,還請陛下告知臣,切不可替他瞞著。”邵峻這話說過不止一次,但我覺得偶爾的分歧和疏離都還能夠容忍,故並未向他吐過隻言片語,總說相處融洽、和睦溫寧。
“恭喜陛下,臣等現下可以斷定,龍種為雙胎,喜上添喜。”太醫的道喜聲將我的思緒拽回,女官宮娥們紛紛恭賀起來。
由於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從小聽得最多的惡言便是龍脈薄弱,擔心國(運)會隨之衰敗,而今這雙生之喜,對皇宮及朝堂確是一大佳音,應了他們想要的昌盛吉兆。
可我在驚喜過後,心底卻漫上擔憂,雙生子雖分長幼,但其實同胞所出,相別並不大,倘若都是陽剛意氣的男孩,將來會不會有……爭儲之虞?
我心緒煩亂,也無法歇息,便想著去邵槿陽的書齋,將這消息告訴他,和他談談。這麼一想,我們好像有幾天不曾見麵了。
“皇夫倒是用功,待在書齋裏幾日都不出來,還不肯人攪擾,閉門造車呢。”宮娥扶著我,言不由衷地“稱讚”,我知道她對邵槿陽有些偏見,但她從未和我明說過,我也不好刻意去解釋。
“你們知道他喜歡清靜,行了,在這候著吧,我進去就好。”我雖如此吩咐,但平素最親厚的兩個宮娥卻有些不放心,輕輕跟在我的身後。
還好她們跟了上來,否則、我隻怕會出意外……
因為,邵槿陽並不在書房內看書,而是在廊下賞花。晴暖的陽光傾灑而下,他擁著的女子笑靨如花。
“槿郎的誓言當真麼?”女子嬌聲問道。
“隻怕不見得……”我的聲音輕如飛絮,整個人好似枝頭搖曳的花朵,顫顫悠悠,隨時都會凋落。
宮娥慌忙上前扶住我,正欲開口訓斥,我卻用力搖了搖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