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嫁皇妃:宮門萬丈,妾心淒惶(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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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璋弄瓦之喜,男孩玩玉器、女孩玩瓷器,他們是像抽簽般挑中了自己,試著斷測一下腹中孩子的男女麼?若是如此,自己選了玉盞反倒還不好?帝王不是都希望子嗣興旺嗎……她想不通的事情,有人在暗處想通了。
    “太後忽然遣了一群太醫給潘充華診脈,架勢可真夠嚇人的。”
    “急盼著添皇孫吧,可是皇上和潘充華的神色為何如此慌張?”
    “你也不想想,如今太後和皇上之間鬧得多僵啊,若是繈褓中的嬰孩,她就能隨意操縱了。”
    “哦、你是說太後在蓄意……這,天哪!終究是親母子,怎能……可不敢再說了,再說下去就沒命了。”
    由於獨處慣了,她喜歡坐在宮苑的角落裏賞花,這裏不僅有別致的風景,還能偶爾聽到一些私語,讓她知道些權謀計策、深宮秘辛,別惘然地在這幽囚歲月,隻聽風吟。
    元詡召她去潘外憐的寢宮,她也隱約感覺到,自己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支簽,這後麵,還醞釀著策略,隻不過現下還在試探。
    她陪坐在一旁,賞著歌舞,眼角並不敢怎樣斜視,避免看兩人醉生夢死,以防刺探到痛處,引來暴怒。可兩人的情緒已快藏不住,她無法裝作視而不見,尤其是、他們那如同看催命符般看著圓隆腹部(未出世的嬰孩)時的眼神,和她記憶中,母親懷著弟弟時的溫柔期待,形成了鮮明可悲的對比。
    其實,倘若真如暗處的猜測那般,胡太後企圖讓孫兒繼位,這和她也是息息相關的。前朝的嬪妃,都會被遣往瑤光寺出家,榮華富貴變作暮鼓晨鍾,可她茫然地看著,隻覺那恐慌與危機和自己隔著茫茫白霧,融不進真實的心境。也許是因為,不論繁華皇宮還是青燈古佛,都是同樣的寂寞……
    終是到了那一天,不知是她注定和這一幕有緣,還是冥冥之中他們需要她的親曆。她去潘外憐的寢宮回新歲時送的禮,居然給碰上了。
    元詡坐在外間飲酒,一杯複一杯的“豪情”,稱灌酒更為合適。潘外憐的呼痛聲從內間傳來,因怕引起暗處窺探者的注意,被女官堵住了嘴,變成更可怕的嗚咽。她在這難熬的氛圍中站著,盡管幾個龍鳳銅爐將寢殿暖得近乎溫熱,可她卻宛若站在冰雪中一般,瑟瑟發抖。
    嬰孩的啼哭聲傳來,伴著女官如釋重負的欣喜:“是個公主!恭喜皇上、恭喜充華。”
    元詡還沒來得及高興,內侍卻匆匆來報,說胡太後一行正在趕來。濃醉的元詡,居然還保留了一份清醒,將她推到了屏風後麵,內侍會意,遣她帶來的宮女快些到偏室藏身。
    女官正了正神色,抱著繈褓向胡太後道喜:“恭賀太後喜添、”
    “傳旨下去,潘充華為皇上誕下皇長子,闔宮歡慶!”胡太後橫了女官一眼,讓自己的心腹接過繈褓,語氣不容置疑。
    “母後、”
    “明日下詔,慶賀皇子誕生,大赦天下,改元為紀。”胡太後轉身離去:“你若不願,我替你下。”(介個雖然很荒唐,但曆史上真實發生了,後麵會說。明~)
    “皇上,怎麼辦?我不想死……”潘外憐在內間啜泣,鶯聲楚楚。
    “朕會想辦法的。”元詡雙目充血,走到屏風旁邊,將她拽了出來。
    她未及反應,已被他拋上了(床)榻,宮女內侍們紛紛退下,她於驚懼震恐中,隻覺重重織錦帷幔似遮天蔽日的陰雲,自己在他眼中,那蒼白縮小的身影,囹圄中的孤魂——
    命運就這樣被綁在一起了嗎?可她仍覺得搖搖無主,但元詡和潘外憐都認為此計可行,當夜便告訴她準備下密詔給她父親爾朱榮,讓他進京勤王,以商策略。
    “朕還要去封密信,你拿件物什做信物吧。”元詡說道。
    她頃刻想到了進宮前父親的囑咐,倘若密信中途被胡太後攔。截怎麼辦?定會斷定自己和父親早有預謀,介時整個家族都會遭殃。
    “嗯。”她點頭應聲,心底連忙思索了一下:“皇上,我在信上做個痕跡,父親就會知曉的,比任何信物都更加能信服。”
    她用指甲在信上劃了個“心”字。
    密。詔傳了出去,雖然未被攔。截,卻被胡太後安排在元詡寢殿的內侍看出了端倪,告知胡太後。胡太後與兩位男(寵)密。謀之後,以更快的速度下了手。
    那日,兩位嬪妃來邀她一同去皇後的寢宮,她們雖不知曉公主變皇子的秘密,但從陰沉緊張的氛圍中感受到危機,而且終日在寢宮靜坐,聽不到一點消息,實在太可怕,故想著一同去找皇後,探些虛實壯膽。
    胡皇後自胡昭儀病逝後,甚覺寂寞,深宮的歲月實在難捱,此時正在花園中賞著早春的梅花。梅花有著淩寒綻放的冶麗,可在初春淡薄的陽光下,一如她們臉上的落寞與頹喪。
    胡皇後同她們閑聊了幾句,正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但從神色上,已告知了她們如今的處境。
    “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駕崩了!”內官匆匆趕來,麵色驚惶。
    胡皇後靠在枯瘦的梅樹上,一朵殘瓣飄落在地:“完了……”
    是啊,一切都完了。
    (武泰元年二月二十五日,胡太後及其男(寵)鄭儼、徐紇行鴆。毒,孝明帝元詡(暴)斃於顯陽殿,時年十九歲。翌日,立潘嬪女為帝,言太子即位。而後,見人心已安,始言潘嬪本實生女,今宜更擇嗣君,遂立臨洮王子釗為主,年始二、三歲,天下愕然。)
    (這應該是我。國曆史上最早關於女帝的記載了,這位繈褓中的嬰孩被迫女扮男裝,做了不到一天(另一說法是數天)的皇帝。史料中並未留下她的名字,隻稱為“元姑娘”。此後,爾朱榮以為元詡報仇為由,發。動河陰之變,胡太後、幼帝元釗及上千大臣被殺,元姑娘和潘外憐下落不明,很可能於混亂中喪身。但也有說法,潘外憐在元姑娘即位當天就被胡太後滅。口。)
    她們沒看到“女帝”即位的大戲,早早被胡太後遣人趕上馬車,送往瑤光寺出家。
    一刀一刀,劃落三千青絲,她無主的心依舊茫然,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及笄之年,緇衣加身,削落了滿頭烏發,窗外春風漸暖,送來幽幽花香,房內卻再也沒有菱花鏡和美人妝。
    一聲一聲,晨鍾震心、暮鼓傷神,她輕輕翻著泛黃的經文,窗外仍有消息傳來,她的父親自晉陽率(軍)南下,迎長樂王元子攸為帝,之後渡過黃河,處死了胡太後、幼帝以及眾多朝臣,從此專斷朝(政)。
    羨慕與懼怕的目光錯雜,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快要離開了嗎?她放下手中的木魚槌,望向窗外的天空,心緒比四年前還要灰暗沉重,並不覺得自己能重獲自由、重出牢籠。
    權利與情意的牢籠,一直都將她困囚。
    *
    回家那天,數年未見的弟弟們趕到府門外相見,她顧不上緇衣緇帽的裝扮,跳下馬車同他們相擁。即使再短暫,回家的感覺也是溫暖的,她心中的空茫暫且壓下,冰玉凝雪的臉頰終於露出久違的歡容。
    “姐姐,你要做皇後了!”一個弟弟高興地說道。
    “哦……”她臉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恢複了長姐慣有的溫和嫻柔,隻是悄悄抬頭望向天空,覺得白光灼眼,濃霧般擋住了湲湲流年。
    “我們回家吧。”她微笑著說道,卻發覺遠處有人在看自己,目光於溫暖明誠中又夾雜著些許欣然,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眼神。她側頭望去,那人遂隔著遠遠的距離行禮,她不由好奇道:“那位男子是?”
    “是父親的手下,高歡都督。”
    她點頭回禮,轉身離去,卻不知伏下紅線一縷。
    回家不過數日,父親就已安排妥當,要將她送進宮去,這次不再囑咐什麼,因為氣勢已強大到無需囑咐。可她看著妝鏡中的自己,臉龐依舊明(豔)美麗,假雲髻也不算太怪異,可終究有些不同,心情比上一次進宮更要陰鬱沉重。
    之前若是棋子,這次便是利器,不知那位受父親牽製的新君,會如何對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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